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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臣

时间:2024-01-16 00:10:02  状态:完结  作者:符黎

归根结底,在她目睹了生父的死亡之后,他没有立刻杀了她,这或许就是一个重大的错误。

他总以为她看不懂那么多。毕竟是女人嘛。

因为他想弥补这一错误,所以,给她安排了一座大宅,四个男人,和一辈子的梦魇。

可是如今,此刻,她却将这样的丑事说得斩钉截铁,来反将他一军?!

庆德抬眼,眼角余光看了看两边高墙上戒备森严的兵士,又看向苍白着脸的允元。

很快了,就算她有天罗地网又如何,只要他再坚持一小会儿,她就会自己倒下了。

*

风雨迷离。

杜微生听着允元的声音,却想到她在半夜惊醒时不出声的干呕,想到她每一次摸索药丸时发颤的手,想到她有时会在欢爱的巅峰处闭上眼咬住牙,像把自己交托给了无边的空空的黑暗。

他也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想到父亲从太湖底带出淤泥的尸体,想到母亲倚着门扉看他时沉默的脸,想到自己第一次穿上京官的补绣袍服时,自以为将报答门楣了,却其实不然,其实他依然无法凭自己的才华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前途。

明明他是个这样寒微卑劣的人,在世人眼中也早已沉入下流,但他却还是觉得自己能懂得允元,因为他看清楚了她的痛苦。

他们都努力地演着那个被人戳着脊梁骨生存下来的角色,并且试图从中寻找渺茫的快乐。求仁而得仁,固然无怨,但却会痛苦。

“既知如此,你怎还执迷不悟?”是庆德的声音忽然抬高了,“自先帝崩逝之后,你便行事秽乱令人发指,直到今日,身边还带着男宠,这如何可以为天子?!小妹,”他颇为痛心地道,“为人君者,决不可以私害公啊!”

允元的身子危险地晃了一晃,却还是毫不相让地冷笑:“弑父害母之人,却来与朕说以私害公的道理?朕耻于与尔为兄弟!”

庆德又放软了声音,循循善诱:“小妹,你且再想想。如今你抓着权柄不放,可到千秋万岁之后,还能传位给谁呢?六年前太医的诊断,你忘了?先帝的血脉,难道要断绝于你的手中?”

允元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从你弑杀先帝的那一刻起,你就已不是先帝血脉了!”

庆德歪了歪头,“可天下人恐怕不这么想。我还有世子——”

“世子可不一定是你的世子。”允元笑道。

庆德始终平稳的面色上终于生出了波澜,像是不敢相信又已然吃上了圈套的兽类一般扭曲了表情:“你说什么?!”

允元想,果然,这才是他的痛脚。她感到一股超然的快乐,道:“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哥哥若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又何必在乎世子是谁的种呢?”

庆德目眦欲裂,拔出长剑往前怒指,身后黄汝训等人当即带兵冲出,往允元面前禁卫组成的人墙上冲杀过去——

地方狭小,双方混战一团,墙上待命的赵光寿皱紧了眉头,顿时下令收箭,所有人跳墙而下!

*

允元确实已支撑不住了。

在混乱而毫无章法可言的厮杀声中,她强行咽下了喉头涌上的鲜血,回头看了一眼杜微生。

这一眼却令杜微生的心往无穷的深渊里沉落下去。

“陛下!”他下意识喊,从身边的侍卫身上拔出了剑,堪堪击退了一名叛军的偷袭,又回头去看她。

她已站立不住,只能用力抓着道旁一朵花也没有的凤仙花架,满手都是脏污的泥水,但她望着他的目光却那么森冷,她动了动唇,风雨之中,他没有听清,于是倾身过去——

“你动过朕的药?”她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劈过他的耳膜。

这只是她的猜测,但她一定要问出来,她的目光楔住他,就仿佛在向他要求一句绝不动摇的海誓山盟。

“杜子朔!”被自己人保护在廊上的汝阳侯缩着身子喊出来,“你莫忘了你的老母亲!戴罪立功,千秋万世,就在此刻!”

杜微生的手中是有剑的。

他知道,汝阳侯知道,允元也知道。

在一个微妙的刹那,他成了离允元最近、也最危险的人。

赵光寿似还在嘶喊着什么,但来不及了,有人举刀往允元这边冲撞了过来——

下一个刹那,杜微生挡住了那一把刀。

*

有许多人看见,皇帝抓住了杜供奉的衣角,将站立未稳的他往那人的刀口上推去。

也有许多人看见,杜供奉自己迈出了一步,还来不及举剑就被那刀刃贯穿。

大雨如磐。

杜微生的身体将将圈住了允元,形成了一个死角,只是一瞬之间,已承受了三四次刀劈剑刺,旋即,一切又归于平静。

是汝阳侯的人数终于不敌,赵光寿带兵突破了廊上,拿住了汝阳侯,在后者还说不出话的当口,一剑刺死了他。

杜微生的身子晃了晃,便倒在允元身边,天旋地转,雨水像千万根针摔落进他的七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渐渐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短暂。

允元出现在他的视阈之内。雨水洗得她的清丽的脸容愈加地苍白。他抬起手,想说什么似的,被她一把抓住,她转头去沉着声音吩咐太医和仆从,再回过头来时,杜微生已觉没什么好说的了。

允元道:“你不能死。”

杜微生听见了,缓缓地沁出一个温柔的笑,连眼底的风雨都是温柔的风雨。

“你不能死。”允元的语速很快,“到明年学士院建成,朕将擢你为翰林学士,再过三年,张钧冲退位,你便是翰林承旨。你不是想光耀门楣吗?朕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三省宰相都必须让着你,再也没有人敢瞧你不起。”

奇异的是,她好像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了杜微生想要什么。虽然她很久以前就已发现这个男人和自己一模一样,连挣扎时那恃强好胜的姿势都一模一样,但她其实不曾深思过这个问题。她不曾将他视为真正的同类。

一个希求着被承认、被宽容的同类。

杜微生干哑地咳嗽着,嘴角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素白的衣领。但他却还在微笑,就好像在宽容她的不知趣,就好像……她根本猜错了一样。

她有些焦躁了,太医为什么还不来?!

杜微生的手颤抖地再次握紧了她的手。

“臣……臣若得不死,”他说,“必竭尽全力辅佐陛下,终身不贰。”

这大约就是那一句她想要的海誓山盟了,在滂沱的雷电交加的雨里,虚弱的声音化作抓不住的水汽消散去。

允元抬头,再也控制不住地嘶叫了一声。黄昏的大雨立刻掩盖去她的声音,只见巍峨的殿宇屋脊上,那腾舞的金龙仿佛要飞入浓云滚滚的幕景之中,留下这人间的遍地残骸。

而她,就是这人间的主人。

尾声之一

她曾经在天下万民的欢呼声中,亲吻过这世上最美丽的情郎。

敦德二年的那一场逆变,据说是从六年前就已种下的因果,汝阳侯卧薪尝胆地埋伏了那么久,却在一日之间灰飞烟灭,嗣后的十日,皇帝下急诏搜捕汝阳侯残党,三族之内七岁到七十岁皆不放过,长安城中、全国上下,四面皆是家破人亡的哭声。

皇帝据说是因兄弟相残、哀毁过度,一连七八日自闭勤政殿中,绝不露面。这样也就到了诞节,皇帝的二十五岁生辰,原本是一家人以至天下人融融泄泄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却全然没有操办,圣旨的意思是今年乃是凶岁,不可再有所冲撞,于是学士院、柏梁台等工事也都暂停了下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主持工事的工部尚书徐赏鹤被打为汝阳侯一党,下了大狱。据传当日高夫人暴毙于掖庭宫的消息,就是由他传给了兵部的黄汝训,才让汝阳侯一时抢占了先机;下狱之后,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又在某一个深夜,撕了自己的衣裳拧成了绳索,在地牢中自缢而亡了。

到十月初八,皇帝诞节的这一日,竟落了初雪。

*

是看到雪花结晶在窗栊上的那一刻,允元才感到了冷。

杜微生的尸首已经送了出去,他那六十岁的老母亲在宫门外等着,说要将他带回。允元没有出门,一应都交由赵光寿和沈焉如去办了。

九月廿九,她守了他一夜。

整整一夜,她听着他咳嗽。万籁无声的夜,他一下、又一下地,发出干呕一样的古怪声音,是因为呼吸太过浊重,坚持不住,乃从喉咙里翻出了血沫导致的。

她有时给他擦洗身子,有时帮他清理血迹,总想对他说些什么,却想不出来。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出来。

他偶尔是清醒的。睁着眼,望着高高的承尘底下画帘飘飞,绮丽的金博山和优雅的云母屏风,她也就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是他们过去欢爱过无数次的地方,地上榻上,墙边案侧,处处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暧昧。而在这一切优柔富贵的包围之中,坐着她自己,宛如一个飘忽的影子。

在他清醒的时候,允元也会问他,渴不渴,想说什么。他最终没有提任何要求,只是安静地凝望着她,甚至好像还有些歉意的。

过了很多、很多年之后,允元也始终想念他在那一夜垂死之际的眼神。像温柔的手抚摸着她,像温柔的声音在告诉她,你没有错。

只是他再不能陪着她了。

*

他明明还说要给她送生辰礼物的。

外邦蕃国,诸侯郡县,诞节的贡奉已渐渐堆满了宫内的库房,她还尚未去瞧过一眼。赵光寿他们暂时离去之后,勤政殿内一时也显得空荡荡的,允元拢着衣襟、团着手炉走到殿外,便见地上已积了一层薄雪,而空中犹旋舞着雪花。

她下意识想唤人来同看,身边却只有一个小厮,她低眉认了认,道:“你原来是他身边的人?”

“是。”春咏低了头,“小的没了主子,赵公公又吩咐小的到勤政殿干杂活了。”说着,他递上来一件大氅,“陛下要出门的话,添一件衣裳?”

允元笑了,“赵光寿这个滑头。”又摆了摆手,“你不必留在这边,朕不需要。”

不过,她还是抬了抬下巴,让春咏给她披上了那件大氅。她低头呵气,一边团着双手,便抬足走下台阶。

原本也没有什么目的,但杜微生的画院实在太近,好像不过是两三步,抬头也便见到了。

就在数月之前,这里还颇是热闹,仆从如云,灯火连夜。但如今推开门,却散出一股呛人的气息,像是太久没有人来了,这里不欢迎她似的。

掌管画院的宦官从后头一溜烟儿地跑来,点头哈腰地不住赔罪。允元没有搭理,只是往画院更深处走去。

熟悉的卧房里,案上还放着当初那许多张松下美人图的残稿。她曾经问他,画那么多作甚?他答,不知哪一张最好。

她走过去,草草地翻了一翻。她过去就觉得这美人并不像她,如今也还是这样觉得。可是美人的眉眼里有一丝愁绪似的,她过去却不曾留意到。

画上嫣红的凤仙花汁已经褪色,他所承诺她的晚霞终于收梢于黑夜。

在一叠画纸的最底下,是那一幅白鹭图。

她记得上回看见时,他还没有画完。原应是一只形单影只的白鹭,立在模糊的重重人影之间,彷徨四顾。但如今再看,却见四周的人影都用重笔改成了山水,白鹭茕茕地立在芦荻飘荡的水岸边,流水蜿蜒向远方的群山,山下有小亭,亭中隐约有老翁在垂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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