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窈心尖钝痛,却无法解释,好像回到前世那一刻,任由她声嘶力竭,发疯发狂,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可却没有丝毫办法。 她痛恨那时的无力。 唐窈强忍着背过身,闭上眼睛道:“你让我带棠棠和桉儿离开。” “你哪里听的这话?”郁清珣已冷静下来,板着她肩膀想将人掰过来,“看着我,阿窈你看着我…” 他没将人掰过来,只得翻滚到唐窈另一边,继续跟她面对着面,一手轻抚着她后背,柔声安慰道:“你睁眼看着我,我保证棠棠和桉儿不会有事。” “是不是那日梦魇吓住了?”他思来想去,这段日子唐窈也没出门,唯一可能的就是长欢入府那日的梦魇。 “那只是梦……” “那不是梦。” “好,那不是梦。”郁清珣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一边继续安抚,一边柔声保证:“我会让人护好棠棠和桉儿,无论谁都休想伤害到他们。” 他并没有当真。 唐窈听出来,前世事情发生后他犹会护着那养女,更何况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会送那养女离开,也不会去查暗中隐藏的凶手。 唐窈睁开眼睛。 郁清珣侧躺在旁,与她面对着面,轻柔哄人时,连眼角眉梢都似含着情意,真切无比。 唐窈再闭了下眼,按榻坐起,垂眸俯视向还躺着的人,“我知你不信,但我想跟你和离,是真心实意地想和离,不是因为变心,也没有听信谁的谗言。” “你若定要我给出理由……”她深吸口气,声音低了低,“郁清珣,我不爱你了,我想离开你,我们和离吧。” 躺着的人怔愣了下,跟着坐起。 “你爱上了别人?”他怀疑道。 唐窈已不愿再复答这话。 郁清珣皱着眉,仿佛想不通般:“你既然没爱上别人,又为何要和离?情爱这种东西没有就没有,不爱就不爱,碍着你我当夫妻了?” 唐窈想说什么,突然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郁清珣看出她被打击到,声音稍柔,还是继续道:“世上夫妻,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门当户对,自幼定亲,婚嫁之前连面都未见过,不还是这般过了十一载。” “十一年都过了,你……” “我现在厌烦你了。”唐窈截断他,微微笑了下,像讥讽又像自嘲,“我只想跟你和离远离你。” “这不可能。”郁清珣直接否决,眉宇隐有寒意。 “你我婚嫁关系到郁国公府和靖安侯府,岂能轻易和离?况且,就算你不在意岳父和三位舅兄,你和离,你将桉儿和棠棠置于何地?” “带他们走?呵。”郁清珣讥笑了声,强压下眸底冷意,“他们姓郁不姓唐,就算你和离改嫁,他们也得留在我郁国公府。” 唐窈抿嘴未答。 郁清珣彻底明白过来,心里说不上是凉还是冷,只想将对方这想法狠狠按下去。 既嫁给了他,那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妻。 和离,最好想都不要想! 郁清珣绕过她,下了床来,稍整了整压皱的衣袍,眸子又冷睨向坐在榻上没动的人,最后警告道:“趁早将这想法抛开,和离,呵,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甩下话语,抬步朝外走去。 外间守着的丫鬟见他出来,赶忙低下头,隐隐似看到他阴沉冷寒的脸色。
第7章 寿宴 (一) 室内昏暗如夜,有烛光自外间小心照来。 “夫人。”晓晨端着烛台靠近,微弱火光映照出那张姣好面容,“热水已经备好,可需要洗漱歇息?” 唐窈低垂着眸坐在榻上,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几时了?” “外头才敲过戌时(19点)的钟。”晓晨小心翼翼觑着主子的脸色,“国公爷已经出了院门,应是回前院去了,可要让四姑娘和小公子过来?” “不必了。”唐窈从床榻上下来,扶着丫鬟的手往梳妆台走去,“卸妆。” “是。” 外头丫鬟如数进来,将屋中烛火点亮。 晓晨一边给唐窈卸妆摘饰,一边压低声音汇报道:“婢子打听过了,绿荷昨日徬晚见过太夫人院里的银瓶,而后就去了大厨房炖汤。” 唐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并不惊奇这答案。 婆母早就对她有不满,巴不得多塞几个女人给郁清珣,且绿荷本就是婆母送过来的人,比起她这个主母,自是更听福寿堂那边的话。 也是她可笑,因为区区一眼就沦陷至此…… 情爱这种东西,当真是无用得紧。 唐窈笑了下,铜镜中的女子黛眉舒展,貌美如初。 “这事不用再理会,明日你找两个机灵点的丫鬟,仔细盯着欢院那边,不要错漏任何蛛丝马迹,也别被人发觉。”唐窈吩咐道。 “是。”晓晨应着。 * 两天时间悄然而过,很快就到太夫人寿宴日。 郁清珣权倾朝野,太夫人王氏不仅是他生母,更是国公府辈分最高之人,又是五十的整岁,这寿宴规格自是不低。 京中皇亲国戚,高官大臣皆有拿到请柬。 国公府为避免来的客人过多,特地将寿宴延至三天,分批宴请。 第一天宴请外客,来的是王侯贵胄朝廷要员及各家命妇;第二天宴请亲朋,来的是各房亲戚和各自友人;第三天宴请族亲,来的是郁氏自家族人。 唐窈交出管家权后,诸事不管,乐得轻松。 王玉荷原本还窃喜,直到寿宴开始,原本以为已经安排妥当的事务,不知怎地突如雪球滚到跟前。 一会儿有人来报,某某王爷王妃到了,该去迎一迎;一会儿有人来报,寿礼太多礼单太长对不过来;一会儿再有人来报,东西太多没地放了;一会儿再再来报,有未得宴请的宾客想进来拜寿…… 王玉荷忙得晕头转向,不得已找上唐窈。 唐窈正在东花厅陪一众王妃公主及命妇,王玉荷便领着丫鬟匆匆进来,都顾不上里头客人,迎面就道:“我的好大嫂啊,你怎么躲在这儿偷懒,我们都快忙晕了!” “快快快,你去对对礼单,还有外头……”她扯住唐窈胳膊就要往外拽。 唐窈坐着没动,面上佯装惊讶,嘴角微微上挑:“前些天弟妹来要对牌时,不是要我在房里好生休养吗?怎才开始就怨我躲旁偷懒了?” 厅内众王妃命妇早将目光投了过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都是从宅里厮杀出来的,谁听不懂两人话外之音? 王玉荷动作微僵,很快讨饶道:“嫂嫂快别怎么说,我也是接母亲的令,哪有什么怨不怨的,这不实在忙不过来,才请你过去帮帮忙,哎呦……” 她一手抚上小腹,脸上露出些许痛色。 旁边丫鬟赶忙挽扶住主子,关切道:“太太怎么了?可是腹中有不适,需要请大夫吗?” “大好的日子请什么大夫,我就是有些累着了,好嫂子……”王玉荷委屈又可怜地望向唐窈,“你就帮帮我吧,就算气我恼我,也不能耽搁寿宴,怠慢了诸贵客啊。” 唐窈差点忘了她还怀着身孕。 要是因为寿宴忙到小产,指不定什么帽子都往她头上戴。 唐窈面上一笑,起身将她扶到自己位置坐下,“我到忘了弟妹还怀着身子,怪我,怎这时候病到要休养,连对牌都拿不住,还累你来操劳,你且好生在这休息,陪众位王妃夫人们说说话,我去对对礼单,总不能怠慢了贵客。” “唉,不知三弟妹何在?”唐窈微笑问。 王玉荷又是一僵,暗自恨恨咬牙,面上又不得不答道:“许是在西厅陪坐吧。” “好,你且好生在此坐着。”唐窈不在多说,拍了拍她手背,又转向厅中众行了一礼,“怠慢诸位了,诸位稍坐,我去去就回。” “夫人自便。”众王妃命妇笑应着。 唐窈领着丫鬟转身出了门。 厅内众人目光饶有趣味地掠过王玉荷,又相互对视了眼。 怀着身孕还想着夺权掌家,啧啧…… 夺权便罢了,偏生还是个没能力的,临头还要求助她人,啧啧啧…… 王玉荷感受到周围目光,心中恨恨,暗自绞紧了手中丝帕。 * 另一边。 府中寿宴除了官客堂客,还有一众小客人。 郁棠等几位小主家跟客人们玩到一处,年纪小的听话待在屋里玩,年纪大的则近乎满园子窜。 郁棠年纪不大不小,也跟着到处窜,原本正玩得高兴,直到中途撞见郁长欢。 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嘴里哼了声,转身就走。 国公府花园不小,其中游廊曲折,景致众多,郁棠带着陪玩的小丫鬟穿过游廊,正要往外走,旁边忽地传来一声音。 “四姑娘。” 郁棠闻言回头,认出叫住她的是二姐姐郁桃身边的奶嬷嬷。 国公府有五位姑娘八位小郎君,取木字旁,姑娘以花为名,分别是杏桃梅棠栀,小郎君们以树为名,分别是松杨梧柳柏桐桉枫。 其中二姑娘郁桃为四房长女。 “四姑娘可让我好找啊。”郁桃的奶嬷嬷,满脸笑容地捧着个小妆盒过来。 郁棠看着她走近,小脸疑惑道:“是二姐姐找我吗?” “不是,老奴是来送花的。”奶嬷嬷笑着,蹲下身来,打开手里捧着的小妆盒,“看,这是今年宫中新出的宫花,样式新颖好看,宫里未开府的小公主们都戴。” 郁棠看了眼。 小妆盒内摆着朵粉色小樱花,样式栩栩如生,几如真花。 郁棠当即“哇”了声,眼眸睁大,“它是真花吗?” “不是,这是扎的花,好看吧?”奶嬷嬷见她有兴趣,便将盒里的樱花拿出来,要给她戴上,“来,我给姑娘戴上。” “姑娘!”旁边跟着郁棠的小丫鬟当即扯了扯她衣袖,提醒道:“夫人说了,今日客人多,不能随意接他人东西,特别是珠花绢花等物,说不定有人戴一样的。” “对哦,要是误会我偷了她东西就不好了。”郁棠也想起这事,忙摇头避开,“我不要这花,你拿走!” 奶嬷嬷动作微僵,连脸上笑都显出几分不自在,旋即又道:“怎么会?这是待会去给太夫人拜寿要戴的,府里每位姑娘都有,寓意添一份粉嫩多一分孝,四姑娘不想戴跟姐妹们一样的宫花,去给太夫人拜寿吗?” 她说着,警告似地瞪了眼旁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脸色微白,还是小声嘟哝道:“没听说过寿宴必须戴宫花的,又不是簪花宴。” “你个小蹄子插什么嘴!这是太太太夫人吩咐的,再多嘴,就把你赶出府卖了!”奶嬷嬷恶狠狠警告。 郁棠听出来,眼睛跟着一瞪,“长康姐姐是我的!你吓唬她,我让祖母把你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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