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惜惜看不出蹊跷,只顾熟门熟路地进屋找出一个骨瓷白碗,将她娘炖的丹参鸡汤盛出来,端到慕容烨面前。 何玉漱炖的鸡汤看起来清淡,香味却浓郁,清汤的表面只漂了两滴油珠,翠绿的小葱点缀期间,看上去让人十分有食欲。 慕容烨自幼长在宫中,吃着御膳房的山珍海味长大,原本对什么美食都提不起兴趣,可近日吃着萧惜惜家的饭菜,却觉得格外香甜。 慕容烨用白色瓷勺小口喝着鸡汤,萧惜惜坐在他身侧,单手托腮,怔怔地发呆。 她是闲不住的性子,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小嘴儿叭叭地说个不停。今日这般光景,明显是有了心事。 慕容烨放下汤勺,侧头看她,向来冰冷的眼神,漾上一抹柔情和宠溺。 “可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 萧惜惜嘟着红润的小嘴儿,哀怨地看了慕容烨一眼:“我娘说,过几日等李婶的伤口好了,我们就启程回扬州了。” 慕容烨气息一滞,脱口问道:“为何?” “我娘说,找遍京城,也找不到我爹的下落,这里开销大,又遇上山匪,再找下去也没什么指望。” 说这番话时,萧惜惜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泛着莹润的珠光,竟也是百般不情愿的模样。 她是一心盼着能与爹爹相认的,可眼下找不到她爹,娘和李婶又遇上那么大的凶险,在京城再找下去确是不可能了,她们只能打道回府。 “找不到你爹,就必须回扬州吗?”慕容烨问。 萧惜惜抬眼看他,一脸无辜:“对啊,我家就是扬州的,不回扬州还能去哪里?” 慕容烨气闷:“难道京城就没有别的人和事,让你留下来?” “别的人和事,那是什么?”萧惜惜眉头微蹙。 慕容烨的神色渐冷。他忽然觉得心情极为沉郁,话都不想再多说一句。 “我乏了,你回家去吧。”他起身,整整衣袍回了内室。 萧惜惜一脸懵,扑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叶公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又不高兴了? 听着萧惜惜离开,慕容烨半卧在榻上,竟有些悔意。 她若真的就此回扬州了,以后想再见一面,都不容易,今日自己却这般意气用事,把她赶走。 转念又一想,这女子实在薄情,自己为了她放过靖国公,影响了全盘计划,又为了救她母亲,深夜剿匪,差点儿丟了半条命,她可倒好,说走就走,一点情分都不念。 生气归生气,一想到萧惜惜水盈盈的大眼睛,笑起来弯成两条缝的样子,他又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他早已得知萧惜惜的生父就是靖国公萧放,让他们父女相认,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一旦萧惜惜与萧放相认,身份就不再是平民女子,也就不能再住在隔壁,到时便不能如现在这般,每日见面。 慕容烨向来果敢决绝,唯独在萧惜惜的去留上犹豫不决。 他取出母亲的琴,弹了一曲梅花引,心情才平复许多。 他失去的人太多了,这一次,他要把萧惜惜留下。 慕容烨起身来到廊下,抽出两张新的信笺,提笔写信。 沉羽外出办事回来,慕容烨交给他两封信。一封让他偷偷放在萧惜惜家门口,另一封让他交给在靖国公府的眼线,想办法送到萧放手上。 办完这两件事,他心里安稳了许多。 翌日一早,何玉漱打开门,发现门廊上方有一封信。 错愕中,她拆开来看。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说知晓她查访之人下落,约她今日未时到东城明月巷相见。 信尾没有落款,不知什么人趁夜把信放在她家门廊上。 何玉漱将信将疑。她没有声张,担心是有人故意骗她,如果说出来,惜惜肯定要抱很大的希望。 她不想让女儿有了希望又失望。 犹豫了半日,过了午时,她决定还是去明月巷走一遭。那地方是个繁华所在,她孤身前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管信的内容是真是假,她走一遭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安顿好惜惜和李婶,何玉漱出了巷子,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奔东城明月巷而去。她前脚刚走,沉羽便随后悄悄跟上去。 到了明月巷附近,何玉漱下了马车,沿着巷子缓步而行。 这条巷子很繁华,人流如织,两侧都是摆摊儿做生意的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物吃食,叫卖声不绝于耳。 何玉漱不知什么人约她前来,边走边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可能熟悉的面孔。 明月巷不长,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快走到了尽头。何玉漱黯然地摇摇头,心想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没打听到萧文山的消息,怎么可能突然出了转机,果然是无聊之人在捉弄她罢了。 她轻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原路返回,突然听到几步外一个浑厚的声音:“玉漱,真的是你吗?” 声音带着惊喜,又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何玉漱浑身一颤,即便隔了十六年,她还是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他吗?一时之间,她竟然不敢抬头去看。 在她犹疑的瞬间,说话之人已快步来到她眼前。高大的身影遮住日头,何玉漱眼前一暗。 “玉漱,真的是你。” 何玉漱不得不抬头去看,眼前之人剑眉英目,气宇轩昂,一身黑袍描金绣蟒,贵气逼人。 十六年未见,萧放的面孔多了几分沧桑,更显沉稳老练。 何玉漱眼圈儿一红,落下几滴珠泪,泣然道:“萧文山,我找你找得好苦。” 乍一听何玉漱叫他萧文山,萧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靖国公萧放闻名天下,盐商萧文山却从不曾真的存在。 何玉漱要找萧文山,又如何能找得到呢!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害苦了你。”萧放抬手,扶住何玉漱的香肩。这些年,忧郁苦闷之时,他最想念的,便是在扬州与何玉漱共度的那些时日。 两人久别重逢,身处闹市,不是说话的地方。萧放引着何玉漱离开明月巷,乘坐他的马车,来到一处僻静的茶楼。 这茶楼是靖国公府产业,环境清幽,陈设雅致,是萧放平日会客的地方。 萧放向何玉漱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何玉漱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末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怨他道:“你果然还是骗了我。” 萧放戎马半生,尤其是近些年年岁渐长,早没有了那些小儿女的情怀。可偏偏今日一见何玉漱,被她几滴眼泪搞得,一腔柔情都涌上来。 又是斟茶,又是赔不是,总算把何玉漱哄好了。 何玉漱虽有怨言,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此番来寻萧放,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要给惜惜找爹啊! 不论是盐商还是靖国公,只要萧放认下惜惜这个女儿,不让惜惜再背着个私生女的身份,她就别无所求了。
第16章 久别重逢,两人自然谈起了分开的这十六年,各自的经历。 萧放的发妻五年前已经病逝,他二人是年少时经皇太后赐婚结合的,在一起生活多年,相敬如宾,却谈不上情深。 这些年,唯一让萧放动情的女子,也就只有何玉漱了。 当何玉漱说起为萧放生下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萧放又惊又喜,高兴地差点儿把茶桌敲翻。 “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萧放迫不及待。 见萧放这般反应,何玉漱放下心来。她最担心萧放不愿与惜惜相认。 “惜惜胆子小,你一会儿见了她,不要吓着她。”何玉漱叮嘱萧放。 萧放喜不自胜,连连答应,暗想,何玉漱这般貌美,她为他生的女儿,自是千娇百媚。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起今日得以相见的原由,竟然都是收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萧放收到的信,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的书案上,与一些军务文书混在一起,信中说今日未时,一位扬州的故人约他在明月巷相见。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何玉漱,所以不假思索就赴了约。 两人把信拿出来比对了一下,发觉是同一人的字迹。看来是写信之人有意帮助他二人。 萧放思索了一会儿,怀疑是他府中门客所为。 当年他化名萧文山,前往扬州查探盐政贪弊,府里几位年长的门客都知道。何玉漱在京中找了他这么长时间,消息很可能被他的门客得知了。 只是那门客可能猜不透萧放的想法,所以不敢擅自禀报,于是暗中送了两封信,促使二人相见。 何玉漱幽幽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谢谢这位送信之人,我近日本已打算启程回扬州,若不是他,只怕此生我们永无相见之日了。” 萧放握了何玉漱的手,点头道:“不错,待我查访出此人,当面谢过他。” 日暮时分,萧放的马车进了小巷。 沉羽在何玉漱与萧放相见时,就已赶回来向慕容烨报信。此刻听到马车由远及近,他紧张得手握钢刀,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慕容烨则不以为意,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悠闲地翻着书。 萧惜惜和李婶在家等的焦急。何玉漱临走时,说是出去买些回扬州路上应用之物,没想到一去就是两个多时辰,萧惜惜和李婶都担心她又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彷徨之际,突然听到门外车马喧哗,李婶忙跑出去开门。她身体本就健壮,那点儿皮外伤对她不算什么,将养这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 萧惜惜跟在李婶身后,也跑出来。 “是娘回来了吗?” 她话音未落,就见她家门前窄窄的小巷子里,停了一辆异常煊赫宽敞的马车,她娘何玉漱正被一个穿黑袍的高大男人,搀扶着迈下车来。 萧惜惜和李婶都惊呆了。 何玉漱下了马车,对萧惜惜喊道:“惜惜,快过来,见过你爹爹。” “啊?”萧惜惜一脸懵。 萧放看过去,见十五岁的女儿身段婀娜,肤白如玉,明眸樱唇,神情中透着娇憨可爱,仔细一看,竟和他的妹妹萧敏,也就是当今皇后,还有几分神似。 这一眼,萧放就喜欢上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萧惜惜站着没动,何玉漱引着萧放上前几步,柔声笑道:“这孩子,见到爹爹,高兴坏了吧!” 萧放是领兵之人,身上难免有些杀气,萧惜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她一直渴望见到爹爹,想象中爹爹的样子是和蔼可亲的,今日一见萧放,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婶先反应过来,乐得合不拢嘴:“哎哟,原来是大官人啊,终于被娘子找到了,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李婶说完,眼角就湿了。她跟在何玉漱身边十几年,深知何玉漱过得不容易,如今看这大官人,不但生得一表人才,看穿戴和马车,也必是大户人家。娘子日后有了依仗,总算熬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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