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璇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她以为江禾煦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没想到他原来是不愿的,“那,那你今日为何不跟三皇妹走?” “我说过会留下,就一定不会食言,我只是想让二公主给我一个离开的准确日子。”江禾煦语气强硬,他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气二公主,他知道自己面前的是泥潭,他分明不想陷进去,却又无可避免地深陷其中,为了不再越陷越深,他不惜冷言冷语,想要激怒对方。 “五日。”辛璇妥协了,她曾有过上百男宠,每一个都是玩过就忘了,从未付出过真心,更没有害怕他们会离开自己,“你离开了,还会回来吗?” 江禾煦自嘲笑笑,看向辛璇,“二公主传召,臣如何敢不来?” “你别这样看我!”辛璇突然大吼,江禾煦那种无所畏惧,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是她不想要的,这种失去掌控权的感觉太差了。 “你为你是谁啊,你最多不过是我养的一个玩意儿,我只是觉得给你治伤有点意思罢了,等把你的伤养好,你就给我滚出去!” 说完,她掀翻桌上的饭菜,大步离开。 江禾煦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碗碟,心一抽一抽地疼。 抛却身份不说,一个随时会被抛弃的玩物,怎么能对注定要抛弃他的人产生感情呢? 他也太不自量力了。 五日,这不仅仅是二公主允诺他离开的期限,也是他拉自己出泥潭的期限。 入夜后的醉春楼,灯火通明,歌舞笙箫。 张重渡几人正在一个暖阁内饮酒。 “张兄,你同三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山玉一副好奇的模样,“今日之前我怎么不知张兄你还同三公主有什么交情?” 张重渡看了姜霖一眼,“不过是那日闲来无事同姜统领在宫中闲谈时路过揽月阁,恰好听到了三公主弹琵琶。”他深吸一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妙的情景,嘴角挂笑,眉眼陷入遐想,“三公主所谈琵琶直入我心,故进去讨教了一曲,别无其它。” 所言所感皆真,只不过发生的地点却不是在揽月阁,齐山玉和梁宽见张重渡神情不似说假,同时感叹道:“三公主琵琶技艺果真如此高超?” 只有姜霖白了张重渡一眼,知他不愿说三公主眼盲时同他的那段过往,便为他打马虎眼,“自然是真的,能得昭为青眼的女子,我此生第1回 见。” 梁宽喝杯酒道:“姜统领,不如明日你也带我去揽月阁前静候,我也想听听究竟是何种天籁之音。” “不行,那日不过是碰巧,我又不知三公主何时会弹奏琵琶。再者,后宫岂是你等外臣能随意出入的?”姜霖即刻拒绝,他带张重渡去揽月阁已坏了后宫规矩,因是张重渡恳求他,他自然要帮忙,若是别人,他可不愿。 齐山玉叹口气,“外臣不外臣还不是宫中主子一句话,如今大公主的势力不比东宫差,我也是入过凤阳阁的人了,算不得外臣了。” 张重渡道:“齐兄不可胡言,没有召见,我等不可随意入后宫,外臣就是外臣,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梁宽点点头,“是啊,如今的朝廷真是奇怪啊,皇后和大公主都在插手前朝之事,朝臣虽觉不妥又无人提出反对,别说别人了,就说我们自己,争储这等大事都要找大公主商议。” 齐山玉笑道:“这有何怪?历史上此等事情数不胜数,垂帘听政者,妄图效仿武后者岂是一二,只是难有功成者罢了,我看啊,我们别支持五皇子了,不如支持大公主登位算了。” 姜霖瞪大了眼睛,“啪——”一声,拍了桌子,“齐山玉,你好大的胆子!女子称帝除却武后,可有第二人?且不说这条路违背常理,就说大公主之胆识能力,怎可同武后相提并论,于百姓而言毫无功绩,于社稷而言毫无贡献,历史上有那么多比大公主厉害的女子想要为皇,都未成功,大公主何德何能?与其费力支持大公主不如……” 他看了张重渡一眼,头扬到一边,“总之,今后你休要胡说!” 齐山玉马上给姜霖到了一杯酒,“姜兄莫激动,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他叹口气,“我不过是见大公主今日之姿态……” 张重渡皱了皱眉,确实,大公主对待五皇子,表面看起来以礼相待,实则高高在上,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此事休要再议,事情会走到哪一步我们都未可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梁宽道:“张兄说的在理,我们喝酒。” 齐山玉又道:“那就说些别的。今日听三公主所言,加之前几日听闻的,这个江医官看来是同时被二公主和三公主看上了,只不过三公主是争不过二公主的。” 张重渡将手里的酒杯重重放下,杯中酒也撒到了桌面上,“江禾煦为人正直,定是被二公主强行召见,三公主的眼疾乃是江禾煦医好,对他心存感恩,应是知道江禾煦不愿,才前去救他,怎么到了别人口中就成了两位公主为宠幸男子争风吃醋了?”
第32章 梁宽怔愣了一瞬, 思索片刻,似是明了了一些,感叹道:“也不知大晟何时成了如此, 前朝混乱, 后宫更甚,即使大皇子在世时,也无法阻止陛下随意带着民间女子进入后宫,凤阳阁日日进出裁缝和匠人, 汀兰殿夜夜进出男子。”他看向姜霖, “皇宫这般混乱, 你就不怕宫中主子有个万一?” 姜霖冷笑一声,“我只需保护好紫宸殿,只可惜陛下时常不在殿中, 东宫和其他皇子公主宫中各有护卫, 出了事也怪罪不到我头上。” 听此言, 几人面带愁容,都不约而同端起了酒杯。 大晟朝的溃烂由内及外,也不知他们这般费心“医治”, 可能挽救? 梁宽放下酒杯,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道:“今日从汀兰殿传出消息,六皇子的哮症似是找到了根治的法子。” 齐山玉转着手中玉球,“那又如何?六皇子性格孤僻,自德妃薨逝后更甚,根本让人看不懂, 还是五皇子好拿捏一些。” 张重渡蹙眉,“拿捏?齐山玉, 选择五皇子并非是为了拿捏,哪怕他平庸,只要他心存百姓,哪怕他懒政,只要他不姑息养奸枉杀贤臣,我们就应该全心全意辅佐,让大晟繁盛,让百姓安居!” 他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齐山玉将玉球放入衣袖,上前去拦,“张兄,张尚书,我错了,知道你一心想救大晟,我只怕你付出这么多,最后还是会失望。” 张重渡深知齐山玉所言都是对的,只是他心中还怀着一丝希望,哪怕微弱又渺茫,也想要搏一搏。 他温和地看着齐山玉,“你本可以一直躲在远处,却选择回来帮我,定然也是盼着大晟能好起来。”他又看向梁宽,“梁兄应该也是如此。陛下和几位皇子公主挥霍无度,银钱消耗巨大,国库难以维系,百姓赋税愈重,再这样下去,还有军需给戍边的战士们吗?如今大晟军队还能够支撑,边疆还有几位勇武的将军,这也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 姜霖道:“是啊,好在边疆仍旧安稳,暂无外忧。” 张重渡看向三人,对着三人深深作揖,“张重渡在此多谢各位,大晟尚未走入绝境,请各位随我竭力挽救。” 三人互看一眼,皆握紧了拳头,神情愈发坚定,当初入仕,谁不是心怀抱负想要做出一番功绩,谁不是怀揣着热血想要贤臣之名流传千古? “昭为,我信你!” “张尚书,我梁宽听你的!” “张兄,我齐山玉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三人齐齐向着张重渡深深揖礼。 窗外夜幕之上,乌云笼罩着明月繁星,半空中渐渐落下了细细的白雪,顷刻间便越下越大,成了鹅毛大雪。 整个上京一夜白了头。 翌日辛玥一起床,打眼瞧向窗外,立时弯了眉眼。 “小灼,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吧,一会梳洗完我要去院中走走。” “公主身子刚好,千万别又着了凉。”小灼撅着嘴,“江医官被困在汀兰殿,公主若真生了病,我都不知道要去找谁。” 提起江禾煦,辛玥一早起来的好心情全没了,铺了满地的白雪也提不起她踩踏捏玩的兴致。 江禾煦医治好了她的眼疾,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挚友,看着他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王嬷嬷见辛玥脸上又浮起愁色,瞪了小灼一眼。 小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要开口,王嬷嬷先道:“公主想去院中赏雪有何不可,穿暖便是。” 说着拿过椸架上的衣裳要给辛玥更衣。 辛玥却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大雪出神,她不由想起梦中话本所言“晟朝末年,皇帝昏晕,因前太子早逝,各皇子争夺皇位致使朝堂混乱”。 大皇子薨逝已半年多,若按话本所言,所谓的大晟末年,再过几日就会到来。也不知下个冬天,她在何处,是死是活。 这场雪,或许将是她见过的最后一场大雪了。 辛玥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我今日想穿得那件绯红百褶裙和大氅。” 王嬷嬷和小灼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平日里三公主最怕惹眼,衣裙颜色都很素雅,怎么今日突然要穿这么艳的衣裙了。 “公主稍后,那件衣裙也不知在哪个箱笼放着,待老奴去找一找。” 辛玥点了点头,做那件绯红百褶裙的锦缎还是三年前家宴时父皇一时高兴所赐,王嬷嬷缝制好后一直放着,她从未上身。思及此,她不由轻轻一笑,也亏得父皇那年家宴赐了绯红锦缎,若不然,她今日就是想穿也没有。 小灼为辛玥挽好发髻,王嬷嬷也拿来了衣裙。 辛玥穿上绯红的衣裙,又披上绯红的大氅。 “我自己去院中,你们都别跟来。” 打开了房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裹了裹衣领,走入了院中。 雪花在轻风中飘荡,时不时打上她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跟着冷了一冷。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她打量着从出生至今居住的揽月阁,是牢笼也是港湾,是她想逃离的地方,也是她的过往。 打眼瞧见白雪覆盖的荷塘,她不禁弯眉轻笑,那日张重渡和姜霖的突然造访,算是她在皇宫中这么多年单调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趣事。 眼前又浮现出张重渡无数次下沉上浮的情景,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是敬佩还是惧怕,是想要讨好还是远离。 他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若不是赐婚,他们应该也能相安无事吧。 一刹间,辛玥很想把那日的场景画下来,她转身回屋,吩咐小灼备笔墨。 可当起笔时,她却感到遗憾。 不知为何,她竟然在这时想到了曾经同秀竹和傅公子在小院中度过的时光,那是她最怀念的日子,可她却再也无法描绘出当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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