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听着是怜惜,实则是威胁。 至此,众人看着听着,一切都已明了,也不知长公主在后宫,受了多少胁迫,才会对所爱之人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她心中的无奈伤痛,又怎会比张重渡的少。 辛照昌站起身道:“朕说过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礼部!” 梁宽上前道:“臣在。” “择吉日,为二人完婚。” 张重渡没再多言,他已达到目的,就算赐婚又如何,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迎亲的。 从今往后,他们三人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谁错谁对,众人不必再猜。 与其流言蜚语满天飞,让辛玥成为别人口中的狐媚子,不如为她正名,让天下人都知道,辛玥性情良善,何其无辜!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扒掌拍不响,他觉得不应一概而论,也要看事实究竟是如何。 女子貌美有何错,被人所爱又有何错?错的难道不该是不顾女子意愿,强取豪夺之人吗! 镇国将军的侄女慌了,她也不傻,依着张重渡的性子,她若真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说不定,连命都丢了。 她急急看向自己的伯父,镇国将军不由蹙眉,辛照昌当初分明说是做戏,如何假戏真做了? 辛照昌原本是要做戏,只为试探和逼迫,但他改变主意了,这两人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身不由已,情深不悔的戏码,他倒是成了威逼强迫的坏人,尤其是他的好玥儿,说了这许多反话,真当他是傻子吗! 可他舍不得伤害辛玥,只有把满腔的怒意都转嫁在张重渡身上。 “来人,太傅抗旨不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即刻行刑!” 一旁守卫的萧清挥手,殿外走上来几名羽林军,将张重渡压倒在地,在他口中塞入布团,挥起手中长棍就开始打。 方才为张重渡求情,跪在他身后的朝臣们,都吓得不敢动弹。 辛玥心中大急,且不说张重渡身体康健时能不能挨下这五十大板,就说如今的张重渡,面容消瘦,憔悴不堪,如何挨得下,这岂不是要他的命! 她也顾不得许多,对辛照昌道:“皇兄,让他们住手,太傅会死的!” 辛照昌并不理会辛玥,转身要往龙椅去。 辛玥紧紧拽住他的龙袍,“让他们停下,皇兄,臣妹求你了,让他们停下!” 辛照昌脸色极为阴沉,他蹲下身,一根一根掰开辛玥的手指,将龙袍从她手中抽出来,回到了龙椅之上,冷冷看着羽林军将长棍一下一下打在张重渡身上。 跪在张重渡身后的朝臣,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求情,还未及开口,辛照昌道:“谁为太傅求情,即刻杖毙!” 话音落,无人再敢上前,梁宽和齐山玉也不敢,只能忍着怒意看着。 姜霖不是不敢,而是他的身份不能为张重渡求情,这样只会更加惹怒辛照昌,且他相信张重渡,绝不会就这样死了! 曾跟随过张重渡的朝臣,皆手握拳头,他们恨自己懦弱,恨自己贪生怕死,更恨这辛氏皇族昏庸无道,但也暗暗为张重渡鼓气,期盼张重渡能度过这一劫。 辛玥知道求不下辛照昌,走下台阶,想要直接制止。 齐顺立刻挡在辛玥面前,小声道:“长公主若走下这台阶,太傅恐怕就不是仗责五十了。” 辛玥不由跌坐在阶墀上,齐顺一挥手,上来两个宫女,将辛玥架起,扶到了座位上。 张重渡抬头看着辛玥,用力挤出一丝笑,他想告诉她,别担心。 辛玥一双泪眼,看着张重渡受刑,心痛如绞。 一杖又一杖,张重渡口中的布团被鲜血浸红,背后也满是血渍,不过二十几仗,人便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倒不是张重渡孱弱不堪,而是他整整五日只喝粥未用饭,自身本就虚弱,又怎能抵抗得住五十大板。 辛玥再次跪在辛照昌面前,哽咽道:“皇兄,不能再打了,他会死的。” 辛照昌淡淡看向辛玥,这麟德殿中辉煌的烛火映在他的双眸中,变成了幽暗的光。 萧清亦心有不忍,给仗责的两名羽林军使了个眼色,两人的力道在悄无声息中变了变。 辛玥咬着下唇,从头上取下金凤钗,紧握在手中,毫不迟疑扎向自己的喉咙,她扎得不深,可一道鲜血自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 辛照昌心头一急,指着辛玥厉声道:“你住手!”他急匆匆绕过桌几,想要抢夺辛玥手里的金钗。 “别过来!”辛玥的金钗又插得深了一些,鲜血涓涓流出。 辛照昌站在原地,抬手示意辛玥放下金钗,“好,朕不过去,玥儿乖,把金钗给朕。” 辛玥似乎已经不知道疼,更不知自己手上轻重,只是用金钗紧紧抵着喉咙,血顺着脖颈一直留到前襟,她也毫无痛觉。 “让他们住手!让太医给太傅诊治,用最好的伤药保太傅不死,若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辛照昌站在大殿之上,身着龙袍,贵为天子,掌握着这里所有人的生死,他可以肆意妄为,但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轻薄如纸,不过一支小小的凤钗便戳破了。 “玥儿,你竟然用朕给你的金钗威胁朕。” 辛玥目光坚毅,“让他们住手!” 辛照昌的心在这一刻碎得七零八落,他看着辛玥眸中泪水,看着她誓死面容,看着她脖间鲜血,刺得他一时无法睁眼。 在辛玥面前,他就算贵为天子,用至高无上的权利去强迫,去威胁,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 辛照昌抬手,缓缓吐出两个字,“住手。” 羽林军停了手,辛玥扔下手中金钗,泪眼模糊跑下台阶,跪坐在张重渡身旁。 张重渡的衣袍上浸透了鲜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辛玥脸颊滑落,一直落到张重渡满是血的衣袍上,她将他抱在怀中,叫了一声,“太傅。” 张重渡缓缓转醒,看见是辛玥,嘴角动了动,带着笑意,“公主……别怕……臣……不会死……” 辛照昌见此,看了齐顺一眼,齐顺会意,让几名宫女上前去拉辛玥。 可到了辛玥身边,谁也不敢动作。 张重渡还想要说话,辛玥忙低头附耳去听。 “江和煦在……放心……” 话音落,张重渡昏了过去,辛玥大喊道:“太傅,太傅。”她看向辛照昌,“皇兄,你答应臣妹的,不会让他死,还请皇兄即刻让太医前来查看太傅伤势。” 辛照昌心中的嫉妒已不再冒出怒火,而是冷冻成了寒冰,他站在阶上,面色阴冷,双眸幽深。 齐顺见此情景,忙对身边的小太监耳语几句,小太监们纷纷走到阶下,一桌一桌让朝臣们退席。 他则来到使臣和假的二公主身边,还未开口,两人便意会,起身行礼,往外走去。 不消片刻,众人都已退去。 今日这场中秋宴,可谓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正史或许不会记载,但野史定会浓墨重彩记下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辛照昌一步一步从阶梯上走下来,边走边对齐顺道:“去请太医来。” “是。”齐顺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跑着出了麟德殿。 辛照昌来到辛玥面前,站定,俯身看她。 他很想将她拉起来,可不知道为何,他很怕,他不敢,他只能静静站在这里,看自己心爱的女子抱着另一个男子,为他流泪,为他伤心,为他不惜伤害自己。 太医很快来了,查看了张重渡的伤势,开了药方,留下金创药瓶。 萧清让李虎五人进来,拿走药方和金疮药,将张重渡送回府。 李虎几人上前抬张重渡时,辛玥依依不舍将张重渡交到他们手上。 辛照昌蹲下,轻声问道:“玥儿恨朕吗?” 辛玥哭笑不得,恨?当然恨。 可恨又能如何?恨就能让他放过自己,恨就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吗? “皇兄今日欢喜吗?”她抬眸看着辛照昌,眼神中尽是冰冷,“皇兄究竟要如何,才肯放太傅自由?” 辛玥缓缓起身,衣裙上已沾满了张重渡的血。 “难道非要我死了,皇兄才甘心吗?” 辛照昌起身,将辛玥抱在怀中,“胡说什么呢,别再把死挂在嘴上。玥儿不就是想让朕放过张重渡吗,朕已经为他赐了婚,等他成亲之后,朕便还他自由。” 辛玥没再说话,她觉得自己好似那砧板上的鱼,刚被人从水中捞出,也不管死活,便开始刮鱼鳞,疼痛只是平常,最终让她死去的是窒息绝望。 她推开辛照昌,独自往揽月阁行去,刚走进揽月阁,就昏了过去,身后跟着的辛照昌一把将她接住,大喊道:“宣太医。” 又是那个梦,话本子,迎亲队伍,棺材,死亡,再猛然清醒。 辛玥见寝宫内点上了烛火,想必已是深夜,她呆愣片刻,缓缓撑起身子喊小灼。 刚喊了一声便觉颈部骤而疼痛,她伸手摸去,发觉上面缠了一圈布。 应声的不是小灼,而是辛照昌。 辛玥撇过头,不看他,“皇兄日理万机,还是请回紫宸殿吧。” 威胁的话辛照昌说不出口,因方才太医诊脉后说,辛玥忧思过重,郁结难消,长此以往,恐生臆症。 辛照昌害怕了,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逼得太紧了,应该多给她些时日。 他相信辛玥的良善,也感觉得到,辛玥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是在乎他这个兄长的,是不是他多多示弱,就能博得辛玥的同情了? “玥儿,自从雁门关回来,朕爱而不得,辗转反侧,朕也曾说服自己放弃,但朕做不到。张重渡那番话又何尝不是朕之所想,朕心中亦唯有玥儿你一人。所以玥儿,能不能试着怜惜怜惜朕?” 辛玥靠在床头,目光淡淡飘落在辛照昌脸上,“皇兄和他不一样,别再说这种话了。” 辛照昌眼中期盼的光亮暗了下来,他已经卑微至此,为何还换不回辛玥哪怕一点点喜欢? “玥儿,你当真觉得用命威胁朕,朕就不敢杀他吗?朕告诉你,朕还没折磨够他,朕迟早要让张重渡跪在朕的面前求朕,在此之前,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说这话,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辛玥不过是刺破了脖颈,他就丢盔弃甲,兵荒马乱,镇静全失,若真的危及生命,只怕要他用命去换,他也会给。 他想不通,他的爱一点不比张重渡少,为何辛玥就不能爱他呢。 辛玥却是笑了,“折磨,皇兄今日都要把太傅折磨死了,还能如何折磨,再折磨怕是真的就死了,皇兄若想要太傅求你,恐怕还得好好保着他的性命呢。” 这段时日,她早已被威胁习惯,辛照昌只不过是说些狠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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