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七月,沈落枝便该走了。 她在京中也没有什么玩伴,临走之前,只与时雨见了面。 时雨之前以为她要回江南,没想到短短几天,沈落枝便摇身一变,从郡主升成了公主,要嫁去西疆了,时雨分外舍不得,临时在卖话本的书墨街抢购了五十大箱子的话本,搬空了好几家书斋。 这些东西不贵,但都是心意,沈落枝日后去了西疆,可没有这么多有趣的话本子看。 她又神神秘秘的塞给了沈落枝一个小箱子,叮嘱沈落枝以后偷偷看。 沈落枝拿到了那个小箱子,隐约间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姑娘出嫁的时候,都会被塞这么一箱子的! 沈落枝临时要走之前,还接到了白公子写的一封信。 信上字字泣血,说的就是他当初慢了一手,没有打过耶律枭,导致现在沈落枝要远嫁西疆,白公子分外不舍,他觉得,沈落枝一定是迫于权势威压,才被迫嫁给耶律枭的,所以他准备半夜带沈落枝私奔。 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他喜爱的女孩遭受这种委屈! 所以,白公子邀约沈落枝今天晚上在城门口汇合。 沈落枝盯着这封信瞧了一会儿,让人把这封信送还到白府去,顺带提笔一封,写了一封婉转的拒绝信。 但沈落枝没想到,她这封信没有送到白府里,而是被蹲守的刘姑娘给截住了。 刘姑娘一直觉得白公子贼心不死,她跟白公子一起长大,多了解白公子呀!果不其然,就截到了这么两封信。 刘姑娘打算给白公子一个教训,所以她没有把信交还给白公子,而是自己扣下了,悄咪咪的交给了白公子的母亲。 等着白公子当天晚上背着包袱,毅然决然的翻出墙壁时,便瞧见自己的父母带着家丁,举着火把,站在墙角下,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白公子后背的皮都跟着紧了。 当天晚上,白公子喜提一顿暴打。 白父是当代太子太傅,负责教授太子的,对朝中政事十分敏锐,每日分析这个分析那个,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能分析到自己儿子头上! 这要真让白公子把沈落枝给带走了,他们白家人就是千古罪人,白玉树是能跑了,剩下的白家人都得死! 株连九族都不过分。 这狗东西,自小被白家人娇惯长大,竟然娇惯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白父当场把人拎回祠堂里家法伺候,打的比耶律枭还狠。 那一声声哀嚎在祠堂内蔓延,如泣如诉,一声声“爹”震耳欲聋。 没一个月,白玉树是下不了床了。 沈落枝最开始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后来还是时雨来学给她的。 白公子可怜见得呀,只能趴在床上啦。 —— 待到了七月初,沈落枝大婚的各种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司天监请了个好日子,沈落枝便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她没让时雨来送行,她怕瞧见了人便都舍不得,便只让时雨自己在家待着,在京中,她也没有旁的牵挂,便潇洒的上了马车。 唯一让她有些震惊的,是白公子来了。 白公子的屁股还没好呢,由四个他的好友一路将他从府里偷出来,放在担架上,一路亲自抬过来,给沈落枝送行的。 “沈姑娘!沈大姑娘!都怪我不好啊!” 白公子嚎着嚎着,竟然哭起来了:“都怪我爹啊!我爹打我打的太狠了!沈大姑娘啊!” 沈落枝被他嚎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公子趴在担架上,一边哭一边嚎,气急败坏的刘小姐追在后面,那画面简直不忍直看。 这真是人生中最好的四位朋友了,沈落枝想,但凡感情差一点儿,都不可能陪着白公子干这么蠢的事儿。 眼看着白公子真要被抬过来了,沈落枝赶忙落下了马车帘子,催促外面的人道:“快些走。” 过了今天晚上,估计白公子和他的朋友们又要挨一顿打了。 沈落枝靠在摇晃的马车壁上,想,也好,西疆是很好的地方,京城也是很好的地方,她在这里见过很多人,瞧见很多事,那就不算白来。 等到了七老八十,她也可以给她的儿女们讲一讲京中的事情。 彼时正是初夏清晨,日头还没那么毒辣,清风拂面,颇有几分嫩绿盎然之意,白公子在哭诉,朋友们或者安抚,或者叹息,刘姑娘终于追上来了,指着躺在担架上的白公子就是一阵唾骂。 虽然没有时雨来送行,但这也足够热闹了,沈落枝想,她这一趟走,估计也会留下不少热闹瞧,未来的半个月,京中都不会缺少谈资了。 马车渐渐远去,京城的人和京城的物便都被留在了身后,沈落枝走向了新的方向。 从京中到西疆这条路,她其实上次就走过了一次,上次她从江南去西疆,便是途径了江南的,两次都是为了出嫁,却是嫁给不同的人。 日月盈亏,时光荏苒,沈落枝的队伍浩浩荡荡,耗时近两个月,终于在九月时,抵达了三元城。 她上一次来三元城的时候,还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此次再来,算是故地重游。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枕间怜娇》时雨时大姑娘的文八月开~
第59章 洞房! 洞房啦! 三元城去岁被踏破的城墙早已被重新修补好了, 三元城的县令早得知沈落枝要来,早早地守在城墙下迎沈落枝。 公主临驾,规格极高, 需开门洒扫,全城人于城门口跪拜。 这与之前郡主出嫁就完全不同了。 公主入城后, 由官员一路护送到之前早已准备下的官驿中。 顺德帝下了圣旨, 自京城至西疆内,每个地方都必须有让公主下榻的官驿,供给公主使用。 这与皇帝出行也没多大差别了,由此可见顺德帝圣宠隆恩。 沈落枝入官驿后,自有官员接见。 她问了昔日那位县令, 近日来三元城状况如何。 “托公主的福气。”三元城县令格外感激:“自从公主要和亲的消息传来, 现在金蛮人已经不打大奉城池了。” 金蛮人开始北上打漠北, 南下打南蛮西行打赤金了! 反正打天打地,打不到大奉人头上啦!他们三元城这些时日人人都胖了些,不少人都敢出去走生意了, 还有好几户添丁,可真是可喜可贺啊! 提起来此事,三元城县令是越发的敬佩沈落枝。 大奉与金蛮积怨已久,双方没有大规模地打仗, 但边关侵扰多年不休, 每年大奉边疆的一半城池都会因为战乱而被攻破, 死伤无数, 大奉的民众痛苦不堪, 他们这些当官的看着心焦, 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一日复一日的被折磨着。 但是自从金蛮王与灼华公主订婚了以后, 金蛮人便都会避开大奉城池,昔日里的战争骤然消失,带给大奉边疆人的则是无尽的安稳。 虽说金蛮人也没闲着,转头就去打别的国家了,但是三元城县令也不会心疼他们。 谁让他们没有个灼华公主呢! 他们大奉可不是白享这个福的!他们献出来了一个公主和亲呢! 也因此,边疆的将士与民众们打心眼儿里感谢这位公主。 —— 听着三元城的县令的话,沈落枝便想起来耶律枭那个走哪儿抢哪儿的土匪样儿,心下只觉得好笑。 这人在大奉学了些礼仪,但实际上也只会在沈落枝面前装装样子,若是把耶律枭放出去,拿到西疆上,他才不会和别人讲理,看谁好他就抢谁,只是不抢大奉人了而已。 “金蛮人接亲的队伍可曾来过?”沈落枝又问。 “且在来的路上了。”三元城县令道:“新郡守来了之后,开了城禁,允金蛮人入城,公主这一路过来,都有斥候先行报信。” “待到明日,估摸着郡守就会派人来接您啦,不过郡守这些时日忙得厉害呢。”三元城县令又道。 自打郡守来了之后,一直不断派人问他们沈落枝来了没有,所以他们也不断派人出去查看,沈落枝一来,他们便立刻知道了,否则他们也没办法提前准备好吃食。 “好。”沈落枝便道:“下去吧,本宫乏了。” 官员告退而下。 沈落枝由摘星弯月服侍着,在这官驿睡下。 她上次来的时候,已是腊月,这里寒冷刺骨,但这一回尚还是在九月,九月的西疆热的像是蒸笼一样,这里的热并非是江南那种潮热,而是一点水汽都没有的干热,蒸的人口干舌燥,夏夜更是如此。 摘星弯月便给她打了一盆水来,在屋内将地面撒湿,以此来增些湿气。 “这里热的半夜起来,鼻子都流鼻血,呼吸都生疼。”弯月一边洒水,一边道:“这西疆,真是冬夏都不给人活路。” 沈落枝倒是没关系,她沐浴更衣过后,便卧在床间休息。 官驿都是城中最好的地方挑出来的,但是三元城本来也不怎么样,所以这官驿也颇为破败,但好歹沈落枝早就来过了一趟,也早有心理准备。 她卧在锦缎上,手指划过入水的缎面,心里想的却是耶律枭。 她裹着被子,沉沉的睡入了梦乡去。 她这一觉睡得极好,第二日清晨,便早早起来更衣。 西疆热,且这里的人没那么多讲究,有些男子直接打赤膊,女子则是穿一些轻薄的衣裳,露出手臂和脚踝。 之前他们来的时候是冬日,沈落枝他们还没见过这画面,待到此时盛夏来了,才惊觉西疆这里有多开放。 姑娘们有的甚至还露出来一截腰呢! 这要在京城里,这种做派,都是青楼女子。 沈落枝不大习惯,但也尊重各域的不同,只梳洗打扮过后,等着人来接。 她是想见耶律枭的,她都到三元城了,按理来说也是耶律枭的地盘,耶律枭怎么能不来接她呢? 但她也没问过,只压在心底。 待到她到了纳木城便知晓了。 说来奇妙,半年以前,她还是孤身一人来的,半年以后,她的心上人,她的父母,一切都留在了这个城里。 仿佛这个城就是她新的开始一般。 她第二日醒来时,南康王府派来的人和金蛮人派来的人一道儿来了。 金蛮人派来的是个沈落枝认识的金蛮战士,南康王府派来的是南康王以前的侍卫,两边人泾渭分明,虽说还没到互相看不上的地步,但沟通也很少,大概是因为老丈人天生看女婿不顺眼吧。 待到沈落枝来了,两边的气氛才算是和谐。 沈落枝从三元城回纳木城,路上问了侍卫后才知道为什么耶律枭没来。 因为自打南康王坐镇西疆了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就出去剿匪,他自己剿匪还不够,还要将耶律枭也带上,两边人一起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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