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走到檐下:“孤又四下寻找,便在假山后头找到了一处梯子,这才将梯子搭开,拿着鸟窝小心翼翼送上了树枝。” “这期间还有大鸟误会我要伤鸟,不住啄我。” 晏时雍神色平缓,伸出手背给诸人看,“这便是当时留痕。” “那万一是你放完鸟窝又回去呢?”二皇子淡淡道。 “我来母后宫中时一路遇到不少不同宫殿的宫娥内侍,都可作证,当时的时间是辰时一刻,等我出去时是辰时二刻。” “前后不过一刻钟,我要听见鸟叫,寻找木梯,扶鸟窝上枝杈,再从其上下来,将梯子放回原处。”晏时雍淡淡道,“王大海,做一遍动作,请二哥卡着时间。” 王大海不敢怠慢,老老实实按照适才的流程做了一遍,计时太监也点点头。 “王大海没我身手敏捷,但他也没有被护子心切的大鸟飞啄,更没有思索的过程,因两相抵消,这时辰差不多。” 二皇子“嗯”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五弟,是二哥不对。” “二哥何出此言?您也是为了母后身子着想。”晏时雍拱手作揖,似乎两人又是和和美美的兄弟。 王皇后看完这一切倒不知说什么好。 太子的确有时心善,能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晏时雍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淡淡道:“若诸位还不信,我记得那鸟窝里有五只雏鸟,窝里垫着一块亮闪闪的河蚌壳一角,上头的枝条也与落在树下的一致。” 太监们上前验视,随后回禀官家:“回禀官家,一模一样。” 官家这才点点头:“太子在皇后膝下多年,为何今日忽得要毒害皇后?无稽之谈。” 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筠冉在心里撇撇嘴。 看官家定论,再加上晏时雍举证铁证如山,诸人都不再言语。 救鸟之事各种细节都对得上,简直就是实打实的铁证。 毕竟如果真是他巫蛊,那也不会中途救什么鸟。 晏时雍本人行礼谢过天恩,又道:“孤虽然不是母后亲生却自幼得母后照拂,屋檐下看着幼鸟母鸟之间心生不忍也是推己及人,说起来一半是上天垂怜,一半却是母后素日爱护儿子的举动救了儿子一命。” 原本呆呆站在那里的王皇后听到这里也有些触动。 的确,若不是太子救鸟他也无法自证清白,可太子救鸟也是看鸟的母子慈爱,也是多亏了她的感化。 官家也点点头:“母慈子孝,倒救了太子清白。” 当即几位机灵的妃嫔已经捧场:“还是娘娘慈爱得了上天垂怜。要不殿下今日也蒙受不白之冤。” 你一言我一语称赞起来。 王皇后被她们捧起来,心里得意之余又升起一丝不安: 说起来她待太子这些日子不怎么好。 不过晏时雍却道:“既然儿子已经洗冤,那此事是谁做的?” 王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这件事还没个定论呢。 到底是谁要害她? 她目光在余下的诸人里面扫视着,不断猜疑:是皇贵妃?还是上次被她责骂的宫娥?是哪个骚蹄子妃嫔? “请容臣妾插句话,这问题臣妾看不懂。”太子妃忽得开口,“臣妾却只知道刚才是古尚宫一听钦天监提东南方便说是珍霓殿。” “发现巫蛊图后也是她立刻指出昨天太子去过。” “更是她站出来证实自己亲眼看着太子进去。” 筠冉一摊手:“臣妾治家也知道各家庭院进去的人太多,有洒扫的,有打更休息的,有进去搬运杂物的,还保不齐有偷情相好的……” 她这么一说,诸人都笑。 笑完之后却都觉得话糙理不糙:的确,只要这一处宫闱没有被特意封禁起来,那便是谁都有可能进去的。 即使是官家起居的福宁宫,里面服侍的有品级的太监宫娥们在福宁宫各殿里走动都还算自由。 “怎么古尚宫就这么笃定去过这内殿的只有太子?” 筠冉笑眯眯看着她:“不知你是在遮掩什么?” 在场都是聪明人,她这么一分析,诸人便都明白了过来:还能有什么缘故,不就是有人陷害晏时雍么? 官家神色一冷:“将她关押起来审问。” 古尚宫不过是一介贪财宫娥,很快就被审问出了结果。 原来是傅家趁着多次进宫的缘由买通了她。古尚宫一开始觉得傅家是十五皇子母家,这钱收了也无什么大碍。 可收多了钱人也被吊得越来越贪,终于傅家拿出了几十两黄金与她图谋此事。 古尚宫近来的人生路太过顺畅:忽然攀上高枝挤掉了老对头郑司宫、忽然成为皇后的贴心人、忽然得了宫里诸人的巴结恭维。 太过顺利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终于决定收下这笔黄金,也因为过于自信让她连个帮手都没找,最后搞砸了一切。 傅家当家人受到了惩戒,王皇后也默默将十五皇子送出了自己宫。 这是外面诸人都看到的结果,但他们都没留意,七皇子被封为了楚王前往就藩也与此事有关。 连带着崔家被贬谪、关陇世家一蹶不振也与此事有关。 发迹于水草肥美关陇之地,绵延了数百年,曾经操控了朝政时局,甚至扶持起了一位开朝皇帝的关陇世家就此成为了往事。 偏偏官家做得极为隐蔽,外人看来只能觉得这几家先是被大皇子连累,又是被七皇子连累,以及他们本身野心勃勃干预朝政导致。 却不知这背后都有官家助力。 容梦瑶抱着襁褓里的儿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就要去楚地?” “自古以来都有皇子就藩的旧例,这算什么?”来通知她的官员不大耐烦。 是这样没错。可是本朝哪个王爷就藩了? 大皇子犯了那么大错,也只是被削了王爷位贬为国公爷,并没有让他出外啊! 这不就是贬谪吗? 容梦瑶急了:“我要去见王爷!” 七王爷见了她却没什么好耐心,只冷哼了一句:“你若是嫌弃本王大可现在就走。” 他计策失败,却不知为何被傅家供了自己出来。 这次被贬谪也是官家所为。 原本备受器重眼看着在政局中颇有份量,谁知一刹那就化为了乌有。 再仔细回想这一切,不就是容梦瑶嫁给自己时开始的么? 想到这里七皇子就恨起了容梦瑶:“没用的扫把星!” 容梦瑶被他推搡在地,只得去求助娘家。 可迎接她的只有紧闭的大门。 容梦瑶这才想起容家上下最为势利眼,素来踩高捧低。 就连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生了儿子有什么用?做王妃有什么用?到头来只能离开繁华的汴京,在凄凉的楚地度过一生。 听说藩王无召回不得进京,她这后半生也就一眼望到头了。 容梦瑶想起昔日伙伴们嘲笑的嘴脸,想起家人的冷漠,哭了又笑,最后只得老老实实抱着儿子,坐上了去楚地的船。 * 古尚宫被送出了宫,王皇后不敢问对方时不时还能有个全尸。 她心神不宁,谁能想到自己宫里的大尚宫居然为了些黄金就能出卖自己呢? 她疑心自己成了东西六宫的笑柄,躲在宫里不愿出去。 过了几天她恢复过来后第一件事就将郑司宫重新拨到了身边服侍:比起古尚宫,还是郑司宫更加忠心耿耿。 第二件事就是送了些礼物给东宫。 她一件事就是怀疑太子,当着官家和众人的面,只怕会大大伤了太子的心。 如今十五皇子已经归还了回去,她唯一的指望又变成太子,当然要对太子好一些。 东宫收了礼物,还送来一些回礼。 王皇后这才松了口气:毕竟晏时雍缺个体面的娘亲,她缺个儿子,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有共同的利益。 她不知道,官家也召见了太子一回。 晏时雍不说话时长睫垂下,真的很像那位故人。 官家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叹了口气:“你如今也这么高了,朕却老了。” 太子抬头,仍旧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错了:“父皇正当盛年。” 官家看着无懈可击的儿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可知王皇后这回这么猜疑你,朕仍然要你们做母子?” 晏时雍恭顺点头:“儿臣明白父皇苦心。” 其实第一天过继他就想明白了。 王皇后出身卑贱因此格外珍惜皇后这个位子,所以只要她一天无子她就一天不敢伤害太子。 也因为她没有孩子所以心理扭曲,时不时就要作妖为难太子。既对太子没有生命威胁又不得不维护太子,是最好的磨砺器。 官家看着眼前的儿子,觉得他陌生又熟悉,最后还是叹口气:“你下去吧。” * 这件事解决,筠冉却更心疼殿下。 当时王皇后知道自己中了巫蛊,在没有任何证据之时立刻当众喝问太子,这件事的确太过伤人。 如今殿下手握权柄,已然成人,自然不会怕。 可是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呢? 一个孩童面对这样喜怒无常昏庸多疑的母亲时该有多艰难? 晏时雍猜透了她眼神里的心疼,笑着劝她:\"无妨。\"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官家待王皇后的一些事告诉了她。 筠冉听得瞠目结舌。 官家居然这么明晃晃利用王皇后试炼太子? 两人毕竟还是夫妻,官家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绝情? 她忍不住伸手去碰晏时雍胸口:“我知道殿下不会那么对我。” “不要这么想。” 嗯?筠冉茫然抬起头。 “不要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虚无缥缈的真心上,男人的承诺只是一阵风,情浓时听听助兴便也罢了。”回答她的是晏时雍暗哑的声音。 筠冉愣住:殿下怎么会这样? 虽然细想这些话的确很对,实物当然比话语更有保障。 可一贯温柔体贴的殿下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冰冷至极的话语? 可是殿下不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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