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嘉难得展颜,“我已经好久不曾玩得这么高兴,理应多谢侯爷。” “既如此,”他凝望着她,“那么,微臣明日还可再来找殿下玩吗?” 谢柔嘉在他真诚的眸光里点点头,“好。” 待回府后,憋了一肚子话的文鸢心里不安,“公主,您真要把当成卫公子吧?” 谢柔嘉反问:“不能吗?” 文鸢斟酌片刻,道:“他到底不是卫公子。” 且不说岳阳侯是江家的人,在鄂州时,他联合江南道的粮商们抬高粮价,显然非善类。 眼下他突然出现在公主面前,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怕只怕为了卫公子的事情伤心过度,而做出糊涂事。 谢柔嘉不置可否,走到一旁,轻抚着案上摆放的那把乌黑的弓弩。 这把弓弩是当初射杀卫昭那把,她当日回来时,特地从江南带回来。 柔软的指尖抚摸着冰凉刺骨的弓身,脑海里闪过当日情景,一颗疼到麻木的心底涌出无限恨意。 这天夜里,她握着弓弩入睡,试图在梦中见一见卫昭。 可她却并未梦到他,反而再次梦到那个不该出现在梦里的男人。 梦里,两人站在一大片芍药花海里,眉目若雪的男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柔柔,咱们在姑苏厮守一生,好不好?” 这晚谢柔嘉睡得并不好,醒来时眼角挂着泪。 黛黛见她醒来,忙上前将她扶起,又见她眼角微红,挂着泪痕,有些心疼,“公主,您又做噩梦了?” 谢柔嘉有些茫然地望向刚刚透出曦光地窗子,轻声道:“也许吧。” 梦见裴季泽,如今不知算不算噩梦。 * 接下来几日,谢柔嘉带着初来乍到的江行之在长安城内到处闲逛。 长宁坊的赌坊,平康坊的梨园,隐藏于巷子里的羊肉锅子店等全部都是她曾经与卫昭最常去的地方。 她就像是已经从卫昭病逝的伤痛中走出来,每日都同江行之在长安城内游戏人间。 短短几日,她带着江行之将曾与卫昭去过的地方游了个遍。 谢柔嘉与江贵妃嫡亲的侄子,岳阳县侯交好的消息不出几日的功夫传遍整个长安城。 也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谣言,说是安乐公主真正心悦之人本就是靖王卫昭。 而岳阳侯因为相貌酷似自己的表兄靖王卫昭,是以安乐公主移情于岳阳侯。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这日。 谢柔嘉与江行之去其香居茶楼吃茶,偶遇许凤洲。 许凤洲当众讥讽江行之以色侍人,惹怒谢柔嘉。 她将江行之护在身后,冷冷道:“许侍从请慎言!” 许凤洲瞧着她一贯护犊子的样子,嗤笑,“殿下怕不是忘记自己还有个驸马。” 谢柔嘉懒得与他争吵,其香居也没心情待了,与江行之去了葵姐酒馆。 吃了两杯酒,她就有些头晕,便出去园中透气。 今日是满月,银白皎洁的月光洒满院落,如同覆了薄薄一层白纱。 月光下清冷孤寂的女子正望着水里的那一抹摇曳的月光出神,葵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葵姐陪着她站着闲聊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口气,“您不该如此待裴大人。” 谢柔嘉不置可否,脚步虚浮地往回走,恰巧撞上出来寻她的江行之。 站立不稳的女子被他轻轻一带,带到怀里去。 他垂睫望着她,“殿下何苦为微臣同许侍从起争执?” “他从前就总爱欺负阿昭,我早就瞧他不顺眼,”谢柔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倚靠在栏杆上,“你放心,有我在,在长安没人能欺负你。” 江行之神色微动,“上回我向殿下提亲的事儿,殿下考虑得如何?” 眼角像是凝结一滴胭脂泪的女子盯着他望了许久,缓缓道:“待我找到杀害阿昭的凶手,再考虑此事。” “凶手,”他像是很不解,“不是说,表兄是被山匪所害?” 半晌,她回头望着他,那对波光潋滟的眼眸里映进他的脸,“不是。” 是夜。 谢柔嘉又梦到裴季泽。 这一回,梦里的裴季泽没有说话,像是报复似地吻她。 醒来后,已经天亮。 外头白茫茫一片。 她以为下雪,径直走到窗前去,一推窗,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她把手伸出廊庑外,一抹银白落在掌心里。 是雪霰子。 想来长安马上就要下雪了。 * 裴季泽回到长安的那一日,长安终于迎来第一场大雪。 这一日,谢柔嘉与江行之在郊外打了半日的马球,回到长安城时天色已暗沉。 她与裴季泽就在其香居茶楼门口不期而遇。 隔着薄薄一层雪幕,马背上一袭墨色狐裘,容颜若雪的美貌郎君朝她望来,那对漆黑的含情眸像是融入霜雪,冷得彻骨。 谢柔嘉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像是没瞧见一般,与江行之翻身下马。 正要入内,江行之突然叫住她。 容貌昳丽的男人轻轻地拂去她肩头的落雪,替她整理好脖颈间的绯红毛领,柔声道:“不如今日不去吃茶,去我家里用饭,可好?”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马背上容色无双的男子。 谢柔嘉嘴角泛起一抹柔意,“行之觉得高兴就好。” 两人再次翻身上马,策马离去,一红一白两抹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尽头。 锦墨觑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低声询问,“公子现在是入宫还是回府?” 端坐在马背上一脸冷漠的男人收回视线,调转码头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 谢柔嘉在江行之的府邸用完晚饭后告辞。 江行之却不想放她回去,“殿下几时与他和离?” 谢柔嘉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咱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江行之眼里的欲望简单直白,“我想得到殿下的人。” 这几日,几乎事事顺着他的女子闻言,微微蹙眉,“阿昭从来不会如此。 江行之闻言,那张一向温和的脸顿时冷下来。 他道:“我不是阿昭。” 她道:“可将侯爷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侯爷觉得自己亏了,不如咱们现在结束。” 江行之打量着眼前翻脸不认人的女子。 良久,像是败下阵来,委屈,“我的好殿下,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起身,“我真得回去了。” 江行之道:“我送殿下回去。” * 江行之将谢柔嘉送回到公主府角门处,道:“明日是万寿节,我来接公主一同入宫。” 谢柔嘉一时没有作声,抬起眼睫望着廊庑下散发着淡淡暖光的灯笼。 这会儿外头雪势渐大,一袭红狐裘,乌发雪肤的女子在风雪里略显孤寂。 江行之见她今日见了那人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他回来,公主就不需要微臣了?” “你想到哪儿去了?”谢柔嘉收回视线,“那你明日过来接我。” 江行之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带着皮手套的手,低声道:“不许你去见他。” 谢柔嘉嗤笑,“江行之,我同他还未和离。 江行之面色骤变。 她上前一步,手指隔着皮手套抚摸着他洁白似雪的脸颊,“好了,你别不高兴,我不召见他就是。” 江行之这才作罢,道:“我看着殿下进去。” 谢柔嘉入了角门。 门房正要掩门,却见一袭白狐裘的雪衣郎君立在漫天飞雪里。 谢柔嘉朝他挥挥手,这才离去。 待那道门关上,江行之才收回视线,冷冷吩咐侍从,“派人好好盯着公主府,他若是来见她,即刻来报。” 侍从小心劝诫,“公子,您别把自个儿给陷进去。” 江行之闻言,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被她摸过的脸颊。 那儿,似乎还保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冷冷道:“我自有分寸!” * 公主府。 谢柔嘉一入自己的院子,就瞧见廊庑下负手而立的墨色身影。 守在一旁的文鸢一见她回来,忙迎上前,低声道:“奴婢没能拦住驸马。” 预料之中的事儿,谢柔嘉并未感到意外。 她道:“无妨,下去吧。” 文鸢应了声“是”,领着院中的婢女退了下去。 她径直走到廊庑下,褪去脚上沾雪的靴子入了温暖如春的屋子。 他跟着入内,环顾一眼室内,眸光落在摆在最显眼处的那一把弓弩一瞬,伸手要替谢柔嘉解身上的狐裘。 谢柔嘉一把捉住他的手,抬起眼睫冷冷望着他。 他挣出手来,执意要替她解。 洁白的指骨熟练而又灵活地解开系带,火红的狐裘被他随意地丢在一旁的榻上,又顺手拔了她束发的玉簪。 如瀑的青丝乌泱泱垂落在腰间,愈发衬得她一张雪白的小脸莹然若玉。 屋子里静谧极了,只有屋外的寒风,偶尔发出呼号之声。 “这段日子,过得好吗?” 他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17 02:34:40~2023-11-18 09: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望直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酉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谢柔嘉抬起眼睫打量着眼前消瘦许多的男子, 神色冷淡,“驸马下午不都瞧见了。” 裴季泽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我想听柔柔亲口说。” 谢柔嘉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夹杂着药香的薄荷香气, 缓缓地阖上眼睫, 一字一句, “我有了新欢,过得极好。” 话音刚落,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地收紧,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怀中。 他嗓音有些低哑, “无论柔柔有多恨我都好,江行之与卫九是完全不同的人,且卫九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柔柔, 离他远一些。” “这是本宫自己的事情, ”她抽回自己的手指,“就不劳驸马操心了,更深露重,驸马请回。”言罢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径直入了内室。 不知过了多久, 外头传来关门声, 谢柔嘉将自己埋进冰凉的衾被里, 蜷缩成一团。 今年的冬天, 似乎格外冷。 * 公主府外。 裴季泽刚入自己的马车, 就瞧见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丰神俊朗的男人轻笑一声, “怎么,被赶出来了?” 裴季泽不置可否, 神色疏离, “有事?” 许凤洲笑, “想去你府上吃杯茶。” 两刻钟后,马车在春晖堂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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