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顾不上理会玠儿的小心思,内官已经将她领到了未央宫,即将见到思念多时的女儿,她不知为何却有些畏缩了。还不待内官通传,若微就已然不顾众人的阻拦,直接小跑出来了,她急切地唤道,“阿娘!” 赵氏一看见女儿,泪水就落下来了。她顾不得脑中记得牢牢的种种繁复礼节,直接将女儿抱在了怀中,只是哭道,“微微!我的微微!” 听着赵氏声声的呼唤,若微身后跟着的云霏等人,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玠儿和玦儿的眼睛也红了。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一阵,若微略略缓过心情了,就连声叫着母亲进宫一叙。就在此时,玠儿轻轻扯了扯若微的裙裾,小声说,“姊姊。” “玠儿!”若微一下又落泪了,她仔仔细细瞧了玠儿一圈,说,“又长大了。” 玠儿心里酸酸的,只是紧紧地抱着姊姊。 若微任由他抱着,待玠儿渐渐不哭了,就一左一右地牵起他与玦儿的手,一起进了未央宫。 大家都坐下了,若微叫人端出些瓜果点心给两个弟弟吃,然后和母亲说着话。赵氏伤感又高兴地看着若微,停不住的絮絮叨叨着。若微只要看到母亲,心里就是高兴的,就红着眼睛,只是听。赵氏一下说完了,望着眼前华裙盛装,光彩动人的女儿,眼泪又流了下来。 “微微,”她哽咽着说,“阿娘在苏州听闻你得病,可真真是担忧坏了。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若微一愣,她没有打算告诉母亲真相,尽管心中愧疚,但仍是说,“我已然大好了。”她微笑道,“您看看我,哪里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 赵氏望着女儿粉白的面颊,莹润的眼睛,心中已然是相信了。“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道,“你可让阿娘忧愁坏了……” 若微的眼中泛着泪光,她不言语,只是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赵氏渐渐平复了心情,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并无外人,便悄声道,“好孩子,你告诉阿娘,你过得好吗?”赵氏的眼眶又湿了,“旁人都说陛下宠爱你,你过得很好,但这日子的好坏,旁人如何说都是虚的,只有自己才知道……你同阿娘说实话,你过得好吗?” 若微的手指猛地颤抖了下,”自然是好的。”她轻声说,“陛下他……待我极好。” 赵氏听了女儿的话,却仍然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她留意着四周,见宫室华美绮丽,琼堆玉砌,双凤绕着雕梁齐飞,罗帷华被暖香盈盈,便稍稍放下心来。不管女儿心中如何做想,但陛下一定是用了心思的……这便够了,身为女儿,命数既定,又能如何呢? “你如此说,阿娘就放心了。”赵氏流下眼泪,“但是微微……终究是家中对不起你,累了你……”她轻轻抚上女儿的面颊,“……你受苦了。” 若微的心骤然一痛。望着母亲慈蔼的脸庞,她只是微笑道,“都过去了。” 这句话惹得赵氏哭得更凶了。若微心中酸涩难言,只能任由母亲哭泣。玠儿在一边,听着她们说话,连最爱吃的果子都吃不下去了。他连忙开口打岔,玦儿不忍见母亲姊姊如此情形,也跟着说话,终于使得气氛稍稍回暖了。 直到母亲开始和姊姊聊起远在幽州的二兄,玠儿就知道这场风波已然平息了。他见母亲一直霸占着三姊姊,自己无法和姊姊交谈,就勾勾玦儿的小指头,想和他一起出去溜达溜达,但玦儿被果子迷魂了眼,怎么都不理会他。玠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若微自然看在眼里,只招呼人去跟着玠儿,随他出去玩了。 玠儿走出外殿,把未央宫中每处都看了个遍。尽管很心中很快乐,但无人和他玩耍,却不免感觉无聊起来。他蹲在树下,看着一只大蜗牛爬爬停停,也渐渐觉出了趣味。 他捡起一根小树杈,正想敦促蜗牛爬快点,却忽然察觉周围安静下来,他小小的身子也被一个人影笼罩住了。玠儿扔下树杈,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大哥哥正微笑看着他。 大哥哥生得好看,瞧着也很和气,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朝他伸出手,声音微微含笑,“如何蹲下了?” 玠儿睁大眼睛,还没回过神。而跟着他出来的侍从齐齐跪伏于地,俱是心焦如焚。刚想出言为江小郎君解围,却见皇帝已然俯身抱起了他! 玠儿忽地被一个陌生人抱在了怀里,脑中晕晕乎乎的。闻着近旁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您是谁呀?” 皇帝笑道,“我还正想问你。” 玠儿神智还未回归,话已然说出口了,“我是玠儿!”他声音很清脆地说。 皇帝若有所思的一点头,“你是微微的三弟弟。” 听闻微微两个字,玠儿心里就是一个激灵。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刚刚跟着他的人竟然都跪下了!玠儿眨着乌溜溜的眼睛,“您是陛下吗?” 皇帝一面抱着他,一面走上玉阶,听闻此等童言童语,不禁失笑,“是,我是陛下。”他看着玠儿神似若微的眉目,不由得生出几分喜爱,“你懂得可真多!” 而玠儿听闻此言,却是大惊失色。陛下?陛下抢走了他的姊姊,他还以为陛下是一个丑陋凶恶的坏家伙呢!他盯着眼前人俊美的脸庞,总感觉这是一个假陛下。 皇帝逗弄着怀中的小孩儿,“怎么不说话?” 玠儿正在心中嘀嘀咕咕,说话也是极小声的,“您是陛下,那您一定是和姊姊在一起了?”玠儿还在确认他的身份,“您是我的姊夫吗?” 皇帝微微一愣,“是。”他笑道,“我是玠儿的姊夫。” 玦儿这才放下心来,起码自己没有认错人!可是他盯着皇帝,还是感觉他和自己心中的形象相差甚远,不由得大大叹了口气。
第77章 郎官 玠儿心中如何想的暂且不提, 而当看到皇帝抱着玠儿进殿后,赵氏真正是吓了一跳! 她茫然失措地站起来,还着急忙慌地的想要跪下, 皇帝却一眼瞧到了她, 自然而然地笑道, “夫人不必多礼。”他抱着玠儿坐在若微身旁, 从容道,“未央宫不比别处,朕只与夫人叙家礼。” 赵氏唯唯应是, 却仍是不敢抬头望皇帝。若微见状,连忙拉着母亲坐下,又问,“陛下不是说到了膳时才来吗?” 赵郁仪笑道, “散朝后无事, 便来早了。” 若微闻言, 便轻轻横他一眼, “您吓到母亲了。” 赵氏的心猛地一惊, 还等不及她出言否认,皇帝就已经从善如流了,“是朕唐突了。”他微微含笑,“夫人勿见怪。” 赵氏不料女儿与皇帝竟是如此相处, 一时心中惊骇难言。对于皇帝,她心中既敬畏,却又有些隐隐的怨恨。但如今见了真人, 还是敬畏的感情远远占了上风, 既便皇帝此刻态度温存,声音和煦, 她仍旧是胆战心惊的,仅仅只是不住点头而已。 若微见母亲如此情状,还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氛围,刚好一转头,就看见玠儿目不转睛地望着皇帝,便笑问,“玠儿怎么一直瞧着陛下?” 玠儿正在天马行空,忽然被人一声唤,就下意识道,“我看陛下好看!” 若微一怔,继而轻轻一笑。皇帝也是忍不住展颜。殿内侍立的众人见皇帝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赵氏尽管也觉儿子言语喜人,但嘴上仍要说,“三郎没规没矩的,还请陛下勿要怪罪。” 皇帝正是看玠儿哪哪顺眼的时候,当即便道,“怎么会。”他摸了摸玠儿的小脸蛋,顺势道,“既然玠儿如此如此喜欢朕,朕也喜欢玠儿,那便留玠儿在宫中伴驾,何如?” 若微和赵氏都是惊住。玠儿瞪大眼睛,却还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可是我还是个小孩儿,功课也马马虎虎……什么都帮不到您!” “不会可以慢慢学。”皇帝不以为意,仍是笑道,“也不叫你做什么,只偶尔陪陪朕与贵妃即可……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玠儿眨眨眼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可以住大屋子,还可以常见姊姊……玠儿深深的心动了,但还是扭扭捏捏道,“可是阿娘,还有玦儿……我会想他们的!” 玦儿在一旁,早就急得脸都红了。此刻听到玠儿提起他,连忙嗯嗯地点头,“对!陛下,我也舍不得阿兄!” 赵郁仪便把目光落在了玦儿身上,看着孩子涨红的脸颊,不禁一笑,“那你也与玠儿一同留宫如何?”他略微沉吟,“朕先封你们做郎官,如此便可自由出入宫廷了……到时想歇在宫中,还是回府,都随你们。” 听闻此言,玠儿心中一点顾虑也没有了,只是不住地点头。玦儿见阿兄点头,阿娘也没反对,便也跟着点头。两个孩子身在局中,还不明所以,殿中众人早已是心惊难言了。郎官虽品阶不显,却皆由皇帝亲授,为天子腹心耳目之臣,负责起草诏书,颁令节制,国朝的肱骨重臣,几乎皆是由郎官迁出。皇帝下此等任命,自然不是叫两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去涉足朝政,但其背后真意已然是如此显而易见了。若微听闻此言,亦是忍不住暗暗心惊。 赵氏的嘴唇张张合合,如何不知摆在眼前的是一条通天之路!理智上,她当然希望两个孩子越来越好;可情感上,她的心情却是如此难以言明。她抬起眼睛,偷偷想去看一眼皇帝,便看见皇帝正微微低着头,同怀中的玠儿低声谈笑,他语气温和,姿态极为平和舒缓,没有丝毫自矜之态,但其周身尊贵气度已然是不言而喻。在最痛苦的时候,赵氏曾许多次想过夺了女儿的人是何等模样。每一次作此遥想,都令她五内如焚,肝肠寸断。而如今,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她不敢去恨,也不能去恨。 赵氏的心绪复杂难言,而玠儿就纯粹是欣喜了。“陛下要我做郎官吗?”他惊奇道,“有这么小的郎官吗?” “自你开始不就有了?”皇帝含笑道,“朕既是陛下,又是你的姊夫,必然不会轻纵了你。一定要盯着你好好学一学本领!” 玠儿瞠目结舌,想不到逃离了母亲的魔爪,又来一个恐怖如斯的姊夫!但答应都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他顾不上先前对皇帝的种种意见了,只一拍胸膛保证道,“我虽然不爱学习,但还是很聪慧的!”他骄傲道,“您只管相信我!” 若微见他如此自卖自夸,真的是哭笑不得。还欲挖苦他几句,玠儿又开始卖弄自己了,“您别看我个子小小,但其实我已经会骑马了!不像玦儿,怎么学都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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