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母妃也是一样,只不过有一日父皇临幸走后,母妃反胃得厉害,喝下避子汤更是恶心难忍,她怕受罚硬是忍到送汤的小太监离去才呕了起来。 也就是这次,母妃怀上了她。 因母妃自入宫后心情不佳,月事不准,也就没在意,直到三月后才发现有了身孕,对于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她十分欣喜,好似终于在没有希望的生活中找到了盼头,母妃便隐瞒所有人怀胎到快六个月,肚子日益变大,眼看就瞒不下去了,母妃无法,花光了所有银子,让坤宁宫的小宫女带她见了先皇后。 在先皇后的求情下,父皇这才同意留下了她。 她出生后,依后宫规矩,封了母妃为静嫔。现在想来,好在她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恐怕早就被害死了。 此事之后,这些带回宫的女子每临幸一次,都要喝三次避子药,当晚一次,隔天早晚又各一次,便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菜来了——”小二的一声吆喝,让辛玥回过神来。 小二上完菜退下去,张重渡为辛玥倒上一杯茶,缓缓问道:“楚姑娘方才想什么入了神?可是想起了宫里的事?” 12
第12章 会疼人的夫君 张重渡听邻桌谈话时,怕自己侧身而坐会影响那些人闲谈,缩着身子坐正了,注意到辛玥原本放松的神情变得伤感起来,想到她曾是宫中乐师,恐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辛玥笑了笑,回道:“宫中家宴,我们乐师奏乐助兴时,我也曾远远瞧过几位皇子,那时,我十分羡慕宫里主子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奏乐的是她,羡慕的也是她。 “方才听到人们闲谈皇宫击鞠场上的事,不由感叹,但凡身在皇宫中的人,不论是何种身份,想要安稳地活着都不容易。”辛玥抿嘴一笑,“傅公子可知道,我很羡慕公子你的。” 张重渡心头一荡,放下了茶杯,认真问道:“楚姑娘羡慕在下什么?” 辛玥深吸一口气,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望向了风吹来的地方,眉梢眼角都是向往,“我若出生在武林世家,是不是能成为女侠,自由自在地活着,大河山川随我想去哪,再结交两三挚友,行侠仗义,人生岂不痛快!” 用轻细温柔的语调,说着如此豪气万丈的话,张重渡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女子与众不同。 柔弱却不脆弱,谦卑却不自卑,实在难得。 “等姑娘眼疾好了,在下可教姑娘几招,用来防身。”张重渡心里明白,不管再怎么欣赏,他们终是要分道扬镳的,那就在离开之前,送她一份礼吧。 辛玥无神的眼睛,仿佛也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张重渡见她欢喜的样子,笑了起来,“就是一些讨巧的防身术。姑娘离开时,我再送姑娘一些药粉,可在危急关头保命。” 辛玥鼻头渐渐发酸,在宫中这么多年,除了母妃、王嬷嬷和小灼,没有人能这么为她着想。 此番出宫,遭遇了刺杀,但也遇到了秀竹和傅公子这样善良的好人,看来老天爷对她还是不薄的。 “傅公子,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可现在我觉得也没那么糟,如果再能找到小灼就好了。”辛玥忽然想起了什么,解释道:“小灼,就是我之前求公子寻找的妹妹。” 张重渡脑中突然闪过昨日在击鞠场齐玉山说的那句话:不该出生的三公主,但也只是一瞬,就消散了,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辛玥身上。 “出生是个错误?此话怎讲?” 辛玥自觉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傅公子,这菜的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把我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张重渡认为是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或许是有关对方的伤心事,也不再追问,“我来给姑娘夹菜。” “这是肘花肉,这是鸡髓笋,这是胭脂鹅脯,上京中,唯有这清风居做的胭脂鹅脯最好吃了……”话说完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他可是从肃城而来的侠士,怎么会对上京这么熟悉,马上改口道:“我前几日听说的,对比了几家,确实是这里做的最好吃,楚姑娘多吃些。” 张重渡每夹一个菜品,便让辛玥品尝一口。 辛玥仔细听着,也仔细品着,贵为公主的她,也时常在佳节之际受到些微末的赏赐,她不爱装扮,便留下一些赏赐备用,剩下的全用来改善伙食,可王嬷嬷和小灼的厨艺都很一般,鸡鸭鱼鹅都做过,味道却远比不上眼下入口的这几道菜。 这几日同秀竹在一处,她发现秀竹制香的功夫一流,但厨艺嘛,很平常。 这顿饭算是她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辛玥笑得满足,吃得欢喜。 张重渡见她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也感到愉悦,拿起一个青团放进辛玥手中,“楚姑娘是南地人,在下见清风居有青团,也不知合不合姑娘口味。” 辛玥一口咬下去,艾草的清香和红豆的香甜混合在一起,溢满口中,嚼起来软软糯糯的,是她熟悉的味道。 “很好吃,母亲在世时,每年清明节都会做青团,就是这个味道。” 这个青团和母妃做的很相似,辛玥想起往事不免心头酸涩,红了眼眶。母妃走的这几年,她多少次尝试着做青团,都做不出母妃的味道,母妃去世已七载,她也已经七年没有吃过这种味道的青团了。 “傅公子,感谢你让我吃到了带着母亲味道的青团。”辛玥忍不住哽咽,只要一想起母妃的音容笑貌,就觉得心痛难忍。 她不想哭,可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委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抱歉,傅公子,我今日十分欢喜,可不知为何……为何感到如此难过……”辛玥边抽泣边道:“我好想母亲,好想回到小时候……我还想吃母妃亲手做的青团……还想要母亲抱抱我。” 她尽量压抑自己思念的情感,哭得很小声,可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一个劲地流,袖口都擦湿了,眼泪还在流。 张重渡从没见过哪个女子哭得这么克制,又这么伤心,心中十分怜惜,很想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可随着她女子诉说的声声思念,他也受到了情绪的感染,想起了自己母亲的样子,严厉的,慈爱的,半夜偷偷哭泣的,去世前温柔抚摸着他脸庞的,每一幕的母亲都让他想念,想得他心如刀绞。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微微仰头看向窗外,将窗户开得再大一些,让护城河上吹来的凉风缓解着自己的思母之情。 晌午的清风居人来人往,邻桌又来了新的客人,辛玥的抽泣声渐渐弱了,张重渡握了握手里的帕子,递到了辛玥手边。 丝滑素绢一头拿在张重渡骨节分明的手上,一头挨上辛玥纤细白皙的手指,素绢上沾染的浓重松木香气飘入辛玥鼻中,让她心中一暖。 辛玥伸手去握帕子,眼盲的她没有把握好距离,握住帕子的同时也抓住了张重渡的手指。 张重渡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快速放了手。 “小女失礼了,还望公子勿怪。”辛玥接过帕子擦拭眼泪,再换上笑脸。 张重渡一时分不清辛玥口中的失礼是她的哭泣,还是她不小心的碰触,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这里的菜品可真的太合我的胃口了,我们吃饭吧,一会菜该凉了。”辛玥用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努力保持着微笑,看得张重渡心中一疼。 “楚姑娘觉得什么菜最好吃?我给姑娘夹。”张重渡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姑娘若喜欢,我们过几日再来。” 辛玥狠狠点头,显得十分开心,“胭脂鹅脯最好吃,我还想吃,其他的菜也都很好吃,我也想吃。” 她一点没客气,在她心里傅公子已经不是需要客气的陌生人,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是位很重要的友人。 “好。”张重渡为辛玥装上满满一碗菜。 大约一盏茶后,辛玥放下了筷子,“傅公子,我实在吃不下了。” 张重渡柔声道:“吃不下就不吃。”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辛玥戴好帷帽,张重渡扶着她走到门口,小二很有眼力见的递上装着蜜饯的食盒,“小娘子好福气,有这么一位会疼人的夫君。” 小二上菜时看出辛玥眼睛有疾,还在心中叹息这么一位貌美的姑娘却是个瞎子,不曾想,她有一位好夫君。 两人用饭之时,他见那公子满眼都是这位女子,照顾得十分细心。女子看不见,每次摸茶杯和筷子时,他都及时递到她手中,自己都没怎么吃,就一直注视着女子,生怕自己照顾不及时。 辛玥怕张重渡生气,马上解释道:“小二你误会了,这位公子只是我的恩人。” 13
第13章 动容 张重渡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反感小二说的话,反而在楚姑娘解释后,心里有点失落。 自嘲一笑,他没再说话,提过食盒扶着辛玥上了马车。 马鞭轻轻一挥,“驾——”一声,车架缓缓往城外行去。 回去的路上,张重渡心乱如麻,仔细回想自己今日的行为,确实同以往有些不一样。 一直以来他都知晓自己身上背负的重任,很少真心结交不知他身份之外的人,而方才他分明对楚姑娘有所动容,甚至在小二开口之前还想带她去朱雀街上逛一逛。 不过他自觉,人一生总有几次不受理智控制的状况,就像是今日这般,被秀竹捉弄后引发的一连串从未经历过的事情:生平第一次为除了母亲之外的人煎药;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充当车夫;第一次带着一个女子单独用饭;第一次仔细照顾一个女子;第一次为一个女子递上帕子;第一次想为一个女子拭泪。 这么多第一次又都是发生在同一个女子身上,且这个女子还能弹奏出令他心生共鸣的乐曲,也有着令他欣赏的性情。 总是要动容的吧,可也仅此而已。 就像幼时他养过的一只小鸟,初遇时鸟儿翅膀受了伤,他捡回来每日细心照料,以为小鸟不会再飞走,可那日鸟儿扑腾了几下就飞走了,再也没飞回来。 有的人注定只能是生命中的过客,哪怕再欣赏,再投缘,也有各自要走的路。 再过几日,楚姑娘的眼疾痊愈,终归是要送她离开的,或许此生不再相见,又何苦投入多余的情感,更不必急于理清这是何种情感。 马车很快驶至小院门前,张重渡看见展风和秀竹等待的身影。 秀竹红着眼睛,展风一脸严肃,不用想就知道是展风说了些不怎么好听的话。 张重渡先行走下马车,“展风,此番谋划还没来得及告诉秀竹,你也别责怪她了,秀竹也是想留下楚姑娘,心情我能理解,但事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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