父母都已去世,老家住天水围,但也没什么近亲在了。 开大车的司机们,开工的话就会到货运点报备,没来的话可能是接了送货的私活,或者在上一单工的路上,并不是每天会到货运点报到的。 幸亏刘大洪这位同事看了报纸,又恰巧认出了刘大洪,不然真不知货运点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他们少了一个合作方……永远不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刘大洪前妻不可能认不出他吧?”Gary拿着报纸,转头问家怡:“报案中心没有接到他前期的电话吗?” “也许是离婚后再也不想跟这个人关联上,所以认出了也没打电话报案吧。”家怡解释道。 “也可能杀死刘大洪的凶手就是他前妻吧?”Gary不知凶案真相,是以进行了根据现有状况得出的比较合理的推理。 家怡想说跟死者刘大洪起冲突的并不是他前妻,但因为没有办法佐证自己的说法,便及时刹闸闭嘴。 坐了一下午叮当车同样没什么进展的方镇岳将Gary的推理写在白板上,随即开口道:“今天收工前查清刘大洪前妻的资料,包括其前妻是否有男朋友等都查透,明天上午优先排查刘大洪前妻。” “Yes,sir.”Gary领命带着刘嘉明跑去查档案等内容,顺着刘大洪的线索一点点挖开其前妻的信息。 “九叔去查一下刘大洪的就医记录,看看他近半年有没有醉酒后斗殴的状况。尝试从这条线摸索下他的不良社交圈。”方镇岳又在白板上记下一笔。 “Yes,sir.” “家怡现在去查刘大洪的地址,晚饭后我带你走访一下他的住处,之后我们一点点把刘大洪街坊、社交圈等全部走访摸索一遍。”方镇岳继续在白板上做记录。 “Yes,sir.” “福顺着他开大车这一点,查一下跟他一起开大车的同事、竞争对手、近一个月送过的单等信息,寻找一下有没有冲突方。”方镇岳记录后微微皱眉,开大车这一行,偶尔会涉黑,也可能遇到拦路收保护费、过路费的情况,福这条搜索线的工作量过大,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干得过来。 转过头,方镇岳沉思了会儿,开口道: “我去跟madam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组现在手里没案子,过来帮我们一起走访。” 像刘大洪这样的人,死在叮当车上,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就要摸清他全部社交关系,走访、搜证的工作量大到惊人,方镇岳分派的每个工作小组都要增派人才行。 方镇岳走进madam办公室时,开口要的就不止是一个组的探员,还要几个军装警做机动辅助工作。 去查刘大洪家庭住址的家怡听到后续的工作任务后,整个人头都大了。 这样搞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摸到福爱邨6栋那对夫妇啊,希望这对夫妇就在他们明天要走访搜证的范围内吧。 只要稍微有一条线索指向他们,哪怕是再细微的线索,她都能想办法往里塞点私货,帮助大家找到这对夫妻的家啊……祈祷! 首先祈祷刘大洪是那对夫妻的邻居,也住在福爱邨。 刘大洪家庭住址找到后,家怡眼睛一黑。 土瓜湾,安庆邨。 一个在九龙城西北边,一个在红磡东北边啊,好远…… 抹一把脸,别人明天能不能有收获不知道,她跟岳哥肯定是白跑了。 窗外天色转回,起风了,雨云压城,看样子还要下雨。 家怡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十一振奋起来啊,这才是办案的日常嘛。”九叔拍拍家怡的背,他们最近都被惯坏了。 习惯每天都有线索推进的办案生活,这样困顿的局面,真是好不适应啊。 …… 第二天中午,大家整合信息的时候,家怡很悲痛的发现,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指向福爱邨那对夫妻。 心流影像中死去的男女的脸,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照片里。 而嫌疑人还在不断增加,与刘大洪生罅隙、有冲突的人比预想中多得多。 家怡有一种探员们越走越远的绝望感受,偏偏苏子和线索走远,工作量在不断增加。 大家都在激烈讨论,都在冒着萧瑟秋风雨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干活,问询走访到喉咙痛、脸吹得起皴…… 大家奔波回警署汇报信息时,有的鞋子踩满泥巴,有的肩膀完全被雨淋得湿透,有的头发吹成鸟窝。 家怡则冻得一直吸鼻涕,手又红又冷。 她原地跺了跺脚,抬起头扫过队友们的脸,各个眉头紧锁,愁眉苦脸,刘嘉明看起来甚至像是瘦了…… 到第天时,线索铺得更开,虽然摸到了更多的冲突方、‘嫌疑人’,但要查的面和人也越来越广阔。 像是线索一下从0,爆炸成千丝万缕,所有东西都要查清,所有东西都要排除。 穷举法原来是这么累人又不可避免的笨方法,如此查下去,要等到什么年月?总算明白为什么重案组的案子侦破起来,常常一搞就是一年半载了。 其他探员们不知道真凶的状况还好,没摸出一个线索都会心怀希望的认认真真去查,每拿到一点新发现,都会有惊喜。 心存希望的工作,哪怕一次次失望,至少还是有一次次的希望。有希望就能支撑着做下去。 家怡努力劝自己,告诉自己这是学习的方式,是工作的一部分,要享受探索的乐趣,和推进的成就感。不要那么在意心流影像中看到的一切,抛开它们去体会真实的探案,哪怕是辛苦也该让自己沉浸,与大家同步调。 可是第天,九叔感冒了。 “九叔,孙新送了热椰奶和下午茶,你吃些吧。”家怡看着九叔抽纸擤鼻涕,忙递上热饮。 “九叔,你那边剩下的工作,我帮你搞吧。”刘嘉明一边喝椰奶,一边靠过来。 “没事的啦,我搞点幸福伤风素就行啊。”九叔勉强笑笑,猛灌大半杯椰奶,感觉身体热乎过来。打一个打喷嚏后,揉揉红肿的鼻子,抹两把无法控制的眼泪水,裹上大衣端着椰奶又要出门,一边走一边有点大舌头地跟家怡道谢: “热饮真是太贴心呐。” “……”家怡眉头压得低低,站在办公室中,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 方镇岳刚跟邱素珊讨论过这个案件的侦破进度,做过汇报和接下来的预计后,垂头走出办公室。但站到B组办公室门口时,他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奋起来。 一军主帅不能没有士气,他就是压力再大,再如何焦虑着急,也不能在探员们面前露出这些情绪。 他这个主帅不能倒。 隔壁A组办公室里,游兆华带队往外走,路过B组办公室正看到方镇岳站在门口对着白板发呆。 便踏进来拍拍方镇岳肩膀,笑着问道: “叮当车坐尸案侦破进度怎样啊?我看报纸都快把这案子写成鬼巴士的恐怖故事了,再过两天这案子的电影都要上市了,快些破了吧,诡异的案子民众关注度高,越拖你们压力越大啊。” “你们的案子破了?”方镇岳没有应声,转而问及A组的近况。 “昨天破的,用了半个多月,速度算快啦。借你们福气啊,我们A组的破案速度都提升了。”游兆华笑笑,见方镇岳苦笑,忙转移话题道: “今天晚上我请客,庆祝A组案子侦破。你们组一起过来吧?兄弟组嘛,互相传播一下福气啦,也换换心情啊。” “算了,我们在,你们也不好意思大喜大贺。看着你们庆祝,大家想到自己的案子还没破,心情也微妙。等我们的案子破了,再一起庆祝吧。”方镇岳拍拍游兆华肩膀,“恭喜啊。” “多谢。”游兆华不太会安慰人,嘲讽人倒是很在行。但最近大家处的还不错,让他开口犯贱,多少也有点心理压力。便只客气一句,便匆匆告辞,带着团队离开了。 方镇岳揉了揉额角,转回头继续对着白板思考。 家怡坐在自己办公桌上写案件调查的推进报告,听完游sir和方镇岳的对话全程,再看方镇岳的背影,心情忽然酸涩起来。 在她眼里,张扬如雄鹰的方sir背后只剩一双秃毛小翅膀了,他骄傲的孔雀尾巴也消失了。 …… 这天晚上,家怡跟方镇岳走访了刘大洪第9位街坊,回程他送她回家。 坐在副驾上,家怡整理笔录,终于忍不住抬头问方镇岳: “岳哥,你之前带着B组办案的时候,做过最不择手段的事是什么啊?” “为了破案啊……”方镇岳眨眨眼,被霓虹染色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下,他剑眉一扬,被自己的回忆逗笑,遂开口道: “搞假搜查令,被madam骂啊。 “还有偷偷潜入嫌疑人家里找证据,结果最后证明那人不是凶手。幸亏我没有被发现,不然就要被告去警察投诉科了。 “上个案子还带着你们造假证据之类的,不过这种事呢,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也不能被投诉。不然轻则没收配枪、罚款或者强制休假啦,重的连吊销警察执照都可能啊。你不要学我,我是有分寸的。” 家怡忍俊不禁,每个打架斗殴的青春期少年都觉得自己揍人有分寸喽。 每个想打游戏的孩子还会跟家长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影响学习呢,怎么听都觉得方sir的说辞跟那些熊孩子没区别啊。 “年轻的时候更离谱啊,还会做一些,诸如很生凶手的气啊,用力踩凶手的脚泄愤这种事。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嘛,结果后来去医院做检查,凶手的脚趾骨都被我踩断了,哈哈哈。那时候是真的不知轻重啊,不过那个凶手拐年轻女仔去卖,后来变本加厉,女仔不听话呢就动辄打骂,还要逼迫女仔藏毒运毒啊。被捉了还说什么自己这辈子值了之类的鬼话,当时把madam都气得发抖哇。真的可恨。”方镇岳讲完了,又努力证明自己不是无缘无故的暴力分子,解释得好认真。 “当时不会被罚了吧?”家怡有些担心地问。 “是啊,罚休了一周哇。要不是邱素珊人还算讲义气,帮我前前后后的打申请,说不好要回去做军装警了。”方镇岳摇头苦笑。 家怡想象了下madam Q一边帮方sir打申请,找上级做汇报,一边暗暗骂方sir的样子,忍不住又笑起来。 “不过那之后我就学乖了。”方镇岳认真道。 “再有不碰凶嫌一根手指头了?”家怡眨巴了下眼睛。 “Nonono。踩还是要踩的,但要注意力道,不能再踩到脚趾骨折这么严重了。或者不小心撞一下,让对方头磕在门框上。或者不小心抬手臂,拐到对方肋骨啦。小小的替正义惩戒一番啦。”方镇岳转头对上易家怡女警员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鬼东西。 简直要教坏好孩子! 忙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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