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圣旨,难道与袭爵有关? 一想到这里,顾家上下都觉振奋莫名,忙整理着装预备接旨。 筠冉也跟着出来到正院里。 可刚走到正院口她就看见了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人—— 太子! 筠冉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吞下嗓子里的尖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再瞪大了眼睛观察他。 他没有多余的佩饰,一身素色衣裳,没有任何花纹,松树影子落在衣角反成了天然的纹饰,越发衬得他卓逸不群。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可唯有筠冉这样的枕边人才知道太子背后是如何阴鸷可怕。 比如说,她就在东宫无意间听到太子命人“将那侍郎处置了”,云淡风轻像是谈论天气,不久筠冉就听闻吏部侍郎七窍流血而死,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睡踏实。 再比如,筠冉提拔了一个反踢毽子的宫娥,可太子只是瞥了宫娥一眼,从那以后筠冉就再也没在东宫见过那宫娥了。她去询问才知道宫娥被贬到浣衣所了。筠冉不敢再多问,生怕害宫娥送命。 虽然人前太子待她和蔼可亲,可一想到他的手段,再结合他夜里的一些举动,筠冉对他的畏惧就刻入了骨子里。 刚成婚时那几年她见到太子就要哆哆嗦嗦,也就是最近半年筠冉才敢跟太子说话了,可她骨子里还是怕太子! 像老鼠见了猫,像学生见了夫子,总归就是怕他入骨! 恐惧咽下去之后就是疑惑:他来干什么? 太子排行老五,他还幼年时前面几位皇子就已经跟随官家左右行军冲锋了,或许这个原因太子总是少年老成。 他冷肃端正,不大爱说话,待朝臣也都淡淡,不与朝臣多攀扯。不似大皇子军功显赫,也不似二皇子总是笑眯眯,更不似四皇子在民间颇多拥趸。 低调到他整个人都隐藏在了“太子”这个封号后面。 像这样大张旗鼓来代传圣旨并不是他的风格。 筠冉小心透过月洞门观察他。 他袖手站在庭院中,后面跟着几位宫里的太监侍从,旁边还有位公子,但人群中他还是格外夺目,像一柄出鞘利剑,即使低调含蓄仍然让人无法忽略其锋芒。 那位公子说了什么,几个太监跟着笑,但是太子还是神色冷然。 相反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扭头,探究的目光朝着这边投过来。 筠冉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起前世她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将自己藏进树影里。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躲在月洞门后,又隔了这么老远,对方不可能看清自己。 可还是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本来不愿出去,可接圣旨是大事,由不得她任性。 筠冉只得等其余女眷过来时趁人多快步混进人群里,又迅速向前躲在高壮的堂弟身后,膝盖一软跪下,头埋得深深。 花星洲一眼就看出海棠花树后月洞门里走出个美人儿。 虽然混杂女眷中且低着头,但乌发轻垂,白皙似月的皮肤,红艳艳的樱桃小口,活像古画里走出来的妖精。 他瞪大了眼睛,还想细看,可美人儿跪在了个胖子后面。 此时大太监已经开始宣读圣旨,再看不礼貌。 他心痒痒的,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脚还没踮起来,就被太子瞥了一眼。 花星洲立刻感到后背又泛起熟悉的寒意,他认命地放弃细看。 圣旨倒也简单,是说顾侯爷英勇报国,如今三年已过,一来要将他的牌位迎进报国寺,二来赐下两柄白玉如意给他子女。 前世似乎并没有这一出?只不过报国寺是皇家寺院,有处庙殿专供奉本朝的忠臣能士,如同唐朝时的凌烟阁,爹爹的牌位能进那里,也说明皇家对爹爹的认可吧? 筠冉胡思乱想着。 她本就涉世未深不懂这些朝堂纷争,蹙起了眉头苦苦思索,因此忘记了躲藏,一个闪身就与太子的目光对上。 剑眉下他的眼睛如寒潭一般深不可测,沉沉看着她,很认真。 筠冉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想起从前一旦他这么专注看她那当夜她必定有一劫。 恐惧渐渐如寒风席卷全身,明明是六月天气,她却觉得骨缝里都生了寒冷,原本就中暑发白的脸色终于更加惨白,身子更是忽然软软往后要倒。 幸好身后的白芷觉察出了异样,伸手扶住了她,不然她非得当众晕过去。 还好太子并没有再看过来。 圣旨很快宣读完毕,筠冉喘口气,随着诸人谢了恩,又随着女眷们迫不及待退到后面,这才觉得身后芒刺褪了下去。 不是让他袭爵的圣旨,但是陪同太监来送圣旨的两位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官家外甥,顾二老爷还是极为欣喜。 他满脸堆笑,竭力想给两位贵人留下个好印象:“两位辛苦这一趟,臣在后院备下酒席,还请贵人们赏光。” “不吃。”花星洲立刻回答,这顾家二老爷怎么这么不懂事,就算那些太监都不可能在外面吃饭。何况他们这些人? 谁知太子淡淡道:“好。” 花星洲:? 随后太子又想起什么:“适才进门时有个婆子在依仗前喧哗,对圣旨不敬。”说着眉毛轻蹙起来,似乎不大满意。 这还了得?顾二棰立即下令:“臣这就将那婆子提脚卖了。” 花星洲:?
第4章 说是用餐,其实也不过是略坐了坐。 但对只有五品的顾二老爷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他脸上挤出谄媚笑容陪着两位贵客,小心与他们试探着官家口风,想知道平北侯府这爵位还能不能承袭下去。 花星洲挺不耐烦。这怎么可能?平北侯对今上有救命之恩才得了爵位,要是平北侯儿子还能袭爵,这兄弟袭的哪门子爵,顾家又不是公侯世家,凭什么指望千秋万代承袭下去? 偏太子起身端茶时湿了衣袖要出去整理,只能留他一人对着这个顾二老爷。花星洲无聊打个哈欠:也不知道刚才见到的那位仙子如今在何处? 仙子本人正由白芷扶着,在自己院门口吩咐婆子们呢:“清理干净些。” 筠冉体弱,侯夫人担心她吃亏,便给她挑选了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随侍左右,如今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二话不说就进了蒹葭院正房,将院里几个丫鬟婆子推搡了出来,不属于自家娘子的被褥用具也被她们尽数扔了出来。 “住手!”身后传来一阵怒斥。 是筠冉堂妹顾诗意,顾家排行二,她满脸不忿:“好大的架子,刚回家就闹出这么大阵仗,先是打了母亲身边信任的老人,又是忤逆祖母,现在又将我的东西扔出去,顾筠冉,你还要脸不要?” “信任的老人?”筠冉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婆子顶撞我,你这话说得倒好像是婶婶授意的呢?” 顾诗意恨恨,她没想到自己失言把母亲套了进去,因此慌乱转移话题:“那你将我赶走算什么?” “怎么算赶?”筠冉白了她一眼,“我的院子本来就是蒹葭院,没记错的话,你住在……” 她想说她住在别的什么院,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了。 停顿一下,筠冉拍拍手:“反正不住在蒹葭院。” 那神情,好像顾诗意真的是什么不值得记住的小人物一样。 “你!”顾诗意被她的轻慢所羞辱,再看自己的连环锁、绣了一半的荷包都被扔到了地上,她示意自己的婆子:“废物,还不放回去?!” 可是顾筠冉那几个婆子着实厉害,一看就寻常人进不了身。 “好你个病秧子!”顾诗意怒上心头,愤愤道,“这院子是我娘答应了给我的,你敢?!” 顾筠冉敢。 她站在那里,虽然面色苍白,额发被汗珠子晕做一缕一缕,婀娜身段似被风能吹倒的灯盏草,但人却很有精神,像一株折不弯的翠竹。 她的婆子丫鬟们也很有干劲,两下就将顾诗意的东西都扔到了蒹葭院门口。 家里的仆人们虽然不敢露面,但也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探头探脑从墙角、花架下露出个半个身子探听情况。 顾诗意越发生气,这些吃白饭的!没眼力见的狗东西!还不来帮忙吗?等我娘掌管了侯府要你们好看! 她怒火中烧口无遮拦,居然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心里话:“我娘说你转眼就要嫁出去,现在惹恼了我,以后被婆家欺负我爹可不给你撑腰,我看你怎么哭!” 本朝虽然风气尚开放,但讲究的人家也不会还未出服就提及婚事,气得白芷浑身发抖。 筠冉却在心里暗暗思量:什么婚事? 前世她被人下了药,迷糊中还记得去未婚夫房里,可惜走错了路…… 药是下在酒里的,她不敢跟太子提起,只有自己事后推断过。 当时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二房。 前辈子二房就是闹着要袭爵,毫不掩饰要霸占家产和顶替婚事,当然最希望赶紧将顾筠冉嫁出去。 可是那天的宴席是长公主办的,二房没有资格出席,他们一个五品京官也没有能力买通长公主府上的奴仆。 那二房给筠冉安排的这门婚事呢?会不会是对方下的药? 筠冉心里千头万绪,却很快告诫自己:莫要显露半分。 她在宫里出入时见那些妃嫔公主们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筠冉琢磨着最好是不让敌人看清楚自己的底牌。 她攥了攥手里的帕子,面色不变,只淡淡瞥了顾诗意一眼:“听说颁圣旨的贵人们还没走,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要霸占忠臣之后的院子呢……” 顾诗意出了一声汗。 她虽然被娇养得跋扈,却也知道这些贵人们惹不得,当即息了声,恶狠狠甩下一句“你等着!”就带着自己的仆从去找娘亲告状去了。 筠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树后面才松了口气,顾诗意依靠的也只有二房夫妻,而刚才那道圣旨就能让顾家二房不敢明着欺负她。 如此看来这圣旨来的真是及时啊。 只不过上辈子可没有圣旨。 白芷看着自家娘子软软的眉眼就忍不住想哭:自家娘子风尘仆仆归家,谁知这家人不曾给接风洗尘也就罢了,还处处添堵气得娘子中暑晕了过去,如今要扶娘子回去,才发现二娘子居然连自家娘子的院子都占了。 这么想着,一颗眼泪就“吧嗒”掉在了地上。 “不碍事。”筠冉拍拍她的手,“要请一份爹的牌位给外面的公公,还要要回自己的院子,事情还多着呢。” “三娘子,汤来了!”甘草端着一碗汤欢天喜地过来,“这是我去外面买来的绿豆汤,你先喝一碗解解暑。” 院子还在打扫,筠冉便柔柔扶着白芷的胳膊,走到不远处一处树荫下歇脚,再就着甘草的手喝了一碗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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