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清月见到他后显然十分激动,唤了一声“将军”正要回答,却被太子殿下的吩咐给打断了。 此时梁玉引着王庆海也已经走到近旁。 嵇崇涧看楼清月和王庆海都在了,便让他俩开始动手,将箱子里刚装上的银子拿出来,擦去柱子房屋坍塌沾上的泥土和木头碎屑,放在称上看重量。 果然有些所谓的足银实则分量不对,或者多了些或者少了些,终归和票号许诺的对不上号。 梁玉拿起长剑把它们辟开,芯里夹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是泥土,或者是不知名的碎末子,被外层的银子裹在其中,单看外观是瞧不出不对来的。 嵇崇涧唇角紧绷,沉默得令人发慌。 傅荣添彻底愣住,等到反应过来银子果然有问题,气得提起武器就要唤人牵马去票号算账。 王庆海一把拽住傅小将军:“提督大人何必急于一时。”又朝着将军夫人使了个眼色:“现下东西不对,得细究根源和那些人的目的,还有造假来由。若一时冲动打草惊蛇,反倒是不妙了。” 于晟霞也愤恨不已,可这个时候哪里是冲动就能解决事情的?她忙拉住夫君另一边胳膊:“你可冷静些吧!银子才刚找到,等柱子都敲完了再想其他。莫要这个时候另生事端。” “可是——” “没有可是!”妻子软硬兼施地凝视着他:“孰轻孰重,将军心里比我更清楚!我们实在得一桩桩地来!” 傅荣添咬着牙好一会儿才硬生生点了头。 此时周遭一片静默。只听得不远处将士们喊着“嘿哟嘿哟”的口号,在或砸或牵拽着那些柱子,以及土木掉落的哗啦声。 楼清月整整衣裳,向前几步拱手朝将军夫人行礼,与傅小将军铿然道:“草民早已听闻将军大义特意亲来北疆运送军饷。只是刚才将军事务繁杂,草民未能与您说上句话。如今能够当面与您相见,草民激动不已,虽身份低微却想替北疆将士感激将军大义,还望将军受了草民一礼!” 说罢他当即跪下,接连重重磕了十几个响头,满发满脸灰尘,额头都被倒下房屋的沙砾敲出了血印子。幸而他一介书生不似武将那般力气大,不然铁定和樊明似的要意识模糊了。 傅荣添忙去拉他,又叫上了妻子。夫妻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个不会武的人给拽起来,嗔怪道:“我们和范家原本同气连枝,宛若一家。我这样做原也应该,你又何必这般谢我。” 听闻傅小将军提到安国公家,楼清月当即垂泪。 傅荣添也红了眼眶,想遏止住夺眶而出的眼泪,结果没能成功,只能背过脸去偷偷把泪水擦去。 半晌后,还是王庆海哽咽着说:“好了,我们先把军饷和银子的事情处理妥当,再说其他。若这个事儿不安排好,也着实愧对安国公和世子爷。” 几人纷纷颔首。 嵇崇涧当即决定:“我们现在便往县城里去,到福来票号看看具体情形再作打算。” 他们的身份虽然已经表明,好在还没有完全传开,基本上知道的人尽数在此了。今晚估计要通宵来把另外两间屋子的柱子砸了取出银两,这儿的人全都必须留下,待到事情完毕方能陆续离开。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份一时半会的倒是不会在良槐县城内传播开来,倒是方便前往。 只是傅荣添暂时不能去了。一来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即便军饷找回,那之前丢失的罪还在,在皇上的旨意下来前都不能随意走动。二来他那时候换了如此多现银,票号的人许是记得他,再加上当时军饷丢失闹得那么大,票号的人八成能猜出来这丢失银子正是从福来换的那一批,指不定现在会作出了什么样的安排来防着。 已经是下午,若再耽搁下去,今儿是哪里都去不得了。方峦进不会骑马,自然留下。这次过去的只有太子殿下、梁玉、王庆海和小午子。 送别的时候,方峦进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擦东西的抹布当大手帕,迎风挥啊挥:“你们就放心地去吧,不用管我。左右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们离了我照样可以顺顺利利办成事儿。你们且去吧,我就独自在冷风里面候着你们算了。”说着还应景地哽咽两声。 嵇崇涧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王庆海骑马回头,呵呵冷笑。 方峦进立刻老实了些。不过须臾功夫,他又悄悄对着小午子挤眉弄眼,示意小午子帮他报仇。 午思被左少卿大人逗笑了,与他说了会儿话才发现其他几人不见了踪影。于是疾驰到破庙范围之外,她才发现一人正身姿挺拔地在路旁负手而立,马儿拴在树上不停地打着响鼻。
第76章 西垂的阳光将他独身的影子拉得细长, 孤单而又寂寥。 听闻马蹄声靠近,他回身遥看过来,对她温文而笑:“你来了。” 这样的笑容, 这般的温和声音,让午思不由得一愣, 总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翻身下马走过去:“你怎么没走?” 嵇崇涧抬手为她拂去身上沾着的尘灰,答非所问地含笑道:“我让他们先行一步。” 午思仰头看他。男人俊逸的五官在太阳的映照下,更显清隽。比那阳光更耀眼的, 是他喧闹的双眸与笑容。 她微微垂下眼帘, 没有直接拒绝他的好意,转而旋身到马旁翻身而上:“还不快去?再晚的话我们可就追不上他们了。” 嵇崇涧看着空落落的右手, 哂然笑笑。再看她眼眸闪烁飘忽, 宁愿去看大太阳也不让视线落在他身上,便想着她现在浓厚的妆容下应当是面颊绯红的, 不禁有些高兴, 轻轻说了声“好”,上马跟在了她的身边。 二人紧赶慢赶地,在入了良槐县县城后追上了王庆海与梁玉。 看到太子殿下,大理寺卿显然松了口气,东宫副总管亦是如此。 福来票号极有名望,信誉好且重客人隐私, 各地商贾都爱把银钱存在这家票号。因此全国分号极多, 洛家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良槐县的分号位于城中热闹处,楼房两层高,门庭开阔。在夕阳映照下, 匾额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似是在闪着金银的光芒, 大老远就能瞧见。 因着路上人多,四人牵马而入街道。停下后,就近栓马。梁玉仰着头看了片刻,啧啧称奇:“一看便是藏金纳银的地方,好匾。” 四人相继进入。 有伙计肩膀上搭着擦桌椅的抹布正忙活着,看到他们几人后忙说:“您几位不如明儿再来,我们都要打烊了。” 王庆海呵呵地笑:“小二哥不如行个方便。” “那不能成。”店伙计道:“若每个人都要行方便,我们岂不是没了规矩?可我们这儿最重要的就是规矩,你们莫要为难人。” 王庆海回头往太子殿下一眼,正待说些什么,忽而有人从楼上下来,娇笑不已:“哟,这是怎的了?贵客进门,居然不迎的么。” 伙计忙上前:“二掌柜,不是我们不迎人,实在是时间……” “时间归时间。”楼上下来的女子婷婷袅袅,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媚眼在嵇崇涧身上溜了一圈儿,笑容深浓:“遇到贵客的话,规矩就不算什么了。” 伙计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一眼,连声应是。 二掌柜的走了下来,在几人跟前走了一遭,扬扬下巴朝伙计们使个眼色。当即有人会意,把门窗都给关好。 她便在屋中主位落了座:“你们过来所为何事?还非得挑了店里打烊无人的时候过来。说吧,哪个道儿上的。” 梁玉笑嘻嘻拱手:“没什么道儿,不过是刚好这个时候有空,便来瞧瞧。” “哟,你们当我这儿是吃饭饮茶的啊?”二掌柜的连连冷笑:“想来就来,说打烊了也不想走。难不成还得让我们给你们重新把熄了的炉火燃起来,沏茶招待?好大的脸面!” 说到最后,她忽而变得尖锐,声色俱厉。 那些伙计当即从腰后各自抽出家伙什,有的是刀有的是剑有的是匕首,都不过一尺长左右,开过刃锋利无比,在夕阳透窗而入的光亮下,闪着些微的寒芒。 梁玉依然是笑模样:“倒也不必这样麻烦。我们只想问你打听一批银子的事儿。” “什么银子?” “若真出了事,你们洛家绝对赔不起的银子。” 二掌柜的哈地一声娇笑,声音却极冷:“我道是什么人如此怪异,原来是砸场子的。我若是怕了你,就断当不起这个掌柜了!” 她忽地站起扬手一挥:“上!” 各个伙计都狞笑着持着武器朝几人挥砍过来。 梁玉不屑地嗤了声当即反击。 午思顺手摸到脚踝边的短剑抽了出来,随后而上。 只是出手的刹那,她觉得这短剑十分不趁手,挥出的时候好似缺了什么。好在她功夫底子好,手头又只有这个武器,那些小喽啰压根不放在眼中,只略迟疑了一瞬后便立即趁势攻了过去。 王庆海本还没甚担心的。现看她也加入战圈,登时心惊胆战。扭头瞧见自家主子一脸平静,他只能佯装无事,小心地低声问主子:“……您不去帮忙?” 太子殿下的功夫,他是知晓的。便是东宫的那些个人里,都没一个能及得上这位的水平。若殿下出手,这些人都小菜一碟。 更何况殿下对小午子的关心溢于言表,看她出手却不相帮,实在有违王庆海一直以来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观察。 嵇崇涧气定神闲地微微笑着:“她还不至于弱到需要我帮忙。” “啊?”王庆海讶然,下意识看过去,才发现打斗声已经弱了许多。店里的人已经倒下大半,而午思和梁玉二人游刃有余,正齐心协力把武器架在那二掌柜的脖子上。 刚才还巧笑嫣然的女子,这个时候已经脸色煞白地被压制住,丝毫都不敢乱动。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失声尖叫:“怎有如此俊的功夫!” 梁玉哼笑:“就凭你,还不够格知道我们的来历。” 二掌柜的神色一沉。 午思说道:“我们过来,只问你们一件事。之前那批八万多的银两,被人动了手脚。是不是你的人干的。” 听闻和那批银子有关,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幻莫测。冷脸过后,她先是哧哧笑着,继而哈哈大笑,不多时眼泪出来,笑声更加肆意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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