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京城。 元嘉七年,大奉常与西蛮争斗,但并没有大规模爆发战争,江南偶有水患,但伤亡不重,对于国家大势来讲,目前只是时有波澜,总体来看,国泰民安,民兵富庶。 而京城,天子脚下,万物竞择之地,世间最新鲜,最好玩儿的东西都挤在了这里,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有时候都要看的眼花缭乱,何况是初来京城的虞望枝。 陈家二姑娘一大清早便来寻虞望枝,把虞望枝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来带虞望枝出去玩儿。 虞望枝生的太好看了,似是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怎么打扮都好,陈家二姑娘便生出了喜爱之意,围着她转来转去。 表姐香香软软的,这要是领出去,不得被人羡慕死!谁家的姑娘能有他们家表姐好看呀! 陈家二姑娘名陈听柳,性子颇为豪爽,觉得虞望枝是从漠北杂乱之地来的,一定吃过不少苦,又觉得自己是东道主,一定要照顾好她,所以对虞望枝十分照顾,分明与虞望枝一样的岁数,但却以“长姐”自居,待到虞望枝妆点好了,便拉着虞望枝去马场骑马。 “三月时候,草长莺飞,正适合骑马。”陈听柳是学过君子六艺的,极善骑射,兴高采烈的拉着虞望枝去了马场,道:“我很多闺中密友都喜欢在马场玩儿,我们俩一道去,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因着要骑马,所以虞望枝今日换下了繁复的襦裙和满头簪发,穿的是一套利索的女子武夫劲装,脚下踏着一双小皮靴,发鬓高高束成一束吊起。 她本就生的艳丽逼人,再一换这样英气十足的衣裳,便显得格外朝气蓬勃,浑身都透着一种葳蕤茂盛的气息,似是枝丫嫩绿的小树,嫩芽新春,何其惹眼。 这要是拉出去,能把京中的小郎君们迷死。 偏生虞望枝还羞臊,她夸一句,虞望枝便红一些面容,叫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可爱的脸蛋。 陈听柳简直喜爱死她了,若是虞望枝是她的亲妹妹该有多好! 她拉着虞望枝从陈府出来,两人坐马车,一路穿过喧嚣热闹的街头,奔向了京中的骑马场。 京中骑马场多在外城郊区,由人包下一大片广地,其边缘围上围栏,内种植草地,再养上百匹壮硕的马,其内建造客栈与长亭,供人歇息玩乐。 大奉以武立国,以上马战敌为傲,所以皇孙贵族都要学骑马,男女皆如此,偶尔还会举办大型马球赛,所以去跑马场是大奉豪门贵族间的一种常见娱乐。 跑马场很大,有专门的马厩,里面养着良驹宝马,还有特别适合初学者、性格温顺的矮脚马,陈听柳带着虞望枝去选,虞望枝挑了一匹纯白的矮脚马。 一旁牵马的马奴将矮脚马牵出来,退让到一旁,让虞望枝自己翻身上去——这马温顺极了,虞望枝骑上去的时候也不反抗,老老实实地慢腾腾迈着蹄子在草坪上走。 “虞表姐以前骑过马呀。”陈听柳在一旁,瞧着她骑马的姿态,道:“还颇为平稳。” 虞望枝眼前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以前骑过马...也只是在那土匪的怀中骑过马,廖映山骑马一向凶猛,他也从不在平地上骑马,都是在山间崎岖的小路,在雪海中驰奔,他骑马时也不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而是微弓着身子,抬起腰腿、半骑在马上的,狂风呼啸间,她的头发都会被吹乱。 她哪里会骑马?她只是见过了廖映山骑马,所以有模有样的学一学罢了。 “我...以前骑过一些。”虞望枝迅速把那个讨厌的身影从脑子里挖出来,转而与陈听柳说道:“漠北那边,马很多的。” 一旦下了雪,乡村的路都会被埋上,人走不出二里地,就会被冻的面色铁青,所以有马的骑马,没马的骑驴,甚至骑牛的都有。 陈听柳就是京中养大的富庶姑娘,甚至都没有出过京城,她是不能体会到漠北的贫瘠的,虞望枝也没有讲那些,只与陈听柳一道继续往跑马场的草坪上走。 跑马场分为马球场和走马场,马球场是一群人骑马打球,走马场便是随意在马场上走来走去,跑来跑去,互相不干涉。 马场建造的颇好,远处还有湖泊,可以绕着湖泊骑行,烟波浩荡间,虞望枝与陈听柳俩人聚在一起,吹着风聊着天。 多数都是陈听柳在说,她本就出生在京中,对京中处处都熟悉,不管草场上经过什么人,她都会远远的指一指,然后跟虞望枝说两句小话。 比如这家的小姐,虽然瞧着很温婉啦,但其实性子很善妒,有了个未婚夫,人还没嫁过去,便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未婚夫原先的通房小妾啦,将人家有了身孕的小妾活生生打死,人家未婚夫不干了,现在闹着要退婚。 再比如,那家的公子好龙阳,娶了妻扔在府内不碰,天天在外面钻小倌馆,把人家正妻活生生晾着。 虞望枝瞪大了一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粉嫩的唇瓣“哇”“哦”不停,只觉得满耳朵都是八卦,到最后赞叹一般与旁边的陈听柳道:“京城真是,繁华迷人眼。” 陈听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未曾与虞望枝说什么,突然瞧着一只皮革球奔着虞望枝的脑袋便砸过来了! 陈听柳惊了一瞬,抬手甩起皮鞭,“啪”的一下将球抽飞,并回头大喊道:“谁拿球砸我表姐?” 这里不是可以打球的马球场,而是让人骑马的走马场,这地方禁止打球,所以虽然会有人拿着球走来走去,但是不会有球突然飞过来,除非有人拿球砸人。 拿球砸人这种事,贵女是做不出来的,但是那些被娇养大的公子哥们却常这么干,瞧见漂亮的姑娘走过,便怪叫着拿球去砸。 左右姑娘们也不可能因为这么一个球翻脸。 大奉男尊女卑,许多事情上,男子没有顾忌,但女子要有,她们不可能像是他们一样肆意妄为,所以只能忍一忍。 这一忍,便叫这群公子们越发盛气凌人。 别觉得这帮公子出身高,就会循规蹈矩、有礼有节,实际上——这群公子哥儿在长辈面前确实是好的,谁瞧着都是一副霁月风光的样儿,但是一脱离了长辈的视线,一个比一个跋扈。 往贵女身上丢球的事儿,他们做得出来,特别是虞望枝还这么漂亮! 虞望枝当时都未曾反应过来,陈听柳一鞭子甩出来,又喊了一声,她才回过头去看。 远处正走来一群锦衣公子,个个儿都是华贵不凡的模样,本来他们只是瞧见了个陌生的姑娘,随便一丢球罢了,结果虞望枝一回头,一群公子哥们都痴了。 那时近午时了,薄春的日头带来些许暖意,姑娘回头来,露出了一张海棠醉日的面容来,抬眸间眼波流转。 她生的美,又不单单是美,昂起脸时,眉宇间带着几分熠熠生辉的光,比之满京城的姑娘,都多了几分锐意,好似那群京城的姑娘是温室养大的娇花,而她是在外面风吹雨大的野山茶,分明都是她,她的叶子却是带刺的,她的美艳也是锋利的。 瞧着气定神闲,好似完全不将他们这一行人放在眼里一般,只扫了一眼后,便调转马头,道:“表妹,我们走吧。” 她似是都无心与他们争辩一番似得,显得傲气极了,转动马缰的时候又带着几分不羁的意味。 但她越是如此,那群少年郎们越是心痒痒,京中的闺秀被球砸了,有的会慌乱退开,有的会涨红着脸瞪着他们,像是虞望枝这样漠视他们的少。 且,虞望枝还这么好看。 便有人心痒痒的凑过来问:“陈二姑娘,这是谁家的表姐啊?以前怎的未曾瞧见过?” 陈听柳被堵了去处,不想回答他们,却又一时想不出脱身的法子,正恼着呢,便突听旁边传来一道男子爽朗的声线,横插进来道:“诸位,为难两个姑娘做什么?若是闲得慌,与谢某去马球场走一圈?” 这道声音颇为好听,又出现的恰到好处,虞望枝和陈听柳都下意识抬起眼眸去扫了一眼。 她们正好瞧见一道身影骑白马而来,但是并非是矮脚马,而是高大的西蛮马,其上的人穿着一身白色武夫劲装,发鬓由银冠束起,露出来一张俊俏多情的面容来——柳叶眼,薄情唇,眉眼带笑,抬眸说话间好一副浪荡模样。 虞望枝瞧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没想起来,而下一刻,那人勒马,对着虞望枝一笑:“姑娘,又见面了。” 虞望枝猛地记起来了。 之前在小舟上,她曾一脚踹下去过一个受了伤的人,那个人当时,就是自称“谢”的,她当时隐隐瞧见了脸,只记得十分好看,但是她当时未来不定,没有心思去多瞧这个人,所以转头就忘了。 现在倒是重新想起来了。 而对方的话也在四周引起来一点小小波澜,有人诧异的问:“谢公子原先见过这位姑娘吗?” 谢流风一边领着人群往跑马场走,一边含笑看向虞望枝,道:“以往在湖面泛舟时,是远远瞧见过一回。” 这几句话的功夫,陈听柳已经拉着虞望枝赶忙绕开这群人,往圈外走,生怕虞望枝跟他们沾上半点。 虞望枝看都不看谢流风一眼,只拉着陈听柳一道闷头的走。 待到他们都走远了,陈听柳才拉着虞望枝的袖子,嘀嘀咕咕的问虞望枝:“你怎么认识谢流风的?” 旁人不知道,陈听柳却清楚,虞望枝是头一回到京城来,才入了京,便来陈府投身了,又是如何与谢流风相识的呢? 虞望枝没有提她一脚将谢流风踢进湖水中的事情,只含糊的带过:“是撞见过一回,我在湖上乘舟,他远远跟我打了个招呼,但我并未理睬。” 陈听柳哼了一声,道:“不理睬就对了!这谢流风名声极差,许多闺秀都被他那张皮囊骗啦,他四处惹事生非的!引来很多女子对他不嫁,可偏生他又不娶,耽搁了那些姑娘们的好时候,又玷了人家名节,叫那些姑娘都嫁不出去,他准是瞧你好看,就过来招惹你一下,但你一定要离他远点。” 虞望枝当时跟陈听柳互相挽着手腕往另一头的方向走,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会离他远些。” 她可是见过林鹤吟与廖映山的,世间男子都是什么货色,她心里头清楚,且深受其害,这个陈听柳一脸浪荡样,跟他在一起,肯定比跟林鹤吟和廖映山在一起更亏本,更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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