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侯征战北狄时中了埋伏,与长子双双殒命,消息传来时柯瑾娘当场吐血昏迷,不久就也跟着去了。筠冉便在老家结草棚给父母守了三年孝,今天才回京城。 青烟袅袅。 筠冉焚香祷告:愿父母兄长在那边能安息,女儿会好好活下去的。 插入了香炉吩咐身边的白芷:“这里就改成祠堂吧。” 这是父母生前所住的关雎院。 父母逝去,筠冉也不想让其他人霸占,索性改成祠堂。 白芷应是。 又回禀:“长寿已经出门给老爷昔日的幕僚送土产了,预备托他们送玉如意进川给大娘子。三娘子要不要捎点什么?” “磨墨,我要写信给大姐姐。” 筠冉回房,铺开信纸,提笔写信。 第一件事当然是告诉姐姐自己做了一个真实无比的梦。 筠冉看话本子里那些主角都是有事瞒着旁人。 但筠冉不是。 她最信任母亲和姐姐了,以前虽然不在她们身边,但她每天都要给家人写信,攒够了一旬叫人寄到京城。凡事都不会瞒着她们。 何况筠冉觉得靠自己这脑子也扯不清楚这么多事啊。 但有姐姐就放心了,姐姐是京中第一才女,有她在任何难题都不是问题! 到最后抹糨糊粘信封时筠冉失笑:鼓鼓囊囊塞满了信封,差点分了两个信封皮。 没办法,她信笺写得啰里啰嗦:梦中嫁给太子、二房抢婚事、二叔想袭爵,这些大事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怕姐姐不信,还将自己梦醒后立刻遇到二房给自己下马威、扣押长寿等事都写上。 这些细节一一对应,由不得姐姐不起疑心。 信笺和白玉如意封箱,白芷双手合十松了口气:“有大娘子在就不用担心了。” “不对。”筠冉摇摇头,发髻上的系着的银丝玉兰花垂带也跟着摇动,“不能全指望姐姐,我也要做些什么。” 第一件事就是阻碍二房袭爵。 想起这件事筠冉就生气,二叔父本来不过是五品京官,居然还妄想承袭父亲的爵位。 要是家人和睦自己当然乐见其成,可是二叔意欲霸占自家家产,还撺掇着二婶母在后宅给自己使绊子,这次扣押长寿、阻拦自己进门,看着都是二婶母所为,可背后肯定是二叔的意思。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筠冉做了几年太子妃也养出了一身傲骨,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踩到自己脸上呢? 她非要给他搅黄了不可! 筠冉平复完心情就开始寻思怎么阻挠他。 二房要袭爵的事是上辈子订婚后太子差人告诉自己的。 筠冉当时吃惊万分。 她订婚前只知道二房待她多有怠慢:房中解暑的冰块不足、夜里洗浴的热水端来是温的、厨房送来的饭菜少而难吃,当时只以为是二婶不会管家,却没想到是二房有意下马威。她只知道二婶母想谋夺自己的婚事给堂姐,却没想到二房连父亲留下的爵位都视作了囊中之物。 筠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太子派来的人就口信轻描淡说到太子已经叫吏部驳回了二房袭爵的请求,若是二房来找她求情她闭门不出就可。 她知道的那一刻这件事已经解决,因此前世这件事虽然让筠冉吃惊和生气,却没有给她增长半点能力。 如今既然不嫁给太子那就不能指望太子处理妥当,一切都要靠自己来处置。 那么应当怎么办呢? 筠冉屈起胳膊,托腮对窗沉思:唉,要是自己也能叫吏部驳回二房袭爵的请求就好了。 可惜自己没有太子的权柄。 “娘子?” 白芷端上一盏温茶,看着左右都退下了,这才小心翼翼问筠冉:“娘子,还有一事可要写信告诉大娘子?” “嗯?”还漏了什么吗? 筠冉茫然抬起头。 自家的小娘子一头乌发,在夕阳下发丝飘扬,桃心大的小脸扬起,桃腮杏脸,眉眼流转间月辉倒映,即使是惝恍迷离都透着说不出的柳娇花媚。 白芷眼里就流露出几分心疼。 她再次四下看看,确定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凑在筠冉耳边说,“您瞧瞧要不要请大娘子找人催催容家赶紧来……提亲?” 筠冉放在桌上的双手猛地一紧,攥得指骨发白,脸颊也骤然烫了起来。 容家三郎与她自小有婚约。 虽在梦里也成过婚,可提起自己的婚约筠冉还是如小女儿一样羞涩。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可身子一拧,眼睛也挪开盯着桌子,不敢再看白芷:“那是他家的事,我可不管!” 她这么说就是不反感,白芷抿嘴笑,又劝她两句:“按理我们做丫鬟的不应当挑唆主家这个,可现在大娘子和您舅父都不在京城,有个人给您撑腰,总好过就这么任二老爷欺侮……” 筠冉脸上红色渐渐褪去,眼睛也渐渐冷静下来。 是了。 连白芷都看得比她清楚,再怎么顶破了天自己上头的长辈也还是祖母和二老爷,甚至连祖母如今也不可信。而有容家撑腰,二老爷就要掂量一下。 想清楚这一点筠冉起身又写了一张信纸,不过刚才的信封封上了,她懒得拆就单独又封了一封。打算明天一起托人入川送给姐姐。 信包好了,不过筠冉的心情有点不大好:重生一回也不能多点脑子,像自己,该怎么笨还是怎么笨。 痛定思痛,她连晚饭都不想吃了,进爹爹书房找书看增长智慧。 找来找去翻了本《孙子兵法》,筠冉记得这是本著名的兵书和权谋之书,她决定:“就从这本书先开始看吧。” 翻开后第一句话是:“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筠冉看了不到十个字就打了个哈欠。 真难啊这些书,既没有才子佳人,也没有插科打诨。 筠冉边伸手轻捂嘴巴边决定明天让长寿去街上买本《孙子兵法》的绣像插图版。 “回禀三娘子。”门外传来白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进来。”筠冉回过神来。 没来由的心虚让她慌乱捉起笔就在这句话画了一道,“嗯,这句话很有道理。” 边赞叹地点点头,似乎被书中奥妙所折服。 白芷见自家娘子一心向学,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这才回禀起正事:“回禀三娘子,表小姐说脚崴了,不能行走,托人送来一方绣帕;陈白姑送来两管薄荷膏,说是解暑的好物,正好给三娘子去去暑意。还有青婆婆送的拜帖,说明日来拜会娘子。” 筠冉挥挥手:“放下吧。” 她目光瞟到了自己毛笔勾出来的“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几个大字,忽然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有针刺了自己一下,激灵一疼,便随口多问了一句:“拿来给我看看。” 白芷端来一盘物件:绣帕虽然简陋却用心,拜帖字迹工整,青婆婆是娘生前最倚重的奶嬷嬷,自然要见。 至于第三样物品嘛—— 筠冉仔细打量,是两方白玉凿成的小盒子,一角还雕刻着仙鹤飞翔的图案,拧开盒子立刻飘出一股刺鼻的薄荷气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就连见惯了好东西的白芷也忍不住赞叹一句:“好登对的盒子。” 筠冉问:“陈白姑是谁?”她这么仔细一看倒真发觉出了异样,盛防暑薄荷膏都能用这么好的白玉盒,对方也应当也颇为殷实。 “陈白姑是陈管事的姐姐,不在府里生活,赎了身在外面开个针线铺子。” “陈管事又是谁啊?” “是府里的大管事,管着侯府大小事宜,是官家当初赏赐给侯爷的管事。” 筠冉“啊”了一声,饶是她这么不谙世事也知道陈管事这样的人对自己很重要,她忙吩咐白芷:“准备一份回礼,明天请她过来闲坐聊聊。” 白芷应了下来。 不一会去跑腿的茯苓就来回话:“陈白姑说明天一早就来见娘子。” 得多重要的事才会一大早求见? 筠冉和白芷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慎重。 因为这件事筠冉一直到临睡都很高兴。 要不是她认真读书一定会遗漏这么重要的线索!可见现在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洗澡换完寝衣后她还有兴致挥团扇去扑流萤。 “娘子别被夜风吹着。”白芷在旁边笑吟吟道,又吩咐身后的茯苓,“准备些水放在房屋四角,莫让娘子晚上咳嗽。” 筠冉手里的团扇一顿。 “京中不比渔阳湿润,三娘子记得让人保持屋中湿润。”白天太子的吩咐忽然在耳边响起。 筠冉不喜房中干燥,北地干燥,捎有些风沙天气她都要咳嗽许久。仆从们也因此留意着保持房间湿润。前世太子与她同住当然知道这些。 可这一世的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筠冉手里的团扇差点坠到地上。
第7章 他怎么知道自己有怕干燥的小毛病呢? 筠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捏着扇子的左手无意识摩挲着扇柄,胡乱思考着: 要么是顺口提醒,要么就是…… 竹扇柄上的毛刺并不平顺,忽然扎进了筠冉柔嫩手指,她猛地打了个激灵:难道太子也是重活了一回? 自己能做一个长长的梦,太子又为何不能? 只要冒出这个可能性就再也停不下来联想: 前世太子可不曾来府上送过什么圣旨。 又来送圣旨又知道她前世的习惯,难道晏时雍也与自己一样在梦里重活了一次? 不不不。筠冉本能抗拒这个答案:单是她一人有这奇遇就已经足够荒谬,要两人同时重活,那得多小的几率呢?! 她舔了舔嘴唇,歪着脑袋费力思索: 太子陪同送圣旨的公公来顾家不假,可是那圣旨是官家下的,太子再厉害,还能左右当今圣上? 筠冉与这位天子公爹不大亲近,但也知道他老人家能趁着乱世从一方州牧揭竿而起到坐上皇位,这样的天纵英才绝不可能被自己儿子怂恿着下圣旨。 退一万步,就算晏时雍是重生回来的,他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赶紧处置大皇子吗?怎么有心情先来探望太子妃? 就算他是个色令智昏的色痞,也应当先去寻自己的心上人吧? 筠冉想着想着,嘴角就耷拉下来,嘴里像吃了酸角梅一样又酸又涩。 “啊呸!始乱终弃的小人!”筠冉这么想着,嘴里也不由骂了出来。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明显,倒把自己吓了一跳,筠冉缩缩脖子,环顾四周,想起什么又安慰自己:太子不在身边,现在可以尽情骂。 不过这一生气倒让她想起前世一件大事:明天是立夏,按照惯例太子会代官家去郊野祭祀,回城时队伍中有根旗帜被风折断,一时之间朝堂民间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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