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收赋税才来这儿的,不是跟踪你……” “带我回府。”他打断她,两步不稳向前,轻扑在她身上,她也不得不退后两步。 温热的身体靠在她身上,纪盈抱住他,里头的人也往这处看,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是何人?” 纪盈看到了他案上的一道动过的酒酿菜,领会之后直接道:“妾身纪盈,来找将军回府。” 里头的人面面相觑,知府笑说:“这酒宴才开始,不如夫人也一道……” “不必了,我家有规矩,新婚头一个月,新婿不许在宅外用膳。他坏了规矩跟各位用膳,我不愿闹得难看,便只带他回去。” 她是带着些冷意说这话,活像个悍妇,倒让人不能拦。 纪家的确有这个规矩,但这个规矩的前提是,她得负责准备膳食,算是夫妻相处之道。 嗯……话说一半,也算真的嘛。 架着陈怀回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发热了。 沂川府都知陈怀不喝酒,因为他说喝酒误事,伤了头脑。 纪盈尴尬一笑。 分明是他喝一点酒就会发热起疹子。 今日只是吃了酒酿菜,疹子不多,就是身子烫。 纪盈帮着管家把他搬回了房间,管家端来汤药后冲着纪盈眨了眨眼就退下了。 误会大了。 纪盈无奈喂了陈怀半碗药,正给他擦拭药汁时,他忽而睁开眼,冷眸迷茫,怔怔定在她脸上。 “阿南。”他唤道,让纪盈完全顿住。 他烧得厉害,又闭上了眼,好像什么都没看清,下意识伸手一揽,将她压在床上。 一点酒酿的气味熏得她发热,她仍在发愣,手里的半碗药晃晃荡荡的。 “阿南来了吗?”他慵懒地趴在她耳下说着。 “将军,你认错了。” “阿南是来还债的吗?”他自顾自说着,半睁开眼,手覆上她的脖子。 细长的脖颈被他握在手里,手很轻柔,指腹压着她的喉,感受着她气息逐渐紧张。 而后手缓缓向下,用手背的第二个骨节由锁骨向下,隔着一层衣衫勾勒着她的身形。 她呼吸顿急,慌乱之中手里的药碗彻底砸了地,巨大的声响让纪盈清醒,她猛地推开陈怀,他被推到了身侧。 “你教我做的,还喜欢吗?”他趴在她耳边,声音轻柔缥缈,“可你为什么骗我。” “你和那些人想得一样吗……” 他说得平静宁和,不是质问,而后他蹭了蹭她的肩颈,沉沉昏睡去。 不是,不是。 她呆呆躺着,侧过头看着他的头顶,脸颊轻贴过去。
第6章 故梦(1) 元清十二年的京城出了一桩大事。 三年前的时候,纪盈的二哥纪明咏就已经去了沂川府坐镇战事,小打小闹了三年之后,那一年的战事格外艰难,大战一触即发。 皇帝特开武科,比身手和军法策论,想要选拔出一些可用之将。 军武世家的子弟必然是要去的,那么多青年俊才里,偏偏是一个奴隶摘得了桂冠。 身手也就罢了,纸上谈兵那么多年的世家子弟还比不过一个奴隶写出的军法策论,实在是丢尽了脸。 京城曲坊里,好几个戴着白红色交杂的面具的人影穿梭在人群里,这是新来的无相戏的戏班子,暂住此处卖艺,连下了戏都是不摘面具的。 十六岁的纪盈挪了挪自己脸上的无相面具,唯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她特意让喜雁给她梳了个高耸的发髻,同她平日里不一样,含着胸走路,让人从背后也看不出她是谁。 红色的流苏裙随她的脚步轻摆,她抱着琵琶跟人上楼去给一班曲坊熟客弹奏。 “这是在闹什么?”听到一阵哄闹声,纪盈轻声问身旁的琴师。 琴师无奈答道:“那帮闲得无聊的子弟今日请了那小奴状元来,一个时辰了,一直捉弄着呢。” 纪盈进屋的时候一支箭就砸在她脚下,屋内的人正在投壶,她抬眼时就看到对面站着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他手里还有几支箭。 环视一周,这屋里的人她多少都见过一两面,只有他是生人。 他是陈怀。 纪盈跟着一行人走到那班子弟的身后放下了琴瑟,现下不需他们弹奏,只需要陪着玩闹就好。 “又没扔进,输了这么多次,快来喝酒!”一个白衣男子上前搂住陈怀的脖子,另一只手提着酒壶。 陈怀皱了眉,他与此人也不熟,只是碍于情面他不敢发作。 见他如此唯唯诺诺,身旁的几个人也来了劲,上前来拽他的手,硬逼着他喝酒。 “岂非看不上我们?”有人说罢,竟直接伸手想要捏住陈怀的下巴灌进去。 纪盈暗想道,这几个人真是蠢得一如既往。 不过这小奴能忍得住不发脾气也是不寻常,毕竟他若真的动手,谁也不能为难他。 不聪明,却还算知趣。 那白瓷壶口堵在陈怀面前,他皱着眉被人捏着脸,清酿已经洒了他半身,眼瞧着要流进他口中了。 挂着金手钏的白腕子忽而挡在他身前,轻巧取下了那酒壶。 一身红衣的面具女子缓缓施礼,看着陈怀手中还剩一支箭,声音婉转道:“还剩一支,诸位公子不如再给这位小公子一个机会。” 掐着嗓子说话难受死了,面具下的纪盈撇了撇嘴。 “好,给这姑娘一个面子。”白衣男子松了手。 陈怀正拿起那支箭,却被纪盈攥住了羽。 “奴婢和您一道投吧。” 她不由分说站到他身前,在他愣神时侧脸在他肩上轻柔道:“扶着我,握我的手腕。” 他握了上去,触及到白皙的肌肤,又退了两寸,隔着她的纱袖握着她的腕。 “不要用腕子发力,你用错力了。”她仍旧轻声说着,而后右眼冲着他眨了眨,轻松将那羽箭扔了出去。 箭簇砸在壶底叮当一声,免了他一场难堪。 闹了这么一场,又有乐师陪侍前来,当日那些人也没太多为难陈怀。 “你在这儿坐着干嘛?他们在玩签令,不一道吗?”纪盈跪坐在独自饮茶的陈怀身边问。 “不会。”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她心道这人真是无趣,眼珠子转了转:“我教你。” 陈怀无意学这些东西,可纪盈拽着他起身时手搭在他肩上,身子也轻贴上来:“我帮过你了,你得还人情。没有男子陪同,他们不会让我玩儿的,你得跟我一道。” 这曲坊里头吃喝玩乐的事从来是分成男女的,这是世家子弟的局,是不让女子掺和的。 不过在这京城里有一个例外,就是纪盈,她想搅谁的局都行。 此刻不行。 她拖着陈怀上桌,将那京城里时兴的把戏都玩个遍。 “撤五抽七。”纪盈坐在陈怀身侧,扣在他耳边教他玩木牌局。 见他笨拙拿错了牌,她便直接握住他的手,二人面面咫尺她也丝毫不在意,急着把那一局给拿下来。 其余人在思索着怎么出手之际,纪盈双唇隔着面具靠近陈怀耳边:“闻到什么味儿了吗?” 陈怀皱眉点了点头。 “对面那个人,肠胃不好,总是爱出气。” 陈怀疑惑看着她。 “下头,出气啊。”她说完咯吱笑起来,惹得陈怀也跟着笑,显得他们二人古怪十分。 “赢了,各位莫小气了。”纪盈摊开手向桌上其余人讨要着赌筹,而后扯着陈怀下了桌。 “你脸红什么?赢高兴了?”攥着一把银子的纪盈正在笑,回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 他回神后退了一步,纪盈也才想起方才二人耳鬓相贴的样子。 啧。 也到了夜深时,好些人都走出了房间,陈怀也想就此离去,却被纪盈拦下。 “你瞧见他们是怎么走的了吗?”她问。 似乎都是……成双结对走的。 “他们是换个地方作乐,所以可以不告而别,就在楼上客房呢,”暧昧的话不必说清楚,纪盈把银子装袋塞进他腰间,“我帮人帮到底,抱我。” “什么?”他愣住。 怎么什么都要解释。 纪盈上前一步盯着他:“没抱过女人啊?” 陈怀喉结微动,她那双流光四溢的目不过三寸之距,她喝了酒,辛辣却也温柔的味道扑在他面上。 纪盈笑弯了眼:“不会抱就学他们。” 他僵硬地伸出手放在她腰间。 “用点儿力。” 环住她的腰的力突如其来,她踉跄一步栽进他怀里,右手下意识扶在他胸前。 “……不是让你勒死我啊。” 他微松了手。 从浮热喧闹的房间走出,到了僻静处陈怀松了手,端正行了礼:“多谢姑娘。” “你这样子,还要被他们欺负到什么时候?”纪盈双手抱胸问。 陈怀敛眸,至少此刻,他不能得罪人。 “这样吧,你若有难处的,都来找我。吃喝嫖赌……哦不是,吃喝玩乐这些事,没有我不会的。”她歪着头笑道。 “姑娘是……” “戏班子里的,我叫阿南。” 她抿着唇,轻拉着他的腰带,在他慌张时取下他钱袋取出两块碎银。 “你该赏我的。走啦。”她手指抚过他的腰,踮脚转身不做留恋。 阿南。 陈怀喃喃着,看着自己的钱袋。 握着碎银的纪盈回头时见月光下他低眸思索。 这呆子不难骗,一个月应该够了。 她点了点头。
第7章 陷害 浓烈又绚烂。 是陈怀对那个叫阿南的女子的印象。 他不难感受到她的刻意接近,那时候整个京城的人对他都是这样好奇,想对这个朝为马舍奴,暮登天子堂的人一探究竟。 戏子,为了讨点赏钱,或是找些谈资来接近他,也说得通。 他扶着她坠着流苏的细腰带,掌心贴在她的腰上,身量不高的人倚在他怀里,她故意软着声音的样子仍旧让他浑身发热。 那晚她一直在笑,放肆不羁,所有的步子都轻快。 当时她的脸躲在面具下,而如今望着那张面容,总是心有戚戚样子,他有些想象不出她那时候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了。 如今的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坠着,稳着,沉着,不时还是从前那股飘忽劲儿。 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像又抱了五年前的那个人,一点酒气,一点妩媚与情欲。 只是他没有那么生疏,嗅着她发丝的香气,做从前她教他的亲昵事。 更漏长,三更时陈怀皱着眉醒转,手臂展开着,却是无一人。 他起身发现是纪盈的卧房,推开门惊醒了守夜的门房。 “夫人呢?”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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