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渡端着药碗,拿着白布进来的时候,看见辛玥面朝里,侧身躺在床上,没有脱鞋,也没有盖薄被,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小心翼翼为她脱鞋,再拉过一床薄被为她盖上。 看着辛玥熟睡的面容,张重渡心中温暖柔软又愧疚。 自从遇见了辛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带着她,过平淡安稳的日子,这一路虽说波折重重,但总算一切又好了起来。 他细细算着,做着最坏的预想,若公孙峪气急败坏入宫告密,辛照昌让羽林军来寻,找到了大娘,就算大娘告诉了金吾卫他们离去的方向,要寻到这小镇上,最快也是明日。 只要他们明日一早继续赶路,就一定来得及。 离开上京之前,他已规划好了前往裕国的路线,白日赶路,夜晚偶尔歇息,大概再有十天就能到雁门关。 除非羽林军连夜赶路,深夜依然惊扰百姓查寻他们行踪,丝毫不休息才有可能赶在他们离开大晟之前,找到他们。 张重渡喝了药,轻手轻脚躺在了辛玥身边。 辛玥似有所感,翻了个身,手臂搭在张重渡胸前。张重渡看着辛玥可爱的模样,侧身而卧拥住了她。 两人相拥而眠,翌日辛玥醒过来,睡得迷迷糊糊的她见天已大亮,一下就清醒了。 “公主醒了?”张重渡睁开眼睛瞧着辛玥。 辛玥半撑着起身,有些生气,“太傅怎么不喊醒我?你背后的伤口还想不想快些好了?” 张重渡起身脱下上衣,“公主别气,此刻为臣换药可好?” 辛玥怎么会不知,张重渡是不忍心喊醒她。 “这次就原谅你,下次若再这样,就罚你不能上床睡觉。”辛玥话一出口,脸就红了,这一路逃亡,他们在外人眼中早已是夫妻,可还未有夫妻之实,说出这样的话,倒真像是夫妻间在闹小别扭。 张重渡回身看着辛玥,“好,臣都听公主的。” 辛玥下床拿过伤药和白布为张重渡换药,“昨夜太傅可睡饱了?” 张重渡道:“公主在身边,臣自然睡得好。” 辛玥有些担忧,“我也睡得很好,不如今夜我们不歇息了,赶路如何?” 张重渡也有此想法,他虽不想让辛玥太辛苦,但一日不出大晟,就一日不能安稳。 “少则十日,多则十一日,我们就能出关。裕国是距离上京最近的邻国,这条路也是臣精心挑选的,盗匪少,山村小镇多,我们有路引,走这条路最好不过。” 辛玥道:“皇兄肯定也在四处找我,我真怕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皇宫。” 窒息的不是皇宫,而是辛照昌对她的感情,若他们能回到最初兄妹之情该有多好。 辛玥包扎好伤口,为张重渡披上外衣,开始整理包袱,“我们这就下楼用早膳吧。” 张重渡穿好衣服,拿过辛玥手中的包袱,“臣的伤势已大好,今日不赁马车,买一辆,我们自己赶路。”他怜惜地瞧着辛玥的脸庞,“日夜兼程,委屈公主了。” 辛玥牵起张重渡的手,“一点也不委屈,只要能长长久久和太傅在一起,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张重渡也憧憬着,“会的,等出了关,我们就不用再如此担惊受怕,臣定然不会让公主再受半分委屈。” 他拉起辛玥的手,“走吧。” 辛玥买了些路上的吃食,张重渡赁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又为辛玥买了些话本子和饴糖供她解闷。 辰时三刻,两人驾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辰时末,辛照昌赶到了小镇。 “萧清,搜查这镇子。” 巳时末,萧清询问到了两人离开的消息,辛照昌下令即刻追赶。 同样都是赶路,战马到底比张重渡买的普通马匹跑得快,可就在他们相距不过几千米时,天也暗了下来。 张重渡选择了继续赶路,姜霖却让军队停了下来。 将士们一天一夜未休息未用饭,皇帝在马车里可以吃可以躺,将士们骑马赶路一刻不停,他堂堂金吾卫统领都没了体力,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陛下,让将士们休息一夜再追赶吧。太傅受了伤,三公主身子又娇贵,想必他们定然也不会赶夜路。” 辛照昌沉默片刻道:“前方是哪里?” 萧清道:“清水县城。” 辛照昌道:“既然你说他们不会赶夜路,那必然也会宿在清水城,进城后通知当地县衙,只进不出,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搜查整个清水县。” 从上京出发之后,将士们便很少休息,若是今夜再连续赶夜路,恐怕许多人都会坚持不住。 萧清默默呼一口气应下。 一夜休整过后,将士们容光焕发。辛照昌下令,谁先寻到辛玥,赏白银千两。 羽林军寻人的同时,辛照昌传召了清水县县令,海捕公文七月初八就发出,这一路寻来,有小村落,有小镇,辛照昌以为是上传下达慢了些,不足为奇,可清水县是大镇,怎么也没有张贴海捕文书呢? 清水县令说并未收到海捕文书。 辛照昌知道这小小县令没胆量骗自己,不禁感叹大晟政令不通,待他回宫后定然好好整顿一番。 他怎知上行下效,他都三日才上一次朝,有时更是五六日才上一次朝,还说什么除了战事其他的是都不是急事,如此情形之下,具体办事的官员们自然作风懒散。 结果可想而知,羽林军并未在清水镇找到人。 而海捕文书,过了午时才到。 辛照昌阴着一张脸,回想这一路的追赶,让人拿来了舆图,在标出路线后,他明白了过来,这二人是要逃往裕国。 “萧统领,即日起,行军雁门关,路遇村落城镇不再停留寻人。” 萧清一听立刻道:“长公主要去裕国!” 辛照昌道:“看来张重渡早备好了通关文牒,他们这一路必要停留休息,我们先去雁门关等着。” 此后几日,羽林军白日赶超小路行军,夜晚就地安营扎寨,辛照昌不辞辛苦,也跟着羽林军们一起风餐露宿。 九日后的七月二十,辛照昌来到了雁门关。 越往东走越冷,即使是七月天,也好似四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倒是好气候。 辛玥和张重渡之后的路按照计划走得十分顺利,他们每隔一日夜宿,就连七月十五,辛玥都闭口未提静嫔忌日,就是怕张重渡会因为自己停留,而去行祭祀之事,耽误了行程。 十日后的黄昏,他们来到了雁门县。 城门口,张重渡勒停了马,感叹道:“终是走到了雁门县,过了雁门关,我们就出大晟了。” 辛玥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太好了,逃亡之路总算要结束了。” 张重渡道:“雁门关距离雁门县城还有二十公里,且这个时候恐怕关门已闭,我们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关。” 他牵着马,拿着路引入了城。 一路打听到城中最大的客栈,带着辛玥住了进去。 同之前一样,让小二准备好浴桶热水,供辛玥沐浴,自己便去了混堂。 为防他后背的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通常都是单独要一间,今日到了混堂,老板说单间满了,他只能到大池。 “行军十多日没沐浴,我这身上都馊了。” 一旁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张重渡的注意。 “我们偷偷到混堂来,不会有事吧。”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萧统领都去喝酒了,你还怕什么,而且雁门关都闭了,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出不去,我们此番是守株待兔。” “也是,我们赶明日卯时关门大开时赶回去就行。” 两人说话乃是上京口音,且他们说萧统领,莫非是萧清? 张重渡心中一惊,还想再多听一听,谁知两人开始说黄段子,都是些无用的话。 心中实在不安,怎么想,都觉得这些人是来抓他和辛玥的。 若真是如此,想必公孙峪在他们逃跑的第二日就入宫告诉了辛照昌他们的行踪,且派出的羽林军也找到了老妇人,老妇人供出了去向,而辛照昌由这一路的去向,猜出了他们要去裕国,这才让羽林军在雁门关守株待兔。 张重渡心头一凉,历经如此多的磨难,难道要功亏一篑? 他简单沐浴后,出了混堂,急急往客栈行去。 还未到宵禁时候,他先到布坊买了一身男装和一身裋褐,又买了一顶斗笠,最后去了一家戏班,从他们手中买了一髯口。 事已至此,唯有铤而走险。 拿着东西来到客栈,轻敲房门,只听里面传来辛玥有些慵懒的声音,“是太傅回来了?” 张重渡听着语调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怕辛玥沐浴后衣束未整,不敢擅自开门,回道:“是臣。” 里面传来脚步声,辛玥打开门,两颊发红,眼神稍显迷离。 她直直跌入张重渡怀中,“太傅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张重渡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门边,横抱起辛玥进屋,用脚把门勾上,“公主饮酒了?” 辛玥挣扎两下,张重渡将她放下来,辛玥走到桌边拿起酒壶道:“沐浴完我想要壶茶解渴,那小二说他们这里的蔷薇露是老板娘亲手酿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便要了一壶来尝。” 她给张重渡斟上一杯,“这蔷薇露端上来我才知,一壶的价钱抵得上红尘醉两壶,不过味道却是极好的,闻着有花香,喝着并无酒气,乃是甜的,很合我的口味。” 张重渡想,这间厢房是整间客栈最大的,小二定然认为他们银子多,才推荐如此价贵的酒。 酒杯递到张重渡手中,辛玥也为自己斟上一杯,“听这酒名,我以为不易上头,谁知喝了两杯就觉脸烧,可这样贵的酒,不喝岂不是太浪费了。” 她用手中酒杯去碰张重渡手中的酒杯,“我一直在等太傅回来,太傅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说完先喝下杯中酒。 张重渡放下酒杯,劝阻又去拿酒壶的辛玥,“公主醉了,不能再喝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门边的衣物和髯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他将混堂听到的事告诉辛玥,辛玥还不得惊得立刻便醒了酒,不但如此,还会因此担忧,揪着心整夜无法安睡,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对策,不如第二日清晨再说。 “太傅,今日我本该欢喜的,但不知为何,却心生不舍,远离故土,从此之后生活在他方,一想到此生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归故土,心里就有些难受……”辛玥看着张重渡,双眸起雾,“我担忧王嬷嬷和小灼,还有江禾煦和秀竹,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同他们相见。” 离开十多日,越远走,她就越怀念上京的人,且这次走得太突然,还未同他们好好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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