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最终落得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下场,又能去怪谁? 明氏让谢琼霖滚开,谢琼霖便真的不敢再在春熙堂里面待下去了,他从傍晚时分开始便一直坐在了春熙堂的大门外面。 谢琼霖头发散乱,身上衣服也因为方才的拉拉扯扯而衣衫不整,他又是哭又是笑,十分骇人。 来往奴仆见了,都要绕道而走,生怕他发癫伤人。 天边冒出了鱼肚白,晨露熹微,清晨的风吹过此处,带来了阵阵凉意。谢沉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多岁,他走到了谢琼霖的面前。 如今,也只有谢沉会再去管谢琼霖了。 谢琼霖看到了眼前有双鞋子,视线上移,是他的父亲。 “父亲。” 谢琼霖坐在地上,抱着腿。见到谢沉之后,他的情绪稍定了下来,只是眼中似有泪花在闪。 当初林氏死后,谢琼霖也是这样,那时候他还只有豆丁点大,也如今日这样,束手无策,两眼带泪,坐在这处看着他。 回忆席卷而来,谢沉似乎透过他无助的眼看到了幼年的谢琼霖。那时候,谢沉他想,他的琼霖啊,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心爱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林子梨死前,他对谢琼霖还是十分严苛的,可林子梨没能熬过去那场病,死了。 他的儿子没娘了啊,从今往后,他一定要好好待他。 他良久才回过了神来,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谢琼霖,胸口那口气越来越堵。 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谢沉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恨铁不成钢骂道:“你个死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少允他对你做了些什么啊,你要这样害他!你的妻!你的父!在你心里又是什么?!你到底想干嘛,你想干嘛啊!他从小到大喊了你这么多声哥哥,全是白喊的吗?你就没有一分一刻有过心软!没有一回想到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吗?!” 他既怒且哀,声声斥责。 谢琼霖也在哭,他仰面看着谢沉说道:“父亲还记得小的时候琼婴总喜欢来春熙堂找我吗?他来得频繁,怕打扰了我读书,就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头的板凳上看看书,玩些小玩意。他只是想,父亲能在看我的时候,也看到角落里头的他一眼。可父亲从始至终有看他一眼吗?” “父亲问我想要做什么,可父亲你又做了些什么啊。” 谢沉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只觉得越发喘不上气。 痛,太痛了。 谢沉胡乱抹了一把脸,说道:“你做了这些事情,谢家容不下你了。滚,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你说你要去哪里,我给你安排,但谢家你不能再待下去了。” 谢琼霖看着谢沉哭道:“父亲,我还能够去哪里啊,我又还能怎么活下去啊。” 泪水爬满面,父子二人皆已泣不成声。 到了晌午之时,谢琼霖的死讯传到了春澄堂。 他终究是受不住这些苦楚,撞墙而死。谢沉本欲将谢琼霖送走,无论送到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再让他留在国公府了,如此对谁都好。 从底下人的口中听闻,谢琼霖是当着谢沉的面撞墙死的。 谢沉猛地吐了一口血,他本就沉疴在身,如今这样,直接一病不起。 明氏听到谢琼霖死了之后什么话也没说,谢家出了这等变故,明夫人知道了她的女儿生下了个死婴之后赶紧来了谢府。她知晓了来龙去脉,气得想要去把谢沉骂一顿,他们家里头的那些肮脏事情,害她女儿到了这样的地步!但后来看到他也倒在了病床上,最终也只能是作罢。 明夫人实在不放心女儿,不顾自己的颜面,在谢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待到了明氏身体好上了一些之后,便要带着人回到明家。 品哥儿本也要走,但明氏终究是未彻底走出来,如今一看到他就会想到和谢琼霖相处时候的点点滴滴,还会时常想起自己那个刚出生就死了的女儿。 为了不叫明氏心伤,品哥儿只能先留在谢府。 明氏能不能从这件祸事之中走出,无从得知。但,大相国寺,她或许再也不会去了。 过了二十来日的时间,谢琼婴已经参加完了秋闱,而陈家那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二皇子一党和谢琼婴一块收集来的东西也足够扳倒陈家了。 罪证被呈到了崇明帝面前,崇明帝说是发了善心,至多只是去了陈次辅的官职,将陈家众人流放至海南地界,而太子妃与孝诚皇后并未被殃及什么,如此皇太子亦还是那个皇太子。 判决下来的那一日,朱睿江找到了谢琼婴。 这日落了一场雨,过了晌午,时至未时雨也还在下。谢琼婴知道朱睿江会来寻他,早就在家中等着了,此刻,两人站在堂屋外的廊庑之下。 朱睿江面色有些差,整个人看着十分疲惫。 朱睿江看着谢琼婴的眼神十分不解,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陈家?姑丈不是说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吗,你们又为何对我的母族下如此狠手?难道你也嫌弃我,嫌弃我笨,所以去跟了二弟?” 谢琼婴没有去看身旁的朱睿江,他的视线移向了别处,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他道:“表哥,我从来不觉你笨,又遑论嫌弃你,我一直都站在你的身边。” 朱睿江向来好脾气,听到谢琼婴这样说,终有了几分生气,“我从何见得?你日日同二弟一党往来,你要我究竟如何相信你的话?” 谢琼婴回了头,看着他道:“我同朱睿言往来,是因为我们共谋新政,共图陈家。陈家是什么做派你难道不知?你若是真想当皇帝,怎能容许陈家继续坐大?现在不除陈家,你又如何登基?舅舅怎么放心将天下交到你的手上。你是实打实的皇太子,就算是不懂君王之道,也总该懂这些。” 朱睿江的神思被谢琼婴的话一点一点击垮,他败下了阵来,带了几分颓然说道:“可是这样,耽文就没有家了啊。”
第82章 结局 陈家被贬斥, 举家流放海南,而陈耽文又还剩下什么?只空有了一个太子妃的名头。 谢琼婴说道:“表哥,她的家往后只有你能给了。将来会有许多的人觊觎太子妃的位置,如果你再如从前一样, 就是连她你都护不住了。” 朱睿江眼中, 谢琼婴此举无非是在逼迫他, 他声声怨恨, “就非要这样逼我?无非是皇太子,我不当还不行了吗?!我让给他们就好了啊。若是没有耽文,我连这个皇太子都不稀罕当!从前不当皇太子的时候, 父皇还同我有好脸色,为何当了皇太子之后就要这样子对待我?他不过是不喜欢我的母后罢了, 也不喜欢我!做什么毁谤我的外祖和陈家!” 谢琼婴也不忍心见到朱睿江如此,可他还是凛声说道:“你现在能够端坐东宫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是因为你有本事, 亦或是比二皇子厉害一些?无非是因为你出身中宫, 而也只有你。寻常寒衣弟子, 想要得个功名半纸,却要历经风雪千山。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琼婴移开了视线, 不再看他, 可口中却还在继续说着,“你是天下人的君父, 他们侍奉你,视你为父为王。可你为何还不明白, 陈家人是在残害奉养着你的子民啊。这世上岂有君父坐庙台, 而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受难的道理?如今倒下了一个陈家,将来还会有千千万万陈家, 可就算是逆风执炬火,你也该去托起你的子民啊。” 谢琼婴回过头来看着朱睿江说道:“表哥,你不要害怕,你不会是一个人。” “为君之臣,食君之俸,少允会跟在殿下身边,辅佐殿下成为圣帝明王。” 其实谢琼婴说的这些话,朱睿江早就在夫子老师那处听过了,可从来没有那一刻如同现在这样深刻。 他知道,为君之道,首先就当将民放在首位,他连皇位都守不了,又怎么去守护自己的百姓。 可如今,谢琼婴说会伴在他的左右。 他想,或许当初姑丈也跟他的父皇说过这样的话。 朱睿江问道:“一直吗?” 大雨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停歇,远处天边不知道是何时出了太阳。 谢琼婴也看向了他,“是,一直。” 朱瑞江终也不再说,只是问道:“可即便如此,你们利用二弟做事,他当真不会反吗?” 没了陈党,皇太子一党终究大不如前,若是朱睿言也做了当年和他父皇一样的事情又当如何。 谢琼婴肯定道:“他不敢。” 朱睿言即便是与徐彦舟交好,可徐彦舟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而冒险,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谢沉。 即便是朱睿言真的反了,谢琼婴也绝对不会让他反成功。 十月初一的时候,吕知羡回京了。 当初他当真是带着五千兵马直杀至蒙古,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敢带着这五千人踏入蒙古地界,只是如今看来,他不但是活下来了,而且还配合着大昭援军取下了俺答汗的首级。 大昭官场偏安成风的时局之下,出兵蒙古从未受到重视,吕知羡便自己寻找时机杀至蒙古。 他的事迹很快就传回了京都,一时之间,这个勇猛的将军瞬间名声大噪,他银鞍白马,盔甲加身,端坐马背之上,听着百姓们都在街上激昂慷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宋殊眠和谢琼婴在酒楼上的包厢之中看着这副盛况,窗户大开,两人靠在窗前,这个方向将好能看清楚吕知羡从长街尽头那处而来。 宋殊眠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免感叹,“这吕家的小将军可真是厉害啊,五千的兵,对蒙古十万,他非但活下来了,还联合援军杀了俺答汗,实在是厉害。” 谢琼婴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下方的场景眉眼之间也尽是笑意。 路上行人众多,千千万万人之间,谢琼婴只看得见当初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将军。晴空万里,光明大道之上,被人簇拥着吕知羡也若有所觉,抬头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吕知羡在回京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京都里头发生的事情。当初谢琼婴在中秋宫宴上为他父亲说话,以及陈家倒台的事情。 他的视线和谢琼婴的视线相撞,吕知羡嘴角扬起,朝谢琼婴的方向轻抬了下头。谢琼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笑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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