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旁边的谢琼婴启声说道:“过来我这边坐。” 宋殊眠侧脸望去,就看见谢琼婴正看着她。宋殊眠闻此便转身要走向他去,然而却听得皇太后说道:“婴哥儿媳妇,过来叫我好好瞧瞧。” 宋殊眠看着比与长宁公主十分相像的皇太后,此刻竟然觉得皇太后比谢琼婴还要可怕一些。她只得走到了皇太后跟前,皇太后面上看不神情,只是扯着她东看看西看看,末了只是评了一句,“模样倒是生得不错。” 见她如此说,宋殊眠只是恭谨地回道:“多谢皇太后夸赞。” 皇太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和谢琼婴闲说了些话,最后问道:“今个儿可留在这里用饭?” 一大早进宫,现下外头竟已经渐渐黑了下去,宋殊眠原以为今天终要结束,未曾想到竟然还有用饭一茬。 好在谢琼婴只是摇了摇头,“不了,今起太早了,这会累得慌。” 宋殊眠闻此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见谢琼婴这样说皇太后也不再坚持了,只是说道:“我给晴萱叮嘱两句话,你们先上外头的院子里坐坐。” 谢琼婴闻此便起了身往外走,宋殊眠紧跟其后。 二人走后,晴萱将近来谢琼婴的事情一一同她汇报了,皇太后听完只是点了点头,末了沉声问道:“那他这个新妇如何?” 晴萱想到了上回谢琼婴说的话,思虑一番才说道:“三公子瞧着很是喜欢。” 皇太后面上看不出喜怒,问道:“喜欢?”语气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外孙这个德行她最是清楚,撑死了也就是看人家生得不错,一时生了意趣罢了。 话都已经说出了口,晴萱总不能再叫反悔,只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皇太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笑道:“既喜欢那也不错,能安生过日子也是好的。”她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来,但晴萱知道宋殊眠这样便是没事了。 晴萱同皇太后说完了话就从屋里头出去了,这样也算是见过了新人,一天过去,总算是能够出宫了。 几人走到了午门之时,天已经黑透了,明月也已经露出了尖,过了霜降之后的天气愈来愈冷,这会已经能感受了夜晚的冷风冻人。宋殊眠今日穿得不多,这会有些冷得发颤。 坐上了马车人也终于暖和了一些。 她端了一日这会子终于能松懈下来,好在皇上和皇太后也没有如何。谢家的马车很稳,宋殊眠靠在车厢上歇息也不会觉得晃。马车还未行出多远,阖着眼的宋殊眠忽听得谢琼婴说话,“过来。” 这马车纵是再大,也终归就这么点位置,谢琼婴坐在主位,宋殊眠自然是坐在两侧。她还能过哪里去?累了一天的宋殊眠这会只觉得谢琼婴实在没事找事,但也不敢不听,只是屁股往他那一边挪了挪。 才方近了一些,那谢琼婴就伸手将宋殊眠捞了过去,按坐在他的怀中。 谢琼婴身形颀长,宋殊眠在其怀中更显身量娇小。 宋殊眠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骂着这谢琼婴又要发什么神经,嘴上没好气地问道:“你做什么?马车这样大,哪里就要这样子坐?” 宋殊眠不喜欢和谢琼婴这样接触,所以只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十分古怪。 谢琼婴钳着她的脖子迫使她仰头对视,只是冷声说道:“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有摸过,既是我的妻子怎就还抱不得了?”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的眼神只下了玩味,似是在嘲讽宋殊眠故作姿态。
第二十二章 宋殊眠知他脾性古怪,看他脸色不善说话难听也不与他多争,现在自己在他怀中坐着,若真惹恼了他到了最后定也落不得好。 从前跟在徐彦舟的身边时候,沛竹偷偷给她拿了些民间话本来看,话本中的爱人们发着山盟海誓,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景,还骗走了她的不少眼泪。 但徐彦舟不喜欢这些,后来被发现之后收了话本还罚宋殊眠抄了不少的书。 宋殊眠多少也记得话本中的一些内容,知道别人家恩爱的娘子郎君是如何模样。 她揽上他的脖子,只是将头埋在他的颈间笨拙地哄道:“我只是有些累了,突然被郎君抓过来吓到了而已。”总归那种事情都做过了,现今这样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这是宋殊眠第一回 主动,从前会有女子这样倒在他的怀中喂他喝酒,上下其手与他调/情,但他无甚感觉甚至觉得有些嫌恶。 他感觉得到宋殊眠动作的僵硬,知道她是在哄自己,方才的不快一瞬间就叫她这句话说散了开来,也没再发难,只是揽在腰间的手也更紧了几分,说道:“知晓你今日受累了,睡会吧。” 宋殊眠抬眼,未见他有疲倦之色,现下自己困得不行,既他不嫌累要抱着,便将头靠倒在了他的肩上。 怀中女子呼吸逐渐绵长,低头看去已然是睡得沉了,她的身子很软,抱着也轻。谢琼婴这样抱着她竟然也觉得有几分困倦,他仰头靠在车厢之上,回想起了今日之事。 崇明帝大力推行新政,按理来说不当就这样轻易应下此事。他眼中眸光幽深,想到他们来之前徐彦舟从乾清宫里出来。 稍加一番思索推测,便知晓了其中龃龉。徐彦舟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陈让不会被重罚,也知道自己会去求舅舅放人,于是干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之后再杀鸡儆猴。 他兀地轻笑了一声,觉得这等计谋浅显,但偏偏那些鱼儿就是会上勾。 现在还未到宵禁时刻,马车行过了闹市,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传到了车里,怀里的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谢琼婴将手捂上了她的耳朵,才又安生了下来。 路边除开许多店铺之外还有不少的商贩摆摊,婴孩啼哭,仆妇叫骂,酒楼揽客之声混杂在一处,十分吵闹。马车以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四周丝绸装裹,上面还有着谢家的族徽,紫金车身十分华贵,路上行人一眼便认出这是谢家那位纨绔的马车,纷纷避让了开来,生怕挡了道被寻麻烦。 那厢街上,杜鹤安正和自家的妹妹在外头闲逛。杜鹤安的父亲杜风是京都巨富,若要说杜鹤安此人风流多半是随其父。 杜风这人贪图美色,从前妻子在世之时尚且还能有所收敛,然而自从其妻离世之后,开始醉倒在百花丛中,府上的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不说,在外头还养了不少的外室。杜府子孙颇多,但自从杜夫人死后,杜风一直没有续弦,唯独杜鹤安是其发妻之子,亦是杜府唯一的嫡子。 其父如此,杜鹤安自也学不了好,他爹那聪明的经商脑袋学不来,学来了一身浪荡风流。杜风每每管教杜鹤安之时,都会被他反驳,“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有本事先把你的小老婆们都赶了出去再来管我。” 杜风管不住他,因着就这么一个嫡子,也发不起狠来管,把他在府上关个几回也是顶天了。 杜鹤安本同他妹妹在街上闲逛,忽就见得不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老远就引得行人纷纷避让。他本还在心中想着是哪家的人这样大的派头,然待马车愈来愈近他才看清,这不是谢琼婴的马车吗? 未想还能在这处碰见他了,马车逼近,他极力伸手招呼,大声喊叫,“谢三!!!谢三!!!” 杜鹤安声音嘹亮,引了不少的人视线看去,他的妹妹嫌弃他丢人,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哥,别喊了,可丢人了。” 这是和杜鹤安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名叫杜嘉乐。 杜鹤安不这么觉得,看向杜嘉乐疑惑说道:“丢人吗?不丢人吧。” 他方想要再喊,却见那马车稳稳当当地在二人面前停住,马车帘子被人掀起,谢琼婴面带嫌弃地看着他说,“快别喊了,几百里远就听到你在这喊了。” 杜鹤安也没有羞恼,只是笑了笑,却见得那窗户旁边又探出了一个脑袋往他们这边看来。 女子只从窗户里露出了一个小圆脑袋,其皮肤白皙,此刻露出的一张小脸就如同一个剥了壳的鸡蛋,眼饧骨软,睡眼惺忪,恍若方才醒来,模样沾了几分憨态。 杜鹤安一下便才到了她是徐彦舟的表妹,替嫁到谢家的新娘宋殊眠。 先前他还觉着奇怪,什么人能叫谢琼婴咽下了这口气来。如今见了宋殊眠才知道,若换他他也不吭声了。 谢琼婴看到杜鹤安那副表情,只白了他一眼,便把宋殊眠的脑袋按了回去。 杜鹤安见他这副模样,鄙夷道:“你怎生这样小气,瞧还不让瞧上一眼了。”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过中人之姿罢了,有甚好瞧的。” 中人之姿??况没甚好瞧还藏着掖着不肯给人看了,杜鹤安见他说这样虚伪的话,张口就要反驳。 旁边杜嘉乐先前见过几回谢琼婴,生怕二人在大街上争了起来,只趁着杜鹤安还未开口之际对谢琼婴见了礼,“谢哥哥好。” 杜嘉乐十五年岁,这会穿着鹅黄襦裙,少女模样,长发披肩,身量不高,眉眼之间间与杜鹤安生得有一二分相像。 谢琼婴认得杜嘉乐,先前杜鹤安在外头浑耍不归家,都是她来拉人的。 因着是杜鹤安的缘故,便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见她出了声打招呼,也笑着应了。 宋殊眠安安静静坐在车里头听着几人闲话,也不吭声,本以为快要结束了之时,听得外头杜鹤安说道:“我都还未曾同嫂子见过面,可曾用过晚膳了,一起去吃呗?” 宋殊眠叫嫂子这一称呼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哪哪都觉得不适应。 见谢琼婴从车窗那边探回了身来看她,像是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二人这才第一回 见面,杜鹤安都这样子说了自己又哪里好意思拒绝,只能是点了点头。 四人一上了星月楼,这是京都当众最一家出了名的酒楼,有百年的历史,在前几个朝代就在,一直屹立至今。 店小二见到几人穿着打扮,便知非富即贵,赶忙迎了上来将人引去了二楼雅间之中。 方才宋殊眠同杜鹤安打了个照面算是认过,这会他便在前头一直扯着谢琼婴说话,而宋殊眠则跟杜嘉乐走在后头。宋殊眠看着杜嘉乐年纪尚小,怯生生的模样,方才听他唤谢琼婴“谢哥哥”,想来便是杜鹤安的妹妹。想着自己终归是年长一些,便主动同她说起了话来,“妹妹怎样称呼?” 杜嘉乐未想宋殊眠主动问起她的话来,她的性子腼腆,见此只是回道:“嫂嫂好,唤我嘉乐就行。” 宋殊眠点了点头,对杜嘉乐说道:“你喊我殊眠就好了,喊嫂嫂总觉得是怪怪的。” 杜嘉乐如今十五年岁,观宋殊眠长相便知道其年纪断不会大自己多少,这样子喊嫂嫂还确实挺奇怪的。 虽然谢琼婴和自家哥哥玩得好,且在她的面前也未曾耍过什么脸色。但因着他出身显贵,眼神中那股子淡漠像是看谁都是看不上眼,即便知道他不曾瞧不起自己和哥哥,但杜嘉乐打心眼里有些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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