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丢失一案干系重大,这个案子已经上达天听,军饷即便是找到了,主犯从犯一干人等也必须得发落到京城最终定案定罪。 如今只剩下了包杰一个人,他又对作案的事情供认不讳,最后必然的归处就是六扇门牢狱。至于是在大理寺、刑部还是京兆府的牢里,这还说不定,端看皇上的态度了,又或者要看傅家和龚家两边的拉扯结果。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这个信的处理方式,就代表了太子对镖局的态度。 “等郭军洋回来了,由他送去京城吧。”嵇崇涧把东西递给王庆海:“至于包杰。”他沉吟半晌,最终道:“你让右少卿接手管着,莫要让旁人接触到包杰。特别要提防刑部右侍郎。” 说的是龚怀覆的养子向晚亭。 王庆海躬身应是,转身安排去了。 张奇看废墟瓦砾中那些人忙活着,又见四周没人来管他,他遥望着林知府的一辆马车,犹豫许久还是走了过去。 有衙吏拿着佩剑来挡他:“大人吩咐过,不许旁人靠近这匪徒半分。你让开!”语气凶恶中带着几分害怕。 衙吏们武艺并不高强,又知道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来自于震威镖局,看到镖师的时候自然带了些惊惧。 张奇理解,也不为难他们,在此处站定并不挨近车子,仅高声道:“包杰,你还好吗?” 包杰盘腿坐在车中,本不欲答话,无奈张奇一遍遍问着饶是衙吏阻拦也不停歇,只能也高声道:“你当心些吧。让常爷知道了你在这儿和我说话,保不准你回去后吃什么苦头。” 常远山是依着大理寺少卿的命令置身事外的,可这个置身事外指的是不参与到案件的侦查过程中来。倘若自家镖局里出了什么不听话的人,他自然会帮忙管上一管。 更何况还有自焚那一桩事。 包杰不用细想就能约莫猜出常爷现在是个怎样愤怒又失望悲伤的模样。思及常爷和两位当家对他们的爱护,能在被审时保持硬气的他,此时也不由得心里堵得发慌,眼睛湿润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才能让泪水不流下来。 “你就照顾好自己和兄弟们,别管我了。”包杰扬声与张奇道:“休要多管闲事。” 张奇也不明白平时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包兄弟怎么成了这般强硬的人,但看周围衙吏们虎视眈眈地提防着他,他恼火且愤怒。 他不信看到蚂蚁路过都会让路的包杰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事情。心知包杰听闻了自焚之人的死讯必然难过,又不愿包杰再分神担忧他,只能应了下来:“那你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便不多管闲事了。” 包杰在里头笑了一声:“好。” 张奇恶狠狠瞪了那些抄着佩剑朝他围过来的衙吏们几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和其他镖师会合去。 嵇崇涧喊了楼清月和樊明来,商议着这儿的银子清理过后,另两个屋子的柱子该如何处置的对策。 马知县赔着笑让人端了三四张锦杌过来,见太子没空,就和梁副总管道:“这儿尘土飞扬的实在不是待着的好地方。您不如劝了殿下在旁坐着监管?”说着遥遥地指了很远的一棵大树下。 梁玉在旁嗤道:“马贤你可真是个伶俐人,这么快就从县衙拿回来坐的了?” 马贤嘿嘿笑:“也不是我去拿的,是让师爷带人回去拿的。”想想好像不是,毕竟不骑马只坐车的话没那么快,又补充:“也可能是衙吏们过去拿的,我只管下令,具体谁做的还真不确定。” 梁玉不耐烦与他这样闲话家常,抄起锦杌扬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这才双手并用着把坐的给殿下拿过去。 这时候郭军洋姗姗来迟。 王庆海把信件交给了他,又把太子殿下的安排告知他。 郭军洋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没喝上,赶路赶得实在辛苦。他打开信粗略一看就赶忙塞进怀里,拍拍胸膛确认收好了,才问:“那包杰如何上京?” “说是同傅家军一起。”王庆海道:“银子从柱子里拿出来后,傅提督打算把银子交给楼先生带走,由楼先生和北疆士兵们押送银子回去。傅提督则带着军士们一同前往京城听候发落。将军夫人先滞留一段时间。她这些日子辛苦操劳,身子疲惫,提督大人担心她撑不住,让她跟我们一起慢慢回去。” 郭军洋了然。 即便傅家军是被人暗算才丢了银子的,可这些是军饷,即便不坐牢,也恐得受不少蹉跎折腾。 傅小将军说是将军夫人体力不支留下来慢慢走,实际上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们一起遭受皇上那一番雷霆震怒吧。等到她跟着众人回到京城,基本上尘埃落定了,她无需跟着他们再受着那些来自各方的责问与呵斥。 所有人都在忙着银子和上京的种种事情。 唯有午思,蹲在路旁,看着前段时间被各方人马围在一起守住的那些处处痕迹。 军饷兑换的时候,此处已经连续下过好几天的雨。押送银子过来的时候还在下雨,车轮碾过湿润的泥土,留下深深印痕。待到在破庙歇下后,当晚雨停了。而后艳阳高照,地面干了后,这些车辙便留了下来。因着不知哪些痕迹能够帮忙寻回军饷,傅家军和随后赶来的衙吏们就将车辙一并护了起来,不让来来回回的人踩到。 之前一门心思地放在了死者和军饷上面,虽看到了车辙却没有细究。毕竟这些车轮留下的痕迹都是军饷丢失前所留,看似对军饷失踪的案子没甚太大关联,因此就没多看。 如今细瞧,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这两个车辙印子,深度差得有点大。若真如他们所言,这些车辙不该相差如此之大。”她又看了看其他的车辙,叫来林知府:“麻烦您遣了人把这几处车轮印子继续守好。我等会儿得让太子殿下过来看看。” 林旭士一听闻殿下会来看,自然允诺,连连保证。 午思谢过他后跑到正在装箱的银子旁,拿了几个在手中掂了掂,放回去后指着刚刚收拢起来的几箱码得整整齐齐的银两,问忙碌着的傅家军:“大家伙儿可确认,这些是丢失的军饷吗?” 傅家军把银票兑成现银后,是看着这些银两装箱的,自然辨认得清。其中三人走过来仔细看了半晌,点头道:“是这些没错。” “当时全兑的是雪花银?装箱的时候,每一箱一千两,且每个车子装的箱子数目一样?” “正是如此。” “那就不对了。”午思想起那些深浅不一的车辙,唤来太子殿下,带着他去看那些痕迹道:“殿下,这批军饷兑换的现银,或许有问题。”
第74章 午思特意找来几个身高体重差不多的镖师, 让他们驾着清空的镖局押送军饷的车子在旁边空地上来回走了几趟,想想不放心,又洒了些水让它们碾过。 车痕深度基本一致。 镖局给的车子都是基本相同的, 驾车人的体重相差并不大。箱子一样又装的银两重量一样的情况下,车辙痕迹深浅相差也不至于很多。 偏偏那晚的车辙真就肉眼可见地相差甚远。 嵇崇涧刚刚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送去京城, 好让皇上知晓军饷已经寻到,而后再与龚家对峙时就能方便许多。听闻午思找他忙行了过来,却见小丫头正不顾满地的尘土趴在地上。 生怕她被飞灰呛到, 他伸手将她拉起, 又要俯身去给她拍去衣裳上沾到的灰尘。 午思见周围有不少人在偷偷觑着这边,忙轻推了他一把又横他一眼, 这才把状况说给他听。 嵇崇涧盯着她灵动澄澈的眼眸, 又看她不同于在宫里时的拘谨和小心翼翼,此刻此地已然放松许多, 暗道果然带她过来散心是对的。只是不能带她再往北去了, 不然到了北疆…… 骤然“银子有问题”入耳,他收敛心神凝神细听,看她说得极其认真,便蹲下细看车辙。 午思指着深深浅浅的痕迹道:“这只能说明,车子里面唯一可能重量变化的东西,银子, 出现了问题。” 所谓有问题, 暗指的便是掺假。 如若这些银子都是七分八分的倒也罢了,有可能因为银子不纯其中掺杂的杂质有所不同而出现重量差异。偏傅荣添较真,兑换的全是纯度高的雪花银。若真都是雪花银, 断不会出现哪边太重哪边太轻的问题。 嵇崇涧让人把傅荣添寻来,问他银子是哪里兑的。 “福来票号。”傅荣添有些茫然, 不知殿下为何会问他这个问题:“福来是天下第一票号,想来没有问题,信得过。而且除了这家票号外,别家一时半会的也兑不出那么多的现银。” 嵇崇涧听闻票号名字后温和一笑,问午思:“你可记得这家票号?” 他说的是记得而不是知道。午思暗忖着这两个词儿的区别,缓声道:“福来应当是洛家的产业。” 这事儿傅荣添也知晓,闻言点点头。又看太子殿下眉目间透着几分凝重,他不解,重新望向午思。 午思道:“将军可能有所不知。这洛家与龚家是姻亲。” 托上一个案子的福,她闲来无事时打探了许多有关龚家的各种闲杂琐事,其中就包括了龚相那为数不少的养子养女的状况。 龚家人不知是不是做了太多亏心事,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保育堂抱回来不少无父无母的孩子养着。当朝刑部右侍郎向晚亭便是其中之一。 龚家祖上有训,但凡收养的孩子都不能上宗谱。因此向晚亭他们保留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并未改为龚家名记入龚家族谱。 而龚相一名义女的婆家,正是创办了福来票号的洛家。此女名唤舒琼心,比向晚亭略小一些,明贵妃唤她一声三姐。 想到洛家,再往深里回忆的时候,午思总觉得有个地名有跃然而出的迹象。只是话到嘴边自己却想不起也说不出了:“贰……” 贰什么? 她接不下去了。 “贰阆县,同在庆祜府,与唐家堡所在的同芜县相距不远。”嵇崇涧淡淡道:“洛家本家便在这儿。” 傅荣添听闻此地名后,有些担忧地看了太子几眼。又想到洛家这些,心中升起几分提防:“那洛家该不会是故意坑我吧?”又觉得不太可能:“我当初兑换银票的时候,半个字没提军饷。他们票号的掌柜说过,平日也有过上万两的现银流通,我这般数额虽然大了些,他们并不会拿不出。可见平时富商或者有闲钱的官吏也在他们那边兑换过不少现银,数额巨大的也有。怎会我一过去就想到了军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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