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度怎么样?”九叔转头问。 “挺好的,而且探员们士气满满,你放心吧。”邱素珊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九叔点点头。 快走到门口时,邱素珊问他:“门外很多记者,可能会拍到你的照片,有压力吗?要不要蒙一下脸?” “不用,这把年纪了,这张皮还怕拍吗?”九叔苦笑一声。 “他们都相信你。”邱素珊已经能看到门外等待的媒体人,就算郭sir亲自来驱赶,也赶不走的一群人。 “我知。”九叔眼眸微垂,抿唇品味邱素珊这句话的滋味。 “所以把胸膛挺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吧。”邱素珊驻足,行至警署门口,她不需再送了。 九叔转头与邱素珊对望,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的挺拔女人朝他点点头,表情很郑重,眼神里虽然好似有担忧,但神情是坚毅平静的。 九叔停顿下来,插在衣兜里的手抽出,对着警署玻璃门望了望自己的形象,捋了两把头发,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提振下自己的士气,才再次看向邱素珊。 Madam翘起唇角,他便知自己形象已过关,随即舒出一口气,如她所愿,大步流星冲出警署大门,无视那些镜头,也迎向那些镜头。 当咔嚓咔嚓声响起时,九叔想,至少明天那帮今天忙碌奔波没能来送他的后生仔们看到报纸,不会过分担心他吧。 一位器宇轩昂如雄鸡般穿过人群的老人家,一定不会显得可怜。 …… 根据丁宝树提供的思路,方镇岳虽然觉得时隔几十年希望渺茫,还是派福去查细明曾经住处附近的地下诊所,企望找到一份存放几十年未丢弃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牙医病例单。 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或许就能根据牙齿来判定细明和刘富强是同一人。 而他自己则直奔法证科,威逼利诱拉着大光明哥加班,去百士纳保安岗亭和巡逻路线做新一轮的足迹勘察。 搜查令还没批下来,不能去刘富强家里搜查,只能‘出外景’了,公共区域想怎么查怎么查,没人管的嘛。 但难度就很大。 “这是细明老案底中的一张足迹照片。”方镇岳将照片交给大光明哥,继续道:“如果能找到与细明这张足迹照片一致的足迹,有没有机会证明他们是同一人?” “我真的一个月没有正常时间下班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收工回家……你就不能行行好啊,方sir!”大光明哥苦着脸,坐在方镇岳的吉普车上,打开车内灯,捏着照片仔细打量。 “警署门口那些媒体人,都是来拍九叔的。一会儿九叔结束24小时关押,想回家还要先冲开那些心怀不轨的记者。”方镇岳皱着眉,严肃道: “你知不知明天他们会怎样报道九叔?怎样借题发挥,评判香江警察啊?这样的声音持续几天,媒体会把舆论引导成什么样子? “我们辛苦一个月一个月的加班没人知道,反过来还要被媒体诬陷——” “好了好了,我一定好好干,不发牢骚了,好不好啊?”大光明哥忙摆手,表示自己怕了。 方镇岳满意地点点头。 “每个人走路都有自己的癖好,随年龄增长,往往习惯更重。细明的脚印就是外重内轻,又外八字。他的鞋子应该都是鞋底外圈被磨得很薄,导致鞋底不平。可惜死者穿的是双新鞋,无法做这方面的佐证。”大光明哥一边拓印保安岗亭的脚印,一边对方镇岳介绍。 等他们走出岗亭,接手刘富强的年轻保安才走进去。 大光明哥又印了新保安的鞋印,才继续跟方镇岳往保安每天巡查路线走,且走且寻找容易留下脚印的方位。 之后又做了几个脚印采集,走到天下起雨,方镇岳才终于放大光明哥回家。 拿着几份用证物袋装好的脚印采集本,方镇岳开车转回警署。他要将这些证物存放到法证科,等待明天陈光耀做细明和刘富强的足迹特征点比对。 顺便再整理一下案情、证物和线索。 …… 方镇岳下车时雨下得大了些,淅沥沥变哗啦啦,溅起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真男人雨中行走从不遮头,只在走进警署时随手拨一拨,拨走些雨滴。 回到B组办公室,发现里面等居然亮着,门口一站,便瞧见家怡坐在自己靠窗的办公桌前,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做笔记。 一日奔波,一分为二的两小队队长又重聚。 家怡似有所觉,抬起头便瞧见方镇岳站在门口,雨水顺着被打湿的头发往下滴,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悄悄站在那里哭呢。 如果真男人知道自己不畏雨淋的行径居然招致‘偷偷落泪’的误解,一定再也不肯被雨浇头。 “方sir。”家怡忙站起身行礼,随即抖了抖桌上的病历单,“我拿到了。” 靠令人肉痛的钞能力。 “不错嘛,我也不赖哦。”方镇岳举起手里被证物袋装着的脚印采证和相机。 “Gary哥和嘉明哥也有收获,有住户说看到刘富强捂着胸口吃药丸。还说刘富强讲话细声细气,又很怕吵,说是心脏不好,不能受惊吓。”家怡又举起几分笔录。 “这我可就拿不出更多了,还是你赢。”方镇岳笑着靠在门框上。 家怡得意笑笑,又郑重道:“方sir,为了拿到病例,我给了那个蒙古大夫300港币啊。” “明天就帮你跟madam申请报销,怎么样啊?”方镇岳微微弯了眼睛,左边刘海上一滴雨水恰巧滴落,他左眼下意识一眨。 家怡望着无意间朝自己wink了下的方镇岳,忽然忍不住,噗一声笑出声。 “怎么?”方镇岳从门口桌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把脸,将碍事的刘海全捋向后。湿漉漉散乱短发带来的慵懒野性忽然消失,被背头带来的成熟攻击性取代。 家怡深吸一口气,这大晚上的,方sir还在她面前玩起5秒发型更换play了。 “没事,挺帅的。”家怡含着笑,放下手里的笔录和文件,又要坐下继续忙。 “帅就好。”方镇岳随口说一句,抬眼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 已经23:46了,这家伙还一副不想回家的架势,易家大小姐已经变成不回家的工作狂了吗? “喂!流星!”方镇岳忽然开口。 家怡才弯腰要将屁股坐回椅子,被方sir这么一说,立即站直了探头往窗外天穹看,左右扫视寻找流星踪影。 方镇岳噗嗤一声笑,“下着大雨啊,易警官,阴天还能看到星星吗?” “……”家怡不敢置信的回头,岳哥居然骗人! “脑子都不转了吧,还加什么班啊,回家了。”方镇岳说罢拍了拍墙,“我去把证物放法证部,你收拾下,一会儿送你一程。” 说罢,他转身离开,留下一串威风凛凛的渐行渐远脚步声。 家怡伸了个懒腰,在办公室里扭了扭腰。 她也有加班到夜半的一天啊,果然卷才是搞事业的常态。总在河边走,哪有不加班啊。 等方镇岳回来时,家怡已经穿好了福送给她的粉色雨衣,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威武。 甚至还有点可爱。 方镇岳想到她白日里安排分组时指点江山的模样,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两副面孔。工作时一副,工作后一副。 而且,这家伙怎么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威武女警诶,这时候警署门外要是有狗仔蹲守,岂不是把她这副穿着雨披的样子都拍到? 与易家怡并肩走出警署,方镇岳忽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着相了?过度关注外貌,不一直是他嫌弃的‘不够专业’的表现吗? 更年轻几岁的时候,他可是为了表现自己全身心投身事业,没有一点分心在其他事上,故意穿得很随性来警署,还被邱素珊持续抱怨过很久。 望着家怡被雨披护得严严实实的后脑勺,方镇岳伸手虚空戳了下。 蛮好哇,易家怡警探拥有一颗投身正义和事业的赤诚之心,得到了他这个警署公认拼命郎的认同:这是一个比他还专注、纯粹的人,不在意他人目光,专注做自己,又很用心办案子,这么想想,好像还挺潇洒的。 像古龙笔下的四条眉毛陆小凤,这后生女,身上居然还有侠气啊。 方镇岳的吉普车一开,潇洒做自己的女大侠就歪在副驾上呼呼大睡了。 大概是他车开得真的好稳,也可能是雨声自带催眠作用,还或许因为他这凶煞警探身上的气势已不在,才让人置身温暖小空间,与他单独共处时,居然能安心睡着。 吉普开进永发花园社区,停在易家楼下。 方镇岳回头看一眼家怡,雨披的兜帽已经被蹭掉,她睡得脸通红,细长的剑眉放松地舒展,红润嘴唇微张…… 他凝了一会儿,她忽然皱起眉,嘴巴微动好似在骂人。不知是否梦到与歹徒对峙,小剑眉一竖,柔媚秀气的五官又有了英气。 怎样都挺靓。 方镇岳吸口气,抬头向楼上望,10层那扇窗透出幽幽暖光,大概是易家栋给大妹妹留的灯。 小姑娘是属于易家的,但他有点不想还。
第107章 隔日报纸果然都播报了刘富强案。 有良知的报纸都写的很客气,笔触全留有余地,只就事论事一位警探卷入凶杀疑云,到底是捉凶过程中的意外,还是蓄意为之,并不盖棺定论,只做讨论和对当下信息的报道。 一些只为博眼球争销量的报纸就不这么客观了,他们找到所有极端辞藻,随便找一个立场便开始大书特书。 什么‘杀人警探’‘推人致死的重案组探员’‘警察为所欲为、不顾市民死活’‘谋杀!’等犀利字样标大加粗,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吸引市民们购买阅读。 家怡早上出门时,在阿甘伯的报摊上翻来翻去,终于在青橙日报上找到了角度比较好的对案件的报道。 报纸版面上采用的正是九叔出警局时,牵着儿子的手,抱着小女儿的背影的照片。 那是一家人在黑暗中穿过记者围堵,走向停车场的掠影。 照片拍照时,某一位媒体人的闪光灯打亮,正巧照清九叔的背影。 他脑后的短发斑驳,即便出门时整理过衣服,用五指梳拢过头发,却仍有凌乱和褶皱。 小女孩儿伏在爸爸怀里,脸埋在爸爸肩颈间,只一只小手抓着爸爸本就压褶的肩膀,抓出几道深纹。 牵着爸爸手的小男孩仰起头,仰望父亲。照片虽然没有拍到脸,但这个姿势也透露出一些孩子们敏感察觉到氛围,担心家长的意味。 笔者聂威言的角度是【警察这个普通人】,这份特殊的工作使他们长年卷在各种恶性事件之中,难免也会被这些冲突沾身,便如林探员这般。 他们身上有光环,‘警察’二字,象征着正义和公正,他们的职责是为民除害,保护公民。但在这个过程中,总有一些人会不满意警察的执法行为,这其中有许多许多故事,不多赘述,笔者只讨论,警察脱下那身皮,也是普通人,也是父亲,是有血肉会疼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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