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想起了旁的事:“殿下说小时候曾跟着我爹学武艺,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段时日官家要孤习武,每一种武艺都学些,侯爷的长枪使得好,孤便跟着侯爷学了半年的长枪。”晏时雍答,又奇道,“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筠冉想了想,可是记忆里丝毫不记得从前曾有太子的身影,她歉意笑笑,“臣女很小就被送到渔阳去了,应当错过了与殿下见面。” 晏时雍也没说什么,将她放下。 筠冉看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忙提醒晏时雍:“殿下从外地风尘仆仆而来,是不是还要去官家跟前复命?” 晏时雍“嗯”了一声,这才起身:“孤是该去宫里复命了。” 筠冉想起他先是在外地遭遇山洪,又是一路风餐露宿,有心心疼他,便忍不住道:“那殿下从宫里出来后可要来侯府吃个便饭?” 说完后又后悔了,晏时雍这回进宫肯定有庆功御筵等着,再不济回东宫也有太医院送来的滋补汤药,哪里缺她一碗饭。 没想到晏时雍丝毫不觉得不屑,反而郑重作答:“孤这回进宫不知与官家要详谈多久,你干等着也不好,今天就不再来了。” 筠冉应了声:“那殿下也要好好用膳。”晏时雍这一趟都瘦了呢,适才她坐上去觉得有点硌得慌。 晏时雍“嗯”了一声,吩咐了她两句日常起居,又蹲下细细帮她将凌乱了的衣衫整理了一遍,这才起身告辞。 筠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侯府道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想,或许是暮色中炊烟袅袅,才让她心里生了一丝不舍。 等晏时雍走后筠冉就吩咐小丫鬟们准备纸笔,开始画药草。 最开始先画她的丫鬟:白芷、茯苓、甘草几个。 丫鬟们围着筠冉团团转,各个围着看稀罕。 等知道筠冉在画药草时都很赞同:“这样能让老百姓也看懂。我老家山村里压根儿没有大夫,要请大夫都要赶集日子去镇上,或花大价钱请大夫来山里问诊。有了娘子这医书以后有个寻常毛病都可以自己看书采药了。” 筠冉被夸得不好意思:“不是什么正经医书,就是个画册。” “画册更好。”甘草掐着指头算,“我们一村的百姓也只有村头的秀才识字,其他人根本看不懂医书。” 可画册人人都看得懂,有了画册他们不就可以自己采药了吗? “对,就算不自己治病,有了这画册山民可以采药卖钱。”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筠冉越来越郑重 ,光是落笔就画废了好些宣纸。 一开始她只想画花叶,这下连药草的果实、根茎、枝干都恨不得详细画上。 越想越多,等到半夜都在秉烛作画,白芷急得在旁边催:“娘子,要早些睡觉。” 筠冉嘴里“嗯”“啊”应着,手里的笔却不停,最后劝她们:“你们都去睡吧,等我困了自己睡。” 可等她睡觉时夜色已经沉沉。 甘草打着哈欠给她更衣:“上次娘子不睡觉还是《金玉传奇一》刚出来时,那时娘子熬夜看了大半夜。” 筠冉想想也是。 她笑了笑,画画的时候她丝毫不困,相反还神采奕奕。 原来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时是不困的。 想明白这点后她兴致勃勃给晏时雍写了张纸条,将这点告诉了他。 晏时雍收起纸条,温和笑笑,吩咐被筠冉特意派来送信的风林:“去寻些滋补安神的汤剂送到侯府,别让她熬坏了精神。” 风林应了声是。 “将你送去侯府,是否觉得孤将你大材小用?”晏时雍摆弄着手里的檀香珠,忽然出声。 “属下不敢。”风林心里吃了一惊,忙作揖答话,“臣定会护得太子妃周全,不负殿下重托。” 他的确一开始怀疑过殿下是不是有意冷落自己,可这些天目睹了殿下对太子妃的心意后便明白过来:这才是殿下的器重。 就像两方交战,派去守粮草的一定是心腹之臣。 他能被派去守着太子妃本来就是殿下器重他的表现。 “你明白就好。”晏时雍点点头,淡淡道。 风林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这回又赌对了。 画了两天筠冉很快就遇到了一桩阻碍:寻常药草还好,有些药草见都没见过,这怎么画? 说起来好笑,像天山雪莲、灵芝、龙涎香这样名贵的药材筠冉都能寻到,反倒像鸦胆子川楝子这样常见的药材她没有。 寻常百姓过日子家里哪有药材的,筠冉思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去人家药铺,期期艾艾问:“不知可否借你们的药材一用?” 又忙允诺:“我会付钱的。” 却被人婉言谢绝:“本铺虽小,但药材却不敢给外人一观。” 几个丫鬟们沮丧不已。 筠冉却安慰她们:“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与我不熟,万一我是死对头派来下毒的怎么办?” 丫鬟:…… 就知道自家娘子是话本子看多了。 谁知几人才出药铺门口,就被武盼儿叫住:“筠冉!” 两人欣喜见过对方后,武盼儿就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别提了。”筠冉拉着她的手叹口气,“我想画药材,可自己家没有,寻这家店铺不成。” “我娘的陪嫁里有一家药铺。”武盼儿立刻就拍胸膛,“包在我身上。” 她带着筠冉待了自家仁济药堂,非但请掌柜的将药材拿出来,还叫他们如果有采药师父拿来新鲜的药材就给筠冉先看看。 筠冉喜出望外,拿着纸笔天天往药铺跑,恨不得住到药铺。 武盼儿也陪着她,不过她主要乐趣在于寻筠冉闲聊,还神神秘秘宾退了左右。 筠冉开始不太明白,不过她很快就知道缘由了。 武盼儿自己脸先红了大半:“筠冉,你知道南平侯府么?” 筠冉知道啊:“苏家嘛,南平侯爷与我爹是死对头。”听说两人从前争过战功。 “哎呀不是说这个。”武盼儿扯着腰带急得脸更红了。 筠冉瞧出了些端倪:“那,是哪个?” “苏家世子苏泰宁……” “哎呀万万不可!”筠冉急得脱口而出。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南平侯世子是个断袖! 前世他与京中第一名角陈倾城相许相知,最后还双双殉情喝了毒酒弄得轰动一时,只不过苏泰宁最后被救回来了。 “筠冉,为何你这么说?”武盼儿果然瞪大了眼睛。 筠冉停下了手里的毛笔,这话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委婉提醒:“我怎么瞧着他手里扇坠子是粉晶雕琢的莲子。” 时下哪个男子会用这么粉粉嫩嫩的样式?还用“莲子?”,要谁怜惜啊? “我也最喜欢莲子了!与银耳一起炖软软糯糯最好吃。”好友激动起来,“莫非这就是天定情缘?” “咳咳咳。”筠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想了想又委婉提醒,“听说他常捧角。” “世家子弟有些癖好倒也正常。”武盼儿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听戏文是雅事呢。有些世家子弟来了兴致还自己装扮上唱呢。” 真是油盐不进啊。 筠冉扼腕叹息,这怎么唤醒她呢? 武盼儿丝毫没留意筠冉的变化,反而喜滋滋道:“他已经上我家提亲了呢!” 筠冉闻言气得将毛笔掼在了桌上:这人有什么毛病? 你自己有些与世人不同的癖好便也罢了,居然还想坑害无辜女儿家? 前世她不认识武盼儿,也就无法知道苏泰宁最后的妻子是不是武盼儿。 筠冉吸了口气,想着怎么点醒武盼儿。最后道:“那你爹娘怎么说?” 武盼儿爹是兵部尚书,肯定会查明女婿的德行。 “我爹不大同意。”武盼儿果然愁了起来,“我爹一心想将我嫁进武将家里。” 她蹙眉:“我才不想嫁进去呢,那些人跟我爹一样性子粗粝,哪里有文人好。”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筠冉点点头:“你爹或许有道理,毕竟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反正武盼儿是独女,她爹肯定不会害了她。 武盼儿叹了口气:“可是苏公子风度翩翩,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折扇展开,当真是光一下就亮了……” 说得语无伦次,显然已经中毒颇深。 筠冉想了想只好决定亲自劝她:“许多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好并不一定代表真的好。” 又将容子衿的事讲给武盼儿听,想让她迷途知返。 可是看武盼儿那副神情便知道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筠冉叹了口气,叫风林进来吩咐:“回头陈倾城有戏的时候包个雅座。” 风林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盼儿瞪大眼睛:“你居然有侍卫跟随了?!” “是太子殿下送来的。”筠冉也不打算瞒着她。 “啧啧。殿下待你真好。”盼儿感慨两声,又托腮,“也不知道苏公子对心上人是如何贴心的?” 筠冉扶额,看来是要好好留意着了。 她私下里叮嘱武盼儿的婢女:“你家娘子若是有什么事,想必你们性命也没了吧?” 婢女们吓得脸色一变,她们当然知道了自家娘子这几天总是念叨着苏公子,却没想到会牵扯到自己。 “你们可别犯糊涂,纵容她做糊涂事。”筠冉再三敲打了一遍。 只要这些婢女看好盼儿就是,再就是尽快让她亲眼看到苏公子是怎么对陈倾城的,这样保准能让她尽快放下苏公子。 * 筠冉在药铺里很快就画好了一整本药材。 等下次晏时雍再来时她便将这本百草图献宝般拿出来。 “甚好。”晏时雍翻开后颇有赞许之意,“孤先请太医来校正,若是无误就着人印刷出多本。” “真的么?” “那是自然。” 筠冉还有些不敢相信:“我画的东西,当真值得刊印吗?” 晏时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这书上写明了每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又写了每种草药的习性,这对于初学医术者来说不是很好吗?” “有这本书打样,以后绣花的绣娘、绘画的画匠、雕石碑的石匠都会拿这本书来参考做草药样子,到时候变成了绣帕、图画、碑刻上的花样,岂不是能让更多人都能学到草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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