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是要走,人却站着未动。 谢柔嘉斜他一眼,匀了胭脂的眼尾微微上扬,眼波流转,“可还有事说?” 他上前一步,将她圈进怀里,喉结微微滚动,“我今夜想在此处安寝。” 谢柔嘉不言语,垂在下眼睑的浓黑长睫微微颤动,眼角的那一抹红妩媚到了极致。 等不到回答,他便不肯走。 谢柔嘉瞥了一眼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儿茶,“若是不介意,今夜驸马同儿茶一起安寝。” 他这才肯离去。 谢柔嘉吩咐人备水沐浴。 楼下,正在院中徘徊的裴少旻一见到自家哥哥终于下楼,忙迎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书房。 人还未坐下,裴少旻便道:“希望这次叔父能够平安脱险。”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轻轻摩挲着腕骨处的紫檀木串珠,沉默片刻,道:“我明日一早就回姑苏,你留下来与郑刺史处理好善后事宜。” 裴季泽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完毕后,已是深夜子时。 一脸困顿疲惫的男人轻轻揉捏着眉心,“去睡吧。” 裴少旻见他眉宇间颇为凝重,知晓压在他肩头的担子极重,可有些时候,旁人开口安慰也无用,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待他离开后,裴季泽沐浴过后方回房。 行至门口时,只见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一抹暖光映在窗户上。 神色缓和的男人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床上的女子已经睡着,整个人埋进绿色的衾被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浓黑纤长的眼睫垂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比着妆后秾艳的倨傲高贵,显得乖巧又安静。 裴季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细滑的脸颊,眼底浮现出一抹柔意。 床上的女子大抵是刚睡下不久,微微撑开眼皮子,睡意朦胧地看他一眼,“好困。” 声音又娇又柔,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冷淡。 裴季泽脱去外袍,熄灯后钻入温暖的衾被,将她抱进怀里。 衾被里很暖,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暖香愈发浓郁,勾人心魂。 睡得正香的女子呢喃,“不是叫你同儿茶睡……” 他不答,将她的耳朵含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地咬啮。 她被扰醒,不肯叫他动。 他将她裹挟在身下,低下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她用舌尖想将他的舌顶出去,却反被他含住,用力吮吻。很快,她便没了力气,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手指为所欲为。 直到她从窒息中醒来,强势而又霸道的男人才松开她的唇,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说醉话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她像是没听见,眼睛闭得很紧。 翌日一早。 谢柔嘉醒来时天光大亮。 裴季泽已经不在房内。 守在一旁的黛黛一见她醒来,立刻上前,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驸马天不亮就去了府衙,说处理一些事宜,晌午就要回姑苏去。” 谢柔嘉惊诧,“这么快?” 黛黛颔首,“奴婢已经收拾好东西,只等公主起床。” 这样着急回去,定然是姑苏出事。 谢柔嘉想起昨夜宴会时裴季泽中途离席,回来时面色极为凝重。 只是她隐约记得,他说的是好事。 她虽与他成婚已有半年内之久,可对于他家里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 她木然地由黛黛盥洗梳妆,待下楼时,迎面撞上裴季泽。 眉目若雪的男人一见她起来,好似冰雪融化一般,握住她的手,“起来了?” 谢柔嘉道:“现在就要走?” 裴季泽颔首,“用完饭立刻就走。” 谢柔嘉不解,“何事这样急?” 裴季泽沉默片刻,郑重道:“微臣要带殿下见叔父。” 谢柔嘉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到姑苏次日,就提出见裴温,当时被他以裴温在庄园里修养由拒绝。当时她只以为是他的借口,却没想到他竟要主动带她去见裴温。 这段日子以来,她对裴季泽也算是有了重新的人认识,思及当日种种,也知晓自己对他抱有偏见,沉思片刻,问:“裴叔叔,并不好,对不对?” 裴季泽道:“眼下微臣来不及同殿下解释,咱们用过饭后就要出发。” 心中隐隐不安的谢柔嘉颔首,“也好。” 两人用罢饭后,行装也已经打点好。 离开前,谢柔嘉忍不住回头打量着眼前住了数月的小院。 鄂州之困已解,裴季泽身为御史,一个江南道有十几个州县,要监察地方官员,调查各地地方官的政绩与操守,了解民生疾苦等,不能某一处常住,恐怕以后不会回来。 她望着院中那两个堆在柿子树下的雪人,心中陡然生出不舍之前来。 正走神,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是裴季泽。 他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红狐裘,“待一切事宜处理好,得空时微臣再带殿下来瞧瞧。” 谢柔嘉神色淡淡,“没什么好瞧的,本宫在这么个小地方待了那么久,早已经腻味。” 他沉默片刻,道:“走吧。” 马车一路驶出巷子,行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突然停下来。 只听赶车的马夫道:“公子,路被人堵了。” 谢柔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推窗向外张望,顿时呆楞住。 只见漫天大雪里,鄂州城内那条宽不过三丈的主干道两侧站满百姓。 而道路中央的是十几个一袭绯袍的官员,乃是江南道的十数个刺史,为首的则是郑远与安道和。 众人见裴季泽搀扶着谢柔嘉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前来见礼,而沿途的百姓们则朝他们参拜,高呼“裴青天”与“安乐公主”。 谢柔嘉望着一张张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 她从前在长安,百姓们怕她敬她。 而今在鄂州,他们依旧敬她,可这份敬却与长安百姓心中的敬而远之完全不同。 她突然就理解裴季泽这段日子以来,几十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动力何在。 也许,这就是为官的意义所在。 【为民请命】 不过简单四个字,里头却不知包含多少血泪史。 就连一向清冷疏离的裴季泽也微微红了眼眶,对郑和道:“本官不是特地嘱咐过,本官会同殿下悄悄离开,莫要如此劳师动众。” 眼眶通红的郑远道:“是他们得知裴御史同公主今日离开,非要来相送。鄂州百姓们的命是裴御史与公主所救,他们要来向二位道谢,下官不敢拦,也不能拦。” 言罢,自袖中取出一份血书呈上前,向裴季泽与谢柔嘉一揖到地,哽咽,“这是连同下官在内的各州刺史以及百姓们的万民书,若是将来朝廷追责御史私用税粮,下官愿与怕御史一力承担。” 其他的各州刺史闻言,亦都如此。 裴季泽将囊括着数万百姓心血的血书接过来,向在场所有人敛衽还礼,“裴季泽亦在此多谢诸位。”又见此刻雪势渐大,劝众人离开。 可众人却迟迟不肯散去。 裴季泽与谢柔嘉知晓他二人若是不离开,恐怕其他人也不肯走,只好先行上马车。 谁知马车车轮才转动,一马蹄声响起。 围观的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来,远远地瞧见有人纵马前来。 他在距离谢柔嘉与裴季泽一射之地翻身下马行礼,呈上一将一天青色的包袱皮。 文鸢忙上前去拿。 是一件白狐围领。 整条围领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实乃上品。 来人道:“我家主子说昨夜来得晚了,不曾拜会公主。迟些时候会再去姑苏拜会公主。” 是岳阳侯的人。 昨夜她提前离席,也不知岳阳侯究竟有未去。 谢柔嘉淡淡地应了声“好”,在一众百姓的目送中与裴季泽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城,周遭所有的百姓才渐渐散去,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举着手中的弩弓,瞄准官道上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身旁的人忙劝阻,“主子,万万不可,沿路都有部曲守护,若是打草惊蛇……” 容貌昳丽的男子并未收回手,只是弓弩的方向却一向一棵枯树上的乌鸦窝。 手一松,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射中窝里的一只乌鸦。 弓箭射穿的是乌鸦的翅膀,它被牢牢的钉在树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就这么叫他死,着实便宜他! 接下来,要让他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 马车里。 谢柔嘉听见一声声的嗥叫,不由地开窗去看,只见几只乌鸦落在道路两旁的枯树上。 裴季泽伸手关了窗,“外头冷,待会儿着了风寒。” 谢柔嘉收回视线,神情蔫蔫地坐在倚在马车车壁上。 裴季泽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殿下可先靠在微臣的怀里小睡。” 不等谢柔嘉反对,已经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 谢柔嘉本不想与他亲近,可是马车里终究不比屋里暖和,到底不想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由着他去了。 因是下雪天,赶路受阻,再加上裴季泽似乎很赶时间,除却夜里必须要住宿,其余时间两人皆待在马车内。 尽管马车地板上铺了两成棉被,最上头还铺了一张虎皮,等马车入姑苏境内时,谢柔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 裴季泽十分心疼,道:“若是实在不行,我先送殿下回家休息一两日。” “无妨,”谢柔嘉懒懒地趴在他肩上,“我也想要早一些见裴叔叔。” 裴季泽并未坚持,直接命人去庄园。 马车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驶进裴温所在的一处庄园内。 谢柔嘉下马车时,腿脚都是软的,站都站不稳。 裴季泽也不顾她反对,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一处院落走去。 谢柔嘉连与他争执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他只是将她抱到院门口便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锦书忙上前敲门,院子里很快传来脚步声。 俄顷,门自里头打开,一生得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的男人自里头走出来。 他一见到裴季泽十分的激动,正欲说话,眸光落在谢柔嘉身上,一张脸迅速冷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谢柔嘉。 谢柔嘉心中很是诧异。 眼前之人正是昔日裴温的侍从,亦是他的前锋将军裴五。 从前在朔方时,他就一直瞧谢柔嘉不顺眼。 只是从前虽不喜欢她,可到底碍于裴温在,如今看着,倒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裴季泽微微蹙眉,“不得对殿下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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