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唱无相戏的奴婢敢伤人!” 见她刺人,另外两人也下了马,其中一人走向她骂道:“来人,把她给我捆回去好好收拾。” 真是活腻了。 纪盈捏着箭簇就想冲上去戳他眼睛,身前被猛地一挡,手腕被死死拉住。 “秦公子,这小戏子不懂事,您就大人大量,别多计较了,还是先给那位公子看伤吧。” 陈怀一把将纪盈拦在了身后,对着那发怒的秦公子说道。 “怎么?你们认识?”秦公子见陈怀眉头微蹙,似乎难以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不由得笑道,“你们俩身上还真是一个下贱味道,应当相投得紧。” 另一男子注意到他话语里的不妥,踹了他一脚。 纪盈咬着牙想着,这姓秦的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考了三次科举,回回名落孙山,自家叔父是出题人那一回,都漏了题给他,却因为一笔烂字被皇上直接略过了,还有脸骂别人。 她急得要去踹姓秦的,被陈怀抱住了腰,她两只腿悬空一击落在他怀里,耳边他无奈的一句“你乖一点”。 周围人见状倒是打起了圆场,好在那人伤得不重,此事暂且作罢。 坐在湖边,绿波掩映里,陈怀捏着她的掌心将药膏涂抹在她方才受伤的地方。 “方才射柳是你赢了?”他低眸问。 今日一身绿衫子,倒像个温润少年。陈怀生得一副轮廓分明的端正样子,如今阳光下这么一看,倒多了几分清俊。 她直直看着点头:“是我啊。” “你们戏班子教射箭?” “不教。但我家以前是军户,我爹教我用好多武器的,什么刀枪剑戟……” “你都会?” “嗯……我都学不好,”她挠了挠头,“我有个姐姐,还有个二哥,我姐姐学问好,我哥哥的武艺也好。但我资质平平,什么都学不好,十八般武器学了个遍,也就射箭上得了台面了。” 大姐十二岁时就得了本朝大学士的赏识,十五岁获誉京都才冠,少有同龄男子能比过。二哥十四岁的时候就赢了当时的禁军统领,十六岁上战场,无一败绩。 而她实在是个迟钝的孩子,两岁才开口说话,五岁了诗词也背不了几首。她有努力学过,严寒酷暑,站在廊下握书举刀。 那时请过的老师无一不夸她勤勉。 也就只有勤勉。 回忆起这些事她莫名有些难过,摇了摇头不再想,陈怀却问:“你家听起来还算富户,那你为何当了戏子?” ……露馅了。 “我碰到大灾,跟家里人走丢了,就在戏班子糊口。”她解释着。 陈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拿出手帕给她包好:“我家曾经也是军户。” “我知道,你爹当了逃兵,你娘是妓,后来带着你一起发配为奴,三年前你被一个将军带回了到了京城府里做事。” 他手一顿。 纪盈也一愣,而后抽回手:“对不住,我也是听人说的。” 满京城都是这么传的。 “也没说错。”他淡淡答。 “那你爹娘呢?” “那也不是我亲爹,我娘都不知道我是谁的孩子,却只有我爹一个逃兵肯照顾她。爹在五年前就死了,娘……三个月前去世了。”他想起娘亲死时的情状,眉眼多了分冷意。 “三月前……那不是你在街上救驾时吗?想来是你娘冥冥中保佑你。”纪盈回忆道。 一个奴隶是没有资格参加比武的,偏偏那日皇帝的车马在京城街上失了控,陪同主人出行的陈怀拼死从马蹄下救下了皇帝,才得了那个机会。 “你胆子也挺大的,那情况把禁军都吓傻了。” 陈怀抬眸看她,淡笑:“我当时只知道,若我想出头,不落得草皮卷尸,那一刻便一定要拼死一搏。” 他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本就没有后路。 他眼里露出的狠绝让纪盈有些惊讶,她印象里逆来顺受的呆子,原来还有几分心计。 “怎么了?”他看她,柳丝下她的面具都鲜艳明媚。 “嗯……”莫名的,又觉得他好看了几分,她笑,“凭你的面容,若遇个好心的贵妇人,也一定给你一条出路的。” “别胡说八道。”他轻轻道。 纪盈没少听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闲聊,有时调笑,不少人说想在陈怀还是个奴子时将他收在裙下,别有趣味。 “你这性子呆,反倒勾那些风月馋猫的胃口。”纪盈顿了顿,看他眼中半分不解。 真的挺勾人的。 她忽而倾身靠近:“刚刚抱我,熟练多了啊。” 她那三分调笑藏在妩媚轻柔的声音的声音里,她突然以为自己在小倌馆里,勾住了他的下巴。
第10章 勾肩搭背 那天纪盈的手差点被陈怀拧下来了。 “你非得这么说话做事吗?”他道。 纪盈咬着牙瞪他,他才松了手。 “做戏娱人的奴婢习惯了这一套,不然哪有饭吃,我惯常了而已。”她清醒了过来,也知道自己方才不对。 平日里她也没这一套,做给他看,倒有些过火了。 “喵。” 纪盈低头看到一只不到两巴掌大的小黑猫朝着他们走来,而后趴在陈怀身边一动不动,一身的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眼角带红像是受了伤。 陈怀拍了拍它的头,纪盈问:“认识啊?” “刚看到它被人踢,我把它抱远了些,它应当是自己跟过来的。”他看着猫答。 纪盈从随身带的零嘴袋里取出一条肉干凑到小猫嘴前:“呐,姐姐给的,吃吧。” 小猫看了看陈怀,爪子抱着肉干啃咬起来。 注意到陈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低眸看到自己俯身时胸前微露了春色,想起方才他的话,忽然在意起来推他一把。 “不许看。” “你头上有虫。” …… 在他顺着青丝捉虫时,小猫突然扑到纪盈身上叼走了她装零嘴和钱财的袋子。 该死,没钱她怎么回城。 “站住!放下本姑娘的钱!” 纪盈猛地站起来去追,陈怀微楞之后觉得哭笑不得。 虽说是卑贱出身,她这一身傲气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是奇了怪了。 捉住罪魁祸首取回钱之后纪盈才松了口气,循着原路想去找陈怀,再回来却看到他和一个世家女子正并肩在湖边漫步。 女子温婉谦和,他倒笑得挺开心的。 她拿着钱袋站在不远处忽而不上前了。 “早跟你说别玩狐媚那一套,但凡正经些的男子都不喜欢。” 声音由远及近,纪盈回眸时,看到一身白衣,玉颜挺拔的男子缓缓走近。 “干你何事。”她撇过头。 “提醒你,一个月之期将近。” “知道了,江统领。” 姓江的男子看了看她白皙的脖颈,和她手上包扎用的深色手帕,眉头微皱。 “若做不到,就救不了你姐姐了,好自为之,”他顿了顿,“你这身衣服也太过不得体了。” 实在被吵得烦了,纪盈冷笑,走到他面前,面上含情脉脉,脚上踩他一脚:“让你看了吗?”而后迈步离开。 她一个人蹲在湖边琢磨着接下来怎么办,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欢笑歌咏声掺杂了不对劲。 湖中心突然多了黑点,缓缓朝着岸上靠近,树林之中跳下许多人影,冲向人群。 后来纪盈才知道,那一日有两位皇子乔装出游,一些罪臣逆党余孽在那日预备了刺杀,只是后来刺杀不成功,他们也开始不放过在场的人了。 那一日对纪盈来说还有些特别,她第一次杀人。 从地上捡起被踩过的弓箭,她射向了那些突然出现的人影。 注意到了她带来的威胁,她也被已给被她射中了肩膀的杀手逐渐逼近。她没了箭,抓了方才被杀掉的护卫的长枪,脑海里一片空白。 什么家传枪法那一刻都忘了,勉强挡了杀手大刀劈来,想起从前也这样被哥哥打得坐在地上起不来。 “别耍赖,不许哭,这么胆小做什么。快点儿,打腿刺我。” 她仿佛听到了哥哥的声音,求生的欲望让她自然而然使出了从前苦练的招数。 拼劲全力把长枪刺入面前人的胸前时,血溅在了她脖子上。 有人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她神经紧绷地调转枪头刺过去。 “阿南,”陈怀死握住枪柄,他也提着一把刀,刀尖滴血,“别怕,跟我走。” “我不怕。”她牙颤着说。 也不知道在倔什么。 她忽然瞪大了眼抱住他的肩,抬枪从他右肩上刺过去。陈怀听到身后一句低吼,知道她刺了身后来袭击他的人。 她的心跳得很快,咬着牙又说了次“我不怕”。 “好。”他无奈应。 一场不欢而散的交游,纪盈靠在马车上发愣,湿热的锦帕擦过她脖子,让她一激灵。 陈怀用沾了水的锦帕给她擦着脖子和身前的血迹:“你枪耍得没那么差,只是速度有些不够。” 不够好就是差,至少他们家就那样。 纪盈没力气说这件事,沉默许久忽然说:“我没杀过人。” 陈怀点点头:“嗯,你做得很好了。刚才你追猫之后去哪儿了?我在那儿等你,你也没回来。” “我看你跟另一个姑娘相谈甚欢,怕扰了你的事,就走了。”她淡淡答,神色渐渐和缓。 “她丢了东西,我替她找找。我怕你惹了那些人,他们再来找你麻烦,所以等着送你回城。” 她低眸:“我这样的人,轻浮放浪,又自讨苦吃,遭了难也是活该。” “世间为难事,若不苦大仇深以待,轻浮随性些能让自己高兴也好,不是你活该。”总不好人人都像他一般。 他娘从前也总是笑,哪怕是被主人家欺侮时,她也要装得自如欢悦。 否则又要如何,若要求生,总不好日日自苦。 她脖子上的血点被他擦成了血痕,白皙与鲜红相映,正要抹得干净,他脸上多了一片冰凉。 隔着面具她贴上了他的脸颊,她低声说着:“小将军,若是对女子无意,便不要这么周到。总是有一点在意我的吧,才会救我。” 他一动不动,只有马车微晃。 “这也是,你的惯常吗?”他喉结微动。 “不是,我倒也不会讨好人至此。”她往常与人勾肩搭背倒是惯了,却也还没放纵到这个地步。 她的心跳很快,他感受到了。他忽然抬头吻上了面具的额心。 试探着,她慢慢抱住他,方才的慌乱扫空,她手指轻轻划着他的掌心,轻声说:“过两日戏班子上戏,我也要演,你来看,好不好?”
第11章 洗不清 当日和纪盈一起去收税的同僚叫雷六,被发现死在床榻上,一副夜梦中突然死去的模样,似乎毒发而死,还要等仵作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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