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知县又惊又惧之下,沉着脸命人拉开他们,惊堂木一拍,“刘大花,陈贵恶意污蔑,造谣他人,徒一年,杖十,陈贵革去秀才之身,且终身不得再入考场。” 听到判决后,一向唯唯诺诺的陈贵竟发了狠抽向刘大花,随后两人再次不甘示弱的扭打在一起。 至于他们以后是不是狗咬狗,还是臭鱼配烂虾都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宋嘉荣巴不得他们死了也死得离自己远点。 此时的李邙早没了来时的气定神闲,先是恭敬的见了礼,正要朝宋嘉荣发难,对方却先发制人。 “你口口声声说我在德济堂当上大夫后,所开的药方皆出自你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宋嘉荣说完,连自个儿都感觉好笑的摇头,他敢说出来,肯定是留有后手。 宋嘉荣往前一步,双手作揖,“大人。民女认为与其用一些胡编乱造的证据来证明恐怕不能服众,民女希望能在这里和这位李大夫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看一下到底是谁在说谎。” 口头的说服不能真正令人心服口服,还会让人觉得是她贿赂了官员。 这三年来她每日勤勤恳恳学医治病救人,所开药方皆处于自己之手,她有足够的底气证明自己! 林青天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略思考一下同意了。 她提出的这个方案正中他心意,往往口头之争都比不上所谓的亲眼所见。 宋嘉荣在城里有着女科圣手之名,所以请来的两位病人都是下乡里的妇人。 本来大家以为是要比谁开的药方更快更好,却听到林青天在莫知县开口前说,“本官从诸位百姓的口中得知真正的宋大夫医者仁心,德医双馨,一文钱能治好的病绝对不会让病人多花两文钱。”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真正的宋大夫花一文钱治好的病绝对不会多收你两文钱,也不会尽挑贵的给你开,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喜欢找宋大夫看病的原因。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两位农妇都患有严重的带下,离得近了都能闻到从他们身上传来的鱼虾恶臭。 李邙以帕捂鼻,忍着恶心开口,“我先挑病人,宋大夫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在宋嘉荣眼里,病人没有好坏之分。 为了防止他们作弊,他们看病问诊都在堂中,草药也是由官府采办后拿过来,两人之间还拉来一座屏风遮挡,真正杜绝了另一方偷学的可能。 宋嘉荣先问后诊,发现她的病情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糟糕。 她不说话,吓得老妇人脸上愁云惨淡,枯瘦如柴的手指不安的抓紧膝盖,“大,大夫,我,我的脏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可我从来没有偷过汉子,我怎么会得这种天杀的脏病啊!”老妇人泪水纵横的一把抓住宋嘉荣的手,“大夫,你能救我的是不是,我自从得了脏病后,我儿子儿媳她们都嫌我脏,连屋子都不给我进,可我真的没有做过任何偷人的事啊!” 宋嘉荣安慰她,“我知道,其实这个病并不是什么脏病,不会传染也不会死人,这个病哪怕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也会得,所以你不要为此感到羞耻,焦虑。” “真的吗。” 宋嘉荣对上她的眼睛,平静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我是大夫,我不会骗人。” 刘婆子想要说她是不是太过于夸大其词了,可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认真,令她不由生出了几分信任。 宋嘉荣又仔细问了一会儿,发现刘婆子身上除了严重的臭鼠,还有典型的寒湿凝滞型。 “主子,可要派人送一批新的药材过来。”隔着县堂一堵墙的卫臻很是鄙夷李邙的做法。 从堂审开始,眉头一直紧蹙的裴珩却没有开口。 因为她想要的比试是堂堂正正,凭借自己实力赢得的比赛,比赛的过程中总会发生各式各样的意外,有人为,有事故,这些都要她自己克服。 “只是单纯送些药材,应该不打紧。”卫臻又一次提出建议。 要知道药材对于大夫来说就是安身立命之本,一个连合格药材都没有的大夫,怎么能治病救人。 “孤信她。”一个重之珍之的“信”字是帝王的承诺,也是他对她的凿凿期待。 — 由官府采买来的药材皆放在屏风外头,心里已经划过好几个药方的宋嘉荣正要去拿草药,发现桌上现只剩下价格昂贵数量又少的药材,她以往惯开的药方里更是少了好几味药。 完整的药方里缺了任何一味药都会使药效大打折扣,也没有时间给她研究出新的药方。 越翻,宋嘉荣越心惊,何止是少了她所需的几味药,里面有不少草药相生相克,还故意把药材都撂在一起,彼此说不定都染上各自相克的药性,这样的药材如何能入药! 李邙瞧她对着一堆药材翻捡许久,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讥笑一声,“怎么,宋大夫该不会是忘记了怎么看病吧。” 别人嘴里的“宋大夫”是尊称,他嘴里的“宋大夫”可谓是实实在在的嘲讽。 “要我说,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绣绣花捕捕蝶就行了,跑出来抛头露面还妄图想要做着男人的活,可真是下贱又没有自知之明。” 宋嘉荣向来春水潋滟的杏眸冰冷一片,透着刺骨的寒意,“你就只会玩这些卑劣的手段吗!那么看不起女人,难不成你不是女人生的!” “什么卑劣的手段,我只不过是拿了我需要的草药,反倒是宋大夫拿不出治病救人的方子,我看你啊,还不如先想一下怎么和你的金主交代。”被怼得脸色难看的李邙想到后面会发生的事,眉梢一挑,高高在上的得寸进尺。 凑到她耳边,笑得下流又龌龊,“不如你求求我,我说不定能大发慈悲的从指尖缝里给你流出点药材,宋大夫生得那么漂亮,我这个人一向怜香惜玉,可舍不得美人流泪。” “等下你的嘴巴最好也像现在那么硬。”宋嘉荣忍了又忍,才压住想要一脚送他断子绝孙。 有人见宋嘉荣站在药材桌上迟迟没有动作,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那么多药材,她都找不出一个完整的药方,说不定李大夫说的是真的,她就是一个欺世盗名,抢夺他人功劳的小人。 有人看不下去催促,“不会医术就不会,站在那里那么久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着偷李大夫的药方吧。” “我要是你啊,肯定要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了,怎么还会像你厚脸皮的来告状,不怕名声更臭。” “你们懂什么,她这个是想要给自己卖个更好的价钱,要知道她那身段,瞧着就风流。” 还没等林青天,宋晏沉下脸,吓得胆儿都破了的莫知县惊堂木一拍,高声厉言,“来人,给本官把刚才那几个无凭无据信口雌黄的人抓起来!” 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现在只求能稍微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无视闹剧的宋嘉荣挫败的发现,这里的药材完全用不了,要是她真的用了,别说能治病,一个不好就是病情加重死了人。 堂屋内,当她对着满桌药材,却寻不到半株有用的药材时,裴珩骨指用力到近乎崩断,哑着声道:“你去问她,可需要什么药材。” 他相信她能堂堂正正的赢得比赛,也更不屑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取胜的小人。 正在宋嘉荣愁眉不展时,一个身着灰袍的小厮跑过来,问,“先前这批药材已经被李大夫翻过了,我家老爷想着相同的药材数量肯定有限,便让小的送一批新的药材过来,还请宋大夫稍等片刻。” 新的药材送过来还有一定时间,而李邙已经开始熬药了。 宋嘉荣也拿不准自己开的药方和他的会不会相撞,而且时间也等不及。 她拒绝了要给自己送一批新药材的好意,只是问他,“可否给我找来一斤野生的公山猪肉,最好是新鲜的,要,鲜。” 她想到了上一次那个老婆婆给的方子,但她还没有验证过,并不能确定是否有效。 但她的前路都被堵死了,如今只能闭眼求神佛。 来人一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野猪肉,还是公的山猪肉,虽然不明白,仍是应了声好。 很快,当他提着两斤肥得流油的山猪肉来的时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窃窃私语又一次冒了出来。 “她是不是疯了啊!在比试的时候还想着吃猪肉,饿死鬼投胎八辈子没吃过猪肉吗。” “不过看也知道,肯定是李大夫赢定了,要不然怎么会开始装疯。” “就这种人还敢自称大夫,一想到我以前还找她看过病,我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不止是围观的人,就连刘婆子都开始怀疑她前面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在诓骗自己了。 猪肉怎么可能治病!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宋嘉荣切下半斤生猪肉,加上鲜倒扣草放进石臼里捣烂,旁边煨着个药炉子。 李邙前面还担心的她留有什么后招,现在见她都破罐子破摔,应该说是装疯卖傻的煮起猪肉来,那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一开始以为是个有真本事的,结果就是个只会喧哗取众的疯婆子。 宋嘉荣把熬好的汤药递给刘婆子时,刘婆子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皱着眉头,捏着鼻子背对着她喝下。 宋嘉荣看着支开自己偷偷喝药的刘婆子,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很快,等她们喝完药后重新回到堂上,大夫先是为李邙治病的妇人诊断,大夫有三个,三人看了后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李邙志在必得道:“真正的医术是不容戏子亵渎的高庙,为医者理应明白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百姓中有人附掌附和,“李大夫说得对,真正有医德的人可干不出这种事,李大夫不堪是当代扁鹊转世!” “李大夫高风亮节,世人嘴里所称的‘功同良相’说的肯定就是像李大夫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大夫!” 大夫正要伸手为刘婆子诊断时,脸色惨白,身型一晃的刘婆子突然呜呼一声跪在地上哭嚎起来。 宋嘉荣的心里咯噔一声,前面的不对劲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她啊! 从错愕中回过神的莫知县惊堂木一拍,怒道:“刘氏,你可知道公然扰乱公堂,本官能治你的罪。” 刘婆子听到后,怕得身体蜷缩的一哆嗦,仍是支支吾吾的说,“大人,主要是民妇刚才听到李大夫说的话后感触良深。” “当大夫的最重要的是要治病救人,民妇也不希望有更多和我一样的人继续被这个根本不会医的庸医欺骗,成为她敛财,集好名的工具!” 宋嘉荣简直是要气笑了,锋利的眼眸一压,“你单凭一张嘴就想污蔑我,那我问你,我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答应在县太爷的面前帮我作假。你可要知道诬告罪,杖一百,流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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