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晚急急忙忙写了密信叫人送出去。 冷风一吹,她也渐渐回过神来,“此事进行得极为机密, 知道的只有我、我父亲、康王、你,还有你的长随周海, 连你母亲都不清楚, 高晟是怎么知道的?” 宋南一道:“锦衣卫无孔不入,许是哪里出了纰漏。” “不可能!”叶向晚对自家的暗卫布控充满信心,“如果有可疑的人靠近,叶家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我们几个不会泄密,周海这些天一直在我家暗卫监视下, 也没有异常。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宋南一眼神微暗,避开叶向晚的视线道:“他可能是故意诈我,我太急躁了。” “他是未卜先知的神仙, 诈得这么准?”叶向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显得咄咄逼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马球赛那天,你中途失踪了一刻钟,去哪里了,见谁了?” 宋南一脸色一冷,“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监视我。” 叶向晚上下打量他一番,已是猜了个大差不差,“去见温鸾了?”她一把抓住宋南一的胳膊,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和她说了,啊?” 宋南一甩开她的手,“说了,我不安抚她不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她会撑不下去,会崩溃的!” “哈,哈!”叶向晚忍不住笑了两声,眼中又是失望,又是惊诧,“你有脑子没有?她活得比你我都滋润,但凡京城里能见到的新鲜玩意,不要钱似的往高晟宅子里送。 ” “街头看见她那次,她身上穿的是云锦,织金孔雀羽妆花纱裙,你是识货的,寸锦寸金,你母亲也只有一件,没她的鲜亮,没她的华贵,可平日里还舍不得穿。她呢,随随便便就套在身上,这样的尊荣,你给得起吗?” “瓦剌人得罪了她,高晟眼睛不眨就把人杀了,明知道办马球赛就是给瓦剌人杀他找借口,他还是去了!皇上都说他傻,为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叶向晚连连冷笑,“论相貌,论权势,论财力,高晟比你强不止一点半点,又对她百般的好,你凭什么认为她不会变心,就因为你们两小无猜十来年?荒谬!幼稚!” 她一而再再而三言语讥讽,激得宋南一的火气噌噌往上窜,怒喝道:“你没真心爱过人,也没被人真心爱过,当然不懂!” 叶向晚顿时涨红了脸,“你懂,你个傻子,让人耍了还不知道,或许以前温鸾会死心塌地对你,现在她绝对不会。” “什么意思?” “你母亲下毒害她,从把她送上高晟床的那天就开始了,等你同她圆了房,就会加大药量,不出半个月就死。可惜高晟打断了计划,温鸾也肯定知道了,不然高晟为何砍掉你父亲的手?就是给她出气。” “胡说,不可能!” “不信就去问你的母亲,事关太上皇,这次你母亲绝不会骗你。” 夏日的风扑面灼人,叶向晚的话寒气逼人,宋南一多少有点神情恍惚地望着她,一时屋里沉寂得荒庙一般。 叶向晚扶正倒下的茶杯,倒了杯水递给他,已是缓和了脸色,“她差点死在你母亲手里,怎么可能心无芥蒂接受你?傻子,她肯定早与高晟联手,要整垮宋家,杀你母亲报仇,你呀,被她骗了。” “我不信,鸾儿不是那种人……”宋南一跌坐椅中,痛苦地抱住头,然而眼前出现的却是高晟腰间的鱼戏莲花荷包。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在你不知不觉的时间,长成参天大树。 叶向晚的手搭到他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抚着,“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只有我不会骗你,好在为时不晚,我们还有时间应对,你和她还说别的了吗?” “我……”宋南一犹豫了会儿,还是合盘托出,“我和她约好了,太上皇还朝后,就带她离开京城。” 叶向晚咬牙,但马上柔声道:“凭高晟乖戾的性子,这口气绝对咽不下,九成九要追她回来,嗯……如此看来,倒有可以运作的余地。” 屋檐的铁马在风中丁当轻响,庭院中的两株樱花树有气无力在风中摇摆,因缺乏照看,竟有些枯败的迹象了。 而在一场场细雨中,高宅花园子里新载下的樱花树却枝叶葱茏,繁茂得很。 “瓦剌人回去了。”阿蔷说着听来的消息,“走的那天,好多人在街上放鞭炮,居然还有故意扔菜叶臭鸡蛋的,叫衙役抓了,结果天还没黑就放了。大家都说,官府是怕瓦剌人打老百姓,才把人变相保护起来。” 她四处看了看,随即低声道,“官府没公布和谈结果,大伙都说没成,世子爷是不是失败了,您还走吗?” “我不知道,快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温鸾的语气有点急躁,她觉得自己正陷在一个漩涡里,越是拼命挣扎,越是不由自主向水底沉去。 如果宋南一再不拉她一把,她就会溺死在这片深不见底的碧潭里。 “他来了。”阿蔷提醒一声,立起身笑道,“大人,今儿回来的早。” “瓦剌人一走,差事就清闲了不少。”高晟慢慢走近,“远远就看见你们两个咬耳朵,在说什么?” 阿蔷忙指着樱花树道:“在算日子,什么时候樱花能开,我们小姐最喜欢赏樱花了。” 高晟嗯了声,一时无话。阿蔷看看他,又看看小姐,识趣地退了下去。 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地上,樱花树飒飒摇曳着,地上的光斑如粼粼水波一样动起来。 高晟站在这片水波中,影摇光流,模糊了他的表情,因而整个人显得有些捉摸不定。 “我听安福说,你一碰花花草草的,就打喷嚏流眼泪,种下这百亩樱花,来年春天可有你受的了。” 温鸾问:“你喜欢樱花?” 高晟摇摇头,“不喜欢。” “那还种,自讨苦吃。”温鸾回头看他,本想刺探他一句,不如撒手,放过这些樱花,也放过你自己。 然而她接触到高晟目光的一刹那,这些话便凝在了嘴边。 黑如墨的眸子盛满细碎的光芒,如夏日阳光下的湖水,温柔潋滟,是她从未看到过的景色。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树叶哗啦啦的声响淹没,可她还是听到了。 我不喜欢樱花,只喜欢樱花树下的你。
第38章 ◎逃离◎ 当被这样一个人深情看着的时候, 很少有能人能抵抗得住的。 温鸾慌慌张张错开他的视线,脑子乱糟糟的,心脏跳得厉害, 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 后来几日她一直躲着高晟, 高晟进屋她就找借口去院子,高晟出来溜达, 她就避到后花园赏花。 偏这些天弹劾高晟罪臣之子不得为官的奏章颇多,皇上再三勒令他“闭门思过”,高晟整天闷在家里, 温鸾这些小动作就显得分外显眼。 且不说高晟,连阿蔷都瞧出来不对劲,悄悄与她说:“您之前说要哄着他, 麻痹他,好找机会逃跑, 现在处处避着他怎么行?” 温鸾呆了一呆, 忽而苦笑道:“他说的没错,我真的不会撒谎,根本装不来。” 阿蔷叹气,“原先我觉得世子爷最好, 现在看着大人也不错,还不如……” 她看着温鸾, 欲言又止。 多少年的朝夕相处,温鸾自然明白她言下之意,默然片刻道:“你只看见他好的地方, 没见过他不好的那面, 他曾经那样……羞辱我, 我怎么哭,怎么求他,他都不理不睬不管我的感受,只顾发泄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心动。” “在他眼里,我就是只狸奴,他不吝惜给我各种好东西,也容不得别家的猫欺负我。但我要顺着他黏着他,不能亮爪子不能挠人,不能跑出院子,否则就是一顿教训,他在训猫,不是在爱人。” 停顿了下,她的语气又坚决几分,“我不会喜欢他的,绝对不会,我要离开这里,离他远远的。” 阿蔷听得怔楞片刻,喃喃道:“可是……世子爷都没有消息,他真有办法带您走吗?” “约定的两个月都过了,我不想再等下去,咱们自己走。”温鸾深吸口气,“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这么着急的,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但阿蔷没多问,反正她跟着小姐就是了,“到底回到咱们开始想的路上头了,国公府不是家,这里也不是家,那咱们就回家去!” 温鸾缓缓摇摇头,“不能回山东老家,我们只能隐姓埋名过日子,等哪天高晟忘了我这茬,才能彻底安心。” “那我要赶紧收拾好包袱,好随时能跑。”阿蔷数着手指头道,“衣服、吃食、银两……” “什么也不带!”温鸾打断她的话,“这些都是高晟的,不是咱们的。” 一阵鸽哨蓦然响起,主仆二人同时向天空望去,鸽子在湛蓝的天际回旋着,团团白云如马群一般从树梢奔腾而过。 真是个让人心情愉快的好天气。 高晟发现后花园多了几株花,开着黑色的花,艳丽是艳丽,开在一众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冷冷睥睨世界的旁观者。 “这叫曼陀罗花,我瞧着和你有点想,就把它们买了回来。”温鸾蹲在花丛旁锄草,挥挥手示意他站远点,“省得你鼻子又难受。” 高晟笑笑,依言站远了些,忽道:“皇上拗不过一众大臣,和谈还在继续。” 温鸾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也没有搭话。 高晟继续道:“朝廷决定派使臣去瓦剌进行第二轮谈判,给太上皇请安,送些东西,康王举荐宋南一出使瓦剌。” 温鸾手微微一颤,仍是默不作声。 “可他拒绝了。”高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真是稀奇,我以为他抢破头也要争得这个差事,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内有康王,外有叶家,就是瞒着皇上把太上皇直接接回来都不是难事。” “你应是最熟悉他的人了,说说看,他为什么会拒绝?” 风似乎停了那么一瞬。 咣当,温鸾把花铲扔到地上,腾地站起来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子,你总是这样,试探来试探去,我见天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不放心?” 应是没想到她语气这么冲,高晟愣了下,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温鸾长长叹息一声,“我累了,高晟,我真的好累,天天这样猜来猜去有意思吗?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回去睡觉了。”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有时候我会想,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少年时最美好的时光?” 那段日子里,爹娘,哥哥妹妹都在,不用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手上也没有染上无数的血,他只是个备受老师青睐的小书生,信心满满地准备着童试,就要在科举中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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