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鞭子划过,她紧紧抱住未着寸缕的江禾煦,大声哭了起来,咸咸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蛰得他生疼。 “呲——”江禾煦没忍住出了声。 辛璇抬起头,满眼是泪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江禾煦静静看着辛璇,不说话。 辛璇一把推开江禾煦,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你们都讨厌我,这世上根本就没人在乎我!” 说完扔下鞭子跑了出去。 “二公主!”江禾煦大喊道,他可不能被丢在这里,炭火很快烧完,他身上还有伤,就这样待一夜,他非得被冻死。 辛璇哪里顾得上他,只顾着往外跑,连门都忘了关,冷风飕飕,吹得屋内烛火摇曳,也吹得江禾煦直打寒颤。 幸好辛璇那时将绳索放了下来,他还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否则那样被吊着,明日还不得成了冻干。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衣物,咬咬牙,不顾绳索将手腕磨出血来,用脚将衣物够了过来,赶忙先把棉袴套上,再去拿衣袍,可他的手被吊着,没办法穿上衣,只能把衣袍裹在身上。 总算是暖和了一些,他坐在地上,低头查看伤口。 二公主没练过武,用的鞭子也只是看起来华丽,实则伤害力不强的麻绳鞭,而非皮鞭铁鞭,想来只是增加趣味的玩意,否则他身上早就皮开肉绽了,不过二公主马术不错,比旁的女子力气大一些,他的伤也算不上轻,有几鞭子渗出了血,稍稍一碰就痛得他直呲牙。 天色越来越暗,门口的冷风越吹越凉,而屋内的炭火却马上就要烧完了。 在能活动的范围内,江禾煦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躺了下来,可还是越来越冷,他缩成一团,尽力让自己暖和一些。 身上的伤痛和寒冷,让他不住发抖,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直到什么都不知道。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的伤口都裹着布条,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空药碗,想来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有人喂给他喝了。 他挣扎着起身,慢慢往外走去,当看到熟悉的纱帘和屋内的月洞门,这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他还是在汀兰殿,二公主吊着他的那间屋子里。 “妙彩,江医官应该快醒了,你去厨房端碗清粥来。” 纱帘外忽然传来了辛璇的说话声。 江禾煦一听,又蹑手蹑脚躺回到了床上,他裹着锦被,面朝里侧身而卧。 他听见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站定在了床前,床榻一陷,有人坐了下来。 继而,一双冰凉的手轻柔地抚在了他的额头上。 又为他掩了掩被角,还抚摸了他的鬓发。 处处透着关切温柔。 好似幼时生病,母亲对他做的那样,轻轻的抚摸就能缓解他的病痛,让他心生安定。 只是,二公主给他的是一种奇特的安稳感。 江禾煦的眉头跳了两下,他有些不明白。明知道这是让他避之不及的地方,明知道身边的人就是鞭打过自己的人,明知道他有可能再次受到伤害,可此时,他却有些享受这份关怀。 或许是自母亲去世后,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公主,粥来了。” 妙彩进屋,将清粥放到了离床塌不远的放桌上。 江禾煦闻着粥的香味,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妙彩,这几日我没什么心思,先不用那些男子前来伺候了。”辛璇的语气十分落寞。 江禾煦不由想到二公主鞭打他时说的那些话,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夜夜笙歌的二公主也没了取乐的心思。 “是。”妙彩退下。 随着关门声,整个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江禾煦躺在床上,想动不敢动,身子又僵肚子又饿。 他坚持了半晌实在坚持不住,又一想,迟早都得醒,还不如早点醒来,那粥也不至于凉了。 佯装发出长长的呼吸声,似是刚睡醒的样子,他勾着身子缓缓坐起了身。 一抬头,正对上辛璇的眼睛。 江禾煦一激灵,忙低头不再看辛璇的眼睛。 “堂堂大男儿,身子怎么这么弱,打你几鞭子你就昏了。”辛璇从桌上端起粥递给他。 江禾煦迟疑着不去接。 “怎么?怕我下药强了你?”辛璇没好气瞪他一眼。 “怕。”江禾煦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辛璇笑了起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了,你不是患了不举之症吗?今日怎么又怕我强了你?你不举,我还怎么强? 快,端着,药让我喂,难不成粥也让我喂?” 江禾煦脸红一阵黑一阵,接过碗,小口喝着。 “不烫了,快喝,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秀气。” 江禾煦大口大口喝粥,只想快点喝完,谁知喝得太急呛到了。 “咳咳咳……” 辛璇拿过一旁的帕子,似是很不情愿地,粗鲁地给他擦拭,“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说你秀气,你还真给我喝呛了。” 擦完将帕子仍在了一旁的水盆里。 江禾煦缓了缓,呛的那口气顺了,他忙把剩下的粥喝完,想要自己将空碗放在放桌上。 辛璇一把夺过碗,随手放在了方桌上,又拿起一旁的药瓶,走了过来。 “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换药。” “二公主,不用了,臣这就回太医院了。”江禾煦站起身,伸手要去拿木椸上的外袍。 “这几日你留在这里,我已让人知会过太医院院使了。”辛璇挨着江禾煦坐在床榻上,见他不动作,干脆上手去扒上衣。 就在辛璇的手刚触碰到衣裳时,江禾煦猛然站起身,一把拿过木椸上的外袍,转身跪下,“还请二公主准许臣回太医院。” 辛璇眯了眯眼睛,放下手里的药瓶,冷笑一声,“你在怕什么?” 江禾煦道:“臣这点皮肉伤自己回去养着就好,不敢劳烦二公主。” 辛璇往前切了切身子,“江禾煦,得了本公主的赏识有那么丢人吗?” 江禾煦低着头不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怕别人知道你被我看上了!做本公主的男宠对你来说是一种耻辱吗?” 江禾煦缓缓抬头,正视着辛璇,“臣能问公主一句吗?” 辛璇看着江禾煦的眼睛,沉默不语。 似是无声的对峙。 辛璇忽然伸手碰触他脸颊上的那道鞭痕,“你别问,我无法给你想要的答案。” 她的眼神温柔,是江禾煦没见过的疼惜,“你是唯一见过我哭得那么狼狈的人,而这几日我需要有个人陪着我,这个人,只能是你。” 不知为何,看着辛璇这副模样,江禾煦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臣想问的是,二公主哭得那般伤心,为何?” 他想问的本不是这一句。 “你还想走吗?你留下,我就告诉你。” 曾经,她也没有这般放浪,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些匍匐在他脚下的男人们会让她的不满和委屈统统得到发泄。 似乎只有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在冲上巅峰的那一刻,她才能得到满足,她的内心才会被填满。 只是每次激情过后,她又会觉得十分空虚,她问那些男人们,是否爱慕她。 每个男子都说爱慕,可她却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对金银的贪婪。 不论房间熏多浓的香,她都能闻到铜臭味。 只有江禾煦说无意亵渎她,让她放过他,没有用谄媚的脸色说爱慕,而是咬着牙说她美若天仙,她当时只觉得这个男子很有意思。 她没有想到会在那时被母妃喊去,自己这么多年,不论受了什么委屈都是独自吞下,从没想过会在别人面前哭得那般狼狈。 嚣张跋扈了这么多年,她赏过巴掌,赏过仗刑,但没从自己动过手,就连鞭子也是为了增加情趣的玩意,没想过要真的鞭打谁。 没想到,她还是亲手将江禾煦打了个遍体鳞伤。 昨夜当她再踏进这里时,江禾煦像只受伤的大狗,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她一靠近,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抱住她,喊着娘,还说着她羡慕的话。 他说,娘,我好想你,我想吃你做的饭,想你缝的衣裳,想你像小时候一样哄我入睡; 他说,娘,等你病好了,我还要背着你去山上,看上京的美景; 他说,娘你别走,你走了,阿煦就没有娘了。 她想,江禾煦一定有着世间最好的娘。 那碗药,江禾煦喝得很乖,只要说,阿煦乖,他就真的很乖。 她觉得自己当了一晚上的娘,而且也当得很欢喜。 此时她看着江禾煦,就想起了他乖巧的样子,就舍不得伤害他,就想让他多陪陪自己。 可那件事她却说不出口,只说了“母妃……”两个字,就心头发酸,难受得没法呼吸。 “二公主不愿说,便不说,我留下。” 他想自己应该是见不得女子在他面前哭。 留下便留下吧,离开又能如何,昨日的事恐怕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只希望此事三公主千万别知道。 三公主是他在皇宫唯一的朋友,他不愿她涉险。 辛璇笑得欢喜,她拍了拍床榻,轻轻道:“阿煦乖,换药了。” 江禾煦一下子愣住,瞪大眼睛看着辛璇。 “你昨夜把我当成你娘,可是听话得很呢。”辛璇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突然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我这娘当得别提多辛苦了。” “不过,我喜欢阿煦这个称呼。” “阿煦,阿煦……”辛璇面带微笑,一遍一遍喊着,她相信江禾煦的娘这样喊他的时候,一定和自己的母妃喊“安儿”一样,带着宠溺和满心关切。 江禾煦看着辛璇,心弦被悄无声息地拨动了,他从这双笑意满满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羡慕和无尽的落寞。
第30章 想起辛璇鞭打他时说得那些话, 不难猜到她的羡慕和落寞从何而来。 “好,换药。”江禾煦起身坐在了床榻上,将上衣退至一半, 露出满身的布条。 辛璇直接上手要为他脱去衣裳, 江禾煦拽住了衣边,“二公主,其他伤势我自己可以涂药。” “扭扭捏捏的,怎得像个大姑娘。”辛璇笑了一下, “你哪里我没见过?你身上的伤可都是我亲手包扎的。” 江禾煦猛地红了脸, 拽着衣边的手松了。 昨日已经那般“坦诚相见”过了, 今日不过脱个上衣,确实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这就乖嘛。”辛璇脱去他的上衣,又取下包扎的布条。 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江禾煦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皮肤变得异常敏感, 当辛璇细滑冰凉的手指触及到时,他禁不住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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