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书稍后,我打些干净水来,好清洗伤口。” 端来打了水的铜盆,辛玥摆动帕子,来到了张重渡身前,蹲下身要为他清洗伤口,“张尚书腰间受了伤,手臂也受了伤,自己处理伤口应该不方便,我来为张尚书包扎。” 她始终相信,张重渡是能终结百姓朝不保夕生活的人,也相信他最终会登上至高之位,话本中他是间接杀死她的人,但现在他们的关系不是和话本中所写的不一样了吗?他们不再是未曾蒙面的陌生人,就算是念着今日的恩情,他也应该留她一命吧。 以她目前的处境,顾啸还未答复,父皇还未赐婚,更不知她会不会逃脱和亲的命运,变数实在太多了,若能让未来皇帝欠她一份恩情,有利无弊。 张重渡往后一躲,“不敢劳烦公主,还是臣自己来吧。” 辛玥拿着帕子的手停顿片刻,“好,张尚书若需要帮忙,千万别和我客气。” 张重渡接过辛玥手中的帕子,擦洗着腰间的伤口,只是右臂受伤帮不上忙,左手在翻墙时也被划破了,疼痛使他无法清洗干净伤口。 辛玥将一切看在眼里,上前一步拿过他手里的帕子。 “张尚书,你这样不行的,还是把上衣脱了,去床榻那边处理伤口吧。” 张重渡面色一红,“那是三公主的床榻,臣怎么……” “包扎伤口要紧,张尚书受了这样严重的伤,不及时处理或许撑不过两个时辰就昏厥了,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辛玥是真的焦急,依她的判断,张重渡今夜定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说不用担心羽林军会搜查这里,应是姜霖在掩护他,可掩护只是一时,待明日天亮,他若还在揽月阁,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可不想被牵连。 张重渡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打算起身。 过重的伤势,让他起身的一瞬双目眩晕,辛玥忙扶住他,张重渡下意识阻挡。 “张尚书,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让我帮你吧。” 不等张重渡回应,辛玥搀扶住他,一步一步往床榻边走去。 张重渡心头温热,很多复杂的情感一股脑涌了上来,他看向辛玥,女子的侧脸在昏暗的光亮下,朦朦胧胧,面容交织在明暗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轻轻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头,微微鼓起的脸颊,略弯的嘴角,都让他忍不住想要碰触。 辛玥感受到目光,回头看张重渡。 张重渡忙转过头去,若不是烛火昏暗,定能看到此时的他,脸颊已经烧红了。 来到床榻边,辛玥搭起帷幔,点亮一盏烛火,吹灭了放置在屏风外方桌上的烛火。 周围不再昏暗,却依然不怎么明亮。 辛玥端过水盆,看着虚弱的张重渡,将他按着坐到了床上,“张尚书把上衣脱了吧。” 张重渡知晓这不合礼数,但他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撑不住了,再不处理伤口,说不定真的昏厥过去,那样只会连累了辛玥。 他解开系带要脱去上衣,可右臂用不上力气,脱得很艰难,辛玥伸手帮忙,两人的手正巧碰触在一处。 辛玥忙抽回了手,张重渡的手停在衣领处久久不动。 “我帮张尚书脱吧。”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辛玥稳定心绪,继续为张重渡脱外衣。 张重渡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啪——”地一声,那封信和小瓶一起掉了出来。 辛玥没多想,顺手捡起放在了一旁的桌几上。 张重渡盯着信封,长久地不动,任由辛玥为他清洗伤口。 辛玥清洗地很仔细很小心,手臂的伤口不深,清洗过后只流了一点血就止住了,可腰间的伤口有些深,一直在渗出血来。 她拿过金疮药,刚涂抹在腰间的伤口上,张重渡“呲——”一声,下意识往前一躲。 “我弄疼你了?”辛玥抱歉地说道:“我第一次处理伤口,把握不好轻重,请张尚书见谅。” 张重渡的心早就化成了一滩春水,荡漾散乱,他哑着嗓子说道:“三公主做得很好,是这金疮药,涂在伤口上令人疼痛难忍。” 辛玥道:“你忍一忍,我很快就上完药。” “劳烦三公主了。” 张重渡始终僵着身子屏着呼吸,皮肤上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栗,辛玥每一次的碰触都让他心悸,若不是金疮药太疼,他怎么舍得躲避? 涂好药,辛玥拿出布条,为他包扎。 手臂上的伤还好,腰间的伤就不怎么好包扎了,布条需得缠腰。 要包扎,辛玥不得不从身后抱住张重渡,她思索半晌,将布条的一边从张重渡腰边递过去,“张尚书,帮我拿一下。” 张重渡看向布条,意识到辛玥包扎的不便,他却由不得自己,想象着辛玥从背后抱他的场景,身体里有着无法克制的冲动,灼烧着他的心。 用力压制住悸动,接过了布条。 在张重渡的配合下,辛玥很快处理好了伤口,她又从箱笼中取了件衣袍。 “张尚书的夜行衣都是血渍,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这还是上次张尚书穿过的那件衣袍,先凑合穿两个时辰吧。” 说着,辛玥展开衣袍,披在了张重渡身上,“张尚书安心休息,寅时三刻我来叫醒你。” 辛玥转身离去。 “三公主。”张重渡叫住了她。 辛玥回头,“张尚书可还有事?” 有些话,他很想对辛玥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辛玥恍然大悟道:“张尚书放心,今夜的事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她看一眼窗外,白茫茫一片,“这场大雪可真及时,掩盖了血迹,也掩盖了脚印,不用我连夜抹去张尚书的血迹。” 烛火婆娑,倩影绰绰,张重渡注视着辛玥,言语哽咽,心有千千结无法言明。 辛玥以为张重渡不相信她,再次承诺道:“不论明日我听到的是何等严重的消息,都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夜,张尚书放心,今夜我们不曾见过。” “我相信。”张重渡起身,深深瞧着辛玥,他应该感谢烛火的昏暗,能让他如此肆无忌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三公主的救命之恩,臣来日定当报答。” 辛玥呼了一口气,她应该是能保住性命了吧。 她轻轻点头,抬步越过了屏风。 坐到方桌旁,看着方桌上的长剑,辛玥心里很不踏实。 她救了张重渡,同时也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打算相信她? 张重渡嘴上说报答,心里想的不会是要杀她灭口吧? 是不是就不应该救他?不不不,他捂着她的嘴,手里拿着长剑,即使身负重伤,想要杀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呢,她从不想知道任何人的秘密,为何总是避无可避地牵扯其中呢? 辛玥趴在方桌上,回头看了看床榻的方向,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张重渡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但愿如此吧。 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再清醒时,天已微亮,方桌上的剑不见了,夜行衣不见了,张重渡也不见了,只有叠好的长袍放置在床榻上。 她困的厉害,将衣袍放回箱笼中,躺上床拉过锦被,很快又睡着了。 “三公主,六皇子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辛玥听见小灼的声音,她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直射进来。 小灼绕过屏风进屋,惊讶道:“这帷幔怎么搭起来了?我昨夜伺候公主歇息的时候,分明将帷幔放下来了。” 辛玥道:“我半夜突然醒了,赏了会雪。小灼,为我梳洗吧。” 梳妆完毕,辛玥到了正厅,辛照昌迎上来道:“三皇妹,找到那神医的藏身之处了。” “在何处?” “就在南街一小院中,只是院内有人把守,想要将人带出来不容易。” 辛玥想了想道:“不用带出来,只需让他承认自己在骗人,签字画押即可。” 辛照昌道:“恐怕不易,他若承认了,淑妃还不得要他的命。要不,还是直接杀了吧。” 辛玥摇摇头,“我早就说过,此人罪不至死,先当面问他,看他如何说,若真心悔改,就饶他一命,骗过守卫,带他离开,再割去他的舌头,砍去他的双手,让他再也不能骗人。若死不悔改……只能杀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些不知悔改,继续伤害更多人的恶人,就没必要再活在这世上了。 辛照昌嘴角一挑,心中已有了主意,“此事三皇妹不用操心了,我会办好的。” “六皇兄,我想见见这位神医,也想带江太医一同去。”辛玥知道,江禾煦一定很想当面问清楚。 辛照昌有些难为,“这恐怕不太好办。” 他根本没想询问,只想杀了。 杀手进去杀人容易,但带着两个人进入并不容易,这神医是一定要死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神医是他杀的。 辛玥在房中边踱步边思考,不到一盏茶功夫,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六皇兄可见过淑妃的印信?应和我们的印信字样相同,可照样子防制一枚,我装作淑妃身边的贴身宫婢夏翠,六皇兄可扮作汀兰殿护卫,江太医则扮作太监,我们拿着淑妃的‘亲笔’书信,大大方方走进去。” “亲笔书信?”辛照昌十分疑惑,“如何亲笔?” 辛玥笑了笑,“看护神医的绝不会是汀兰殿的人,出入宫门需要令牌,就算是淑妃都不例外,就更不要说普通宫人了,淑妃应是找了些民间武师看守,那些人不认识我们,更识不得信的真假,只要识得印信上的字就行。 而且,我认为淑妃找人看守神医,是怕他拿着银子跑路,不是保护他。” 辛照昌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三皇妹你竟是这般足智多谋。好,我这就找人刻制印信,‘亲笔’书信就交给你了,给我一天时间,后日黄昏,我准备好衣物,带你和江太医出宫。” “六皇兄……”辛玥很感动,不论辛照昌是欺骗她还是隐瞒她,她都始终相信,六皇兄是不会害她的。 或许他算不上是好人,但对她这个妹妹,是真心实意的。 “多谢。”她顿了顿,又道:“最近我听闻了很多六皇兄你的事,他们都说你也想争夺皇位。” 她能做的就是提醒,抛开话本不说,她也有自己的判断,比起关心百姓的程度和处理政务的能力,很显然张重渡更甚一筹。 “这件事太危险,我不想六皇兄你有事。” 辛照昌温和地笑了,“这段时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你会这样问,我也想到了。”他看着窗外道,“三皇妹你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辛玥警觉了起来,昨夜发生的事,必然和张重渡有关。 “有人闯入东宫,听说太子丢了东西,护卫周凌也受了重伤,但没人知道丢失的具体是什么。这件事不是五哥派人干的,就是淑妃派人干的,三皇妹,你可知,我为何要争皇位,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论是谁登上皇位,其他的皇子都活不了的,那个位置我不争就得死,不争就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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