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急忙跑下城楼,骑上一匹马,率先追了上去。 辛玥在马车里左右摇摆,她知道他们这是被人发现了,她紧紧抓住车窗边缘,心里无比紧张。 “公主可安好?”张重渡在马车外大声喊着。 辛玥想要走到马车前说话,可她刚站起身就又跌坐下去,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万不可让张重渡分心。 “太傅尽管赶路,不用理会我,我很好。” 张重渡不停扬着马鞭,马车离关门越来越远,可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他鞭下的这匹马本就是普通的马,更何况还拉着车架,不论他如何挥鞭,都没办法再快。 按照这个速度,不多时肯定会被追上,张重渡心头涌上绝望,他回头喊道:“公主,臣怕是要食言了。” 辛玥趴在车窗口往后看去,隐隐看见追赶他们而来的羽林军。 她的泪一行行流下来,“太傅并未食言,这一路和太傅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候。” 虽然知道迟早会被追上,但张重渡还是未曾停下,他抱着几乎没有可能的希望,期盼着能出现奇迹。 奇迹并没有出现,萧清很快追上他们,在他身后大喊,“停下!” 张重渡心里明白他是逃不了了,可还是不肯停下,手中缰绳越挥越用力。 萧清见此,不再迟疑,从怀中掏出匕首扔了出去,直刺向马匹的身体。 剧烈而突然的疼痛让马儿翻身倒地,由于惯性马车翻倒,张重渡也从马车前室摔了下来,滚了出去。 他爬起来,不理会萧清,先跑向了车架,“公主,公主。” 辛玥的头重重磕在了车柱上,脑子蒙了一瞬,半晌才回过神来,听见张重渡的呼喊,她从马车里爬出来,“太傅。” 张重渡看见辛玥的额头流着血,忙爬进马车拿出包袱,取出里面的伤药和白布,为辛玥包扎。 辛玥趴坐在地上,抓住张重渡的手腕,泪不停留下来,“太傅,我不疼,我想再好好看看你。” 张重渡的心似被捆绑住,他知道姜霖在看着他,可他却不敢看向萧清,拿着药瓶的手抖得厉害,他平稳住心绪,柔声对辛玥道:“臣先为公主上药。” 他擦去辛玥额头上的血迹,为她涂抹伤药。 辛照昌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眉头跳了跳,翻身下马,走到张重渡身边,抬腿就是一脚。 张重渡扎稳身子,丝毫未动,他以为是萧清,缓缓转头看了过去,看到是辛照昌,愣了一瞬,随即冷笑道:“没想到,陛下会亲自前来。” 辛玥抬头看向辛照昌,心头一凉,难道无论她如何努力,终究还是逃不掉吗? 辛照昌蹲下身,向辛玥伸出手,“玥儿,随朕回去。” 辛玥转头不看他,而是对张重渡道:“太傅……”话未说,泪先流,“我们,是不是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张重渡摇头,“公主一定要保重自己……” 辛照昌看着辛玥看向张重渡的眼神,怒气升腾,一把拉起辛玥,将人拽进自己怀中,张重渡想拉辛玥回身边,萧清立刻上前,同两名羽林军一起将张重渡拉远。 “萧统领,杀了他。” 辛玥一听,跪地求辛照昌,“皇兄,别杀太傅,我跟你回去,我再也不逃了,皇兄放太傅一条生路。”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求辛照昌放过张重渡,她一直以为会是张重渡杀辛照昌。 原来真的是自己改变了张重渡的命运,若他真的死了,她也绝不独活。 辛照昌蹲下身,捏住辛玥的下巴,“玥儿,你爱他?” 辛玥已是满脸的泪,“我爱他,若今日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辛照昌心头一痛,如万千把刀扎着,他红着眼睛问道:“朕再问一遍,玥儿爱谁?玥儿回答得好,朕便开恩饶了太傅。” 辛玥看着张重渡,泪不停往下流。 辛照昌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玥儿乖,只要你说,朕就信。” 谁都知道,只要辛玥说出口,就是答应辛照昌入后宫。 张重渡道:“公主别勉强自己,臣不怕死,臣只怕公主受委屈……”他心如刀绞,就算是死,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小公主委身他人? 辛玥明白,不论她说什么,辛照昌都不会放过她。 “皇兄可说话算话?” 辛照昌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心中再也明白不过,他这就是在强求,他是这样卑微,用几乎乞求的语气说着狠戾的话,“朕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只要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强迫,哪怕是谎言,哪怕没有半分真心,那又如何? 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她的心里有谁他不在乎,他只想日日都看见她,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辛玥咬着唇,缓缓开口,“臣妹爱慕……爱慕……” 张重渡大喊道:“公主,不要说,不要……”他宁肯死,也不要辛玥委身于他人,那比杀了他还让他痛苦。 辛照昌狠狠看过去,“聒噪。萧清,将人打昏,抬走。” 萧清重重坎向张重渡的后脖颈,张重渡失去意识,被羽林军拖了下去。 辛玥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她坚定地看着辛照昌,眸中没有一丝爱意,都是妥协。 “臣妹爱慕,爱慕皇兄,请皇兄放了太傅,别伤害他。” 辛照昌应该欢喜的,可心里却满是苦涩,“玥儿可愿服侍朕?” 辛玥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行行流下来。 “臣妹,愿意。” “好。”辛照昌扶着辛玥站起身,他伸手抚摸辛玥的脸颊,辛玥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辛照昌的手停在半空,辛玥生怕惹辛照昌不悦,即刻往前一步,握住辛照昌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她的泪滴在辛照昌的手臂上,滚烫。 辛照昌拇指摩挲了两下辛玥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看向萧清,“萧统领,带太傅回上京,朕要给他官复原职。” 辛玥忙道:“皇兄这是要干什么?” 辛照昌笑得意味不明,“朕求贤若渴,舍不得太傅,怎么?玥儿还有什么不满吗?” 辛玥道:“臣妹,不敢。” 不敢?辛照昌大笑起来,“都跑出雁门关了,玥儿还有什么不敢吗?”他看向辛玥的眼神很厉起来,“方才若不是朕看出破绽,玥儿是不是已经和张重渡在裕国双宿双栖了?” 辛照昌站在城楼上,看见偷东西的小孩撞到马车上,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看的一瞬,他心生疑惑,为何车里的人面容发黑,手却那般白净,秉持着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他即刻追了上来。 幸亏他追了上来,否则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玥儿了。 辛玥忙跪地,“臣妹不敢,臣妹再也不敢了,太傅已经辞官,还望皇兄能放过他。” 辛照昌冷笑,不回应辛玥,而是拿出手帕擦去辛玥脸上的黑灰,“玥儿流这么多泪,脸上这些黑灰都斑驳了。今后玥儿的脸上只能涂朕赏赐的面脂和胭脂。” “皇兄,臣妹再也不逃了,求皇兄放太傅离开。”辛玥心里焦急,她明白辛照昌让张重渡回上京,并不是要用他,而是监视他,折磨他。 辛照昌的确这样想的,张重渡敢带走辛玥,他就要让张重渡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成为别人的女人,要让他彻底死心,他要把张重渡的心碾碎,让他苦不堪言,让他付出代价,让他此生此世都不敢再爱慕玥儿,再也不敢染指他的女人! “玥儿乖,不要仗着朕爱你,就得寸进尺,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若今后你再敢在朕面前再提张重渡,朕就让他死!” 辛玥的呼吸停了一瞬,她惧怕地看着辛照昌,不敢再说一个字。 辛照昌怜惜地整理着辛玥缭乱的秀发,“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这几日一定吃了不少苦,待回了宫,朕会将世间最好的都捧在你面前。” 世间最好的?辛玥在心里苦笑,世间最好的她已经失去了,从今以后,她的心死了,她活着,就是为了保住张重渡的性命。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追究那个梦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她只希望张重渡活着,是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还是命落草芥,她不在乎了,她只要他活着。 辛玥不说话,只是呆呆站着,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辛照昌打横抱起辛玥,先看向身后的羽林军,再看向侧翻的马车。 羽林军会意,立刻将马车扶起来,换上了一匹战马。 辛照昌抱着辛玥上了马车。 萧清看了眼马背上昏厥的张重渡,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喊一声,“回城——” 马车缓缓前行,辛玥眼神空洞地看着车窗外,她从上京逃到这里走了十多日,如今却又要原路返回。 来时她满心都是憧憬,回时她心如死灰。她的人生,细细回想起来,似乎只有眼盲时在小院中,和这十多日的逃亡是最快乐的。 这些和张重渡所度过的岁月,都深深刻在她脑海中,她应该能靠着这些回忆,过完一生了吧。 她的一生还有多长,她不知道。就如同她已经不知大晟是不是会亡,张重渡还能不能举兵反叛。 用尽全力改变命运至此,没想到挣扎到最后,她的命运变成了这般,被强迫,被桎梏,被生离,活着不能和所爱之人在一起,就连死也不敢死。 这些全都拜“疼爱”她的六皇兄所赐。 但曾经六皇兄对她的好,也是真真切切的,她不能用恶毒的语言去诅咒他,她仍旧盼着张重渡能反叛,同时却不希望六皇兄死。 她掀开车帘,目光落在驼着张重渡的马匹上,泪忍不住决堤。 下一刻,车帘被放下,辛照昌的手挡在她面前,“那个人,还同玥儿有关系吗?” 辛玥转头淡淡看着辛照昌,“皇兄说什么便是什么,今后臣妹都听皇兄的。” 她靠在马车壁上闭目,觉得心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剜着,不想她死,又不想让她好受。 到了雁门关,辛照昌下令第二日启程,他同辛玥坐在龙辇上,车里有糕点,有软垫,有熏香,还有棋盘。 而张重渡被萧清捆住双手拴在马后,长途奔袭时,他同张重渡共乘一匹马,慢行时,他则在让张重渡跟着跑。 几日下来,张重渡的鞋底都磨破了。 没有辛照昌的命令,谁也不敢给他换鞋穿,待到了上京,他脚下全都是血泡和伤口,衣服破烂不堪,披头散发,活像是个乞丐。 这一路,辛照昌就让辛玥眼睁睁看着张重渡所受的折磨和屈辱,他还告诉辛玥,张重渡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她所赐,若她不听话,他便千倍百倍还到张重渡身上。 辛玥想,辛照昌这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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