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死啊。 他原先想杀裴兰烬,只是嫉妒,但现在,却是真切的愤怒。 沈落枝心心念念的未婚夫,不惜以身与他搏命也要嫁的男人,竟早与旁人暗里勾连,听这两人的意思,竟还是藕断丝连,他听了都觉得忍不了。 沈落枝能忍吗? 根本无需思考,沈落枝忍不了的。 她长了一身傲骨,纵然跌到尘埃里,短暂的被人踩在脚下,也会以她自己的方式慢慢的爬起来。 没人比耶律枭更清楚沈落枝的为人了。 那是个美味羔羊,但是有毒,品尝的时候,要万分小心。 她没有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但是她捅死人的方式更痛。 耶律枭转而看向沈落枝,他缓缓放下了握着刀的手,示意沈落枝,他不会对裴兰烬动手,沈落枝也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杀了他们好似也没什么意思。 他现在更想知道,沈落枝在被人背叛时会怎么做。 或者说,他想看着沈落枝自己去报复他们,他知道,沈落枝有这个本事,她是能在金乌城中杀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囚困于这两人的手下? 没人比耶律枭更知晓沈落枝的脾气了,她是绕指柔,也是金刚剑,她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取决于她自己,而取决于旁人怎样对她。 沈落枝这个人,一向十倍还恩,百倍还仇。 而这时候,耶律枭听见裴兰烬终于开口了。 “我有办法,让沈落枝容下你,你可以进我的府门。”裴兰烬道。 “什么办法?”邢燕寻是当真好奇,这裴兰烬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那江南高贵的郡主低头。 裴兰烬沉默片刻后,道:“她曾被西蛮人掳走过,你知道吗?” 树后的沈落枝浑身一颤。 耶律枭的骨肉也紧绷了一瞬。 然后,耶律枭听到裴兰烬说:“我会在城中扬传此事,到时候,她的名誉会受损,我会顺势推迟婚礼,然后再设法引你入府,她有失节在 先,又为我千里奔袭,大奉礼节容不得她,她自会低眉折腰,到时候,她会同意你我的婚事。” “燕寻,我是真的喜爱你,我这两日,已经感受到了我有多离不开你。”裴兰烬的声音甚至都变的温柔了,他说:“我不惜伤害沈落枝,也会娶你的。”
第31章 他会对沈落枝好的 她为何要作践自己呢、 裴兰烬的话落下来的时候, 沈落枝没什么表情。 在裴兰烬弃她而去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裴兰烬是什么人了,这等畜生, 自然不配她去为之动怒。 但是她身旁的耶律枭却如遭重锤。 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裴兰烬说过的话。 沈落枝,历经艰险从金乌城里逃出来后, 并没有受到关爱, 反而因此被人拿捏住了筹码,因为她“名节有损”。 裴兰烬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攻讦她,迫使高傲的郡主低头,让她接受另一个女人,并且为自己的失节而懊悔终生。 甚至, 她还会在无数人的口水与唾骂中, 终身受辱。 只因为她被掳过, 她的所有尊贵的东西就都成了泡影,她千里奔赴的情谊也变得不值一提,好似街边随便来个人都能唾她一句骂名, 来证明自己有多高贵一般。 耶律枭的胸腔因为太过愤怒而发颤。 这来自大奉的文雅之士虽然未曾表露出来一丝鄙夷,但是在他的心里,沈落枝已经不是一块完整的美玉了。 她有瑕。 耶律枭因此而愤怒,为裴兰烬的有眼无珠, 更为他自己。 是他把她变成“有瑕”的。 耶律枭的心头除了愤怒, 还有惶恐。 他在这冷冽肃杀的冬日, 在这贫瘠干涸的荒山里, 终于明悟了他对沈落枝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是他亲手把沈落枝逼至到一个任人奚落的境地的, 她因他的折辱而被人轻视, 被人算计, 怠慢, 被人视成丑闻。 沈落枝说得对,他是从茹毛饮血的畜生,并不懂大奉人的风骨,但当他懂得时候,已经晚了。 他仿佛找到了沈落枝对他那些无穷恨意的源头,也终于明白,沈落枝是永远不会爱上耶律枭的。 谁会爱上一个使其受辱的人呢? 可他无法解决,他无法填补沈落枝心头的愁绪,就像是他无法回到一月之前,改变他绑走沈落枝的结局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耶律枭甚至希望他死在被沈落枝一刀捅到胸口上的那一晚。 愧疚与无力,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因为破掉的玉石很难被重新弥补回去,就像是他给沈落枝的侮辱,也回不去。 耶律枭那双眼便又从面具后面看向沈落枝。 他因为裴兰烬的话而感到无穷的愤怒,但沈落枝却并没有,她安然的跪坐在原处,分明是被卷在漩涡中心的事中人,但却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分明树林里的两个人在讨论怎样折辱她,怎样把她从云端上拉下来,摔进泥潭里,但她依旧淡然。 她的傲骨好似永远不会被折断,她的头颅也永远不会低下来,不管是被耶律枭劫掠,还是被裴兰烬算计,她好似永远这般骄傲。 耶律枭的胸口一下又一下的抽动起来,他的胸口上、沈落枝亲手刺下的那道伤早就好了,但是现在又开始痛,撕心裂肺的痛。 —— 树林里的另一处,听见此话的邢燕寻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一点不自在,但是转瞬间,就变成了欣喜。 她太想要裴兰烬了。 她太喜欢裴兰烬了。 她说不清楚这种渴望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升起来的,总之,裴兰烬越是不要她,她越是想要,裴兰烬越是推拒她,她越是因此而疯癫。 这其中还夹带着一点儿对沈落枝的莫名的嫉妒与排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压沈落枝一头,以各种方式。 所以当裴兰烬提出要以这种方式来折辱沈落枝,来压下沈落枝的傲骨的时候,她并未觉得哪里不好,隐隐还有些许期待。 沈落枝不配了,那她就配了。 她可从没有被西蛮人掳去过! 她清白的身子都给了裴兰烬,所以裴兰烬疼爱她、弥补她也是应该的啊! 当然,邢燕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沈落枝是江南的明月,那她就是纳木城的明珠,她并不会真的去与沈落枝共享一夫的,她只是想先诱使裴兰烬与沈落枝决裂,然后想办法逼走沈落枝。 纳木城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西疆是她父亲的驻兵之地,她在此,比沈落枝多了不知道多少优势,她占尽上风!而那来自江南的郡主娇弱无用,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甚至也没有亲友兄弟在此,明摆着就是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样,裴兰烬护着她还好,没人敢违背郡守的意思,但是裴兰烬不呵护她了,她的名声又毁掉之后,岂不是谁想来,都能踩她一脚? 邢燕寻几乎已经想到了她将沈落枝驱赶出去的模样了,让这娇弱的郡主从哪儿来的,便回到哪里去吧!让她这辈子不敢踏足西疆半步! 邢燕寻越想越觉得兴奋。 哪怕他们身处于凄清寒冷的夜里,哪怕他们身处于危机四伏的密林中,邢燕寻依旧沉浸在了这种美好的幻想中,所有寒冷与危机都不能让邢燕寻在此刻冷静下来,她觉得她快要被烧着了。 她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在月下的光华中,显得竟有几分与她性情不符的娇羞。 提着刀鞭的女将军,也会因为情郎的一句话而变成三千绕指柔的。 裴兰烬瞧见她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一阵甜蜜。 他一时间又感到无奈。 他明知这样不对,沈落枝为了他受尽委屈,他应该对沈落枝更好才对,可是偏偏,他的心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了。 它不听话的飞到了一位女将军的身上,这位女将军飒爽,泼辣,骄傲,活泼,偶尔像是一个天真又倔强的姑娘,喜欢一个人,便飞蛾扑火,赌上所有扑上来,只为了求他的一个心软。 他怎么能让邢燕寻输呢? 思来想去,他便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才能将这两个爱他的人都留下了,虽然他此举对不起沈落枝,但是他日后一定会加倍对沈落枝好的。 他一定会的。 裴兰烬这般想。 他们两人在此刻,都将这里的刺客给忘记了,也将这满树林的、因为他们而落难的可怜人给忘记了,他们二人凑到一起时,竟然还有一种情意浓浓的感觉。 他们也没有离开这里,此处是一处安全的地方,敏锐如狼的耶律枭挑中了这里,久经沙场的邢燕寻挑中了这里,就说明这里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 所以,隔着一颗苍劲的古树,沈落枝听见他们二人凑到了一起去。 孤男寡女,深山野林,他们会做什么呢? 他们大概很久没见了吧,自沈落枝进纳木城以来,已经近一旬了,所以他们格外思念,在突破了彼此的心意,与最后一层道德之后,他们便也没有了遮羞布,他们亲密无间的在这寒夜中滚落到地面上,用彼此的身体来温暖自己。 以天为被地为席,似是觉出野趣来了,竟像是那树上的鸟雀一般叽叽喳喳的叫起来了。 沈落枝听见这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了邢燕寻的脸。 她一直,很敬重这位女将军。 在之前,邢燕寻不断挑衅裴兰烬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种可笑的想法:她曾经以为,邢燕寻是知道了裴兰烬与旁的女子有染,所以用叛经离道的去青楼、送小倌的方式来提醒她。 她对邢燕寻天生就有好感,可能一来是因为邢燕寻是一位少见的,突破桎梏的女将军,二是因为邢燕寻曾抓过很多西蛮人。 而现在,当她用另一种眼光去回看邢燕寻与她的相处,想起邢燕寻与她说的每一句话时,便又从中品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沈落枝想,邢燕寻问她的那些话,自己回去想想,不觉得恶心吗? 一个未婚女子,与一个已成婚的男子做这种事,她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呢? 她分明也是贵女,邢家世代驻守边疆,为何能教出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呢? 他们这般做,她又该如何报复他们呢? 沈落枝想这些的时候,两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她诧异的抬头,就看见她的小倌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他身高腿长,直接将她圈在了他的保护范围内,然后用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宽厚滚热的手掌贴盖住了她的两只耳朵,将她被冬日冻得发麻的耳朵被捂得逐渐发暖,同时,还隔绝了猎猎的北风与那不间断的鸟雀的声音。 沈落枝的思绪还沉在那些恶心人的事情上,都忘了此时她身处冬日,也忘了她被冻僵的骨肉,直到齐律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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