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只想着,方才自个竟也没有觉得有何处不对,一时竟也忘了去阻止陆砚瑾请太医来。 陆砚瑾看着她动作,将药膏给放好,只是动作矜贵,一举一动都尽显贵气,他来做这些事情反倒是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苏妧抿唇,刚才哭过,杏眸中的泪珠还未完全消散下去,眸中亮晶晶的,带有几分的脆弱,更是让人想将世间的珍宝都送至苏妧的手中,“过些时日罢。” 她虽不知陆砚瑾为何想要知道,但却也没什么心思去过问,如今看在铺子的生意是由陆砚瑾出了一份力的情况下,他若是想知道,倒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她需要多准备些时日,尘封的旧事没有这般快就能忘去伤痕,她需要好生想一想。 陆砚瑾的手放在桌上之上微微蜷缩,修长的指腹端起牛乳来放至苏妧的唇边,“若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苏妧主动将牛乳给接过,随后又放在桌上,一口没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或许她早就应该忘记从前的那些痛苦,人若是一辈子都如此活着,到底是太累了一些。 陆砚瑾看着桌上的牛乳,对她道:“喝一些,你好入睡。” 苏妧终究是摇头,陆砚瑾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桌上的黄梨始终无人再去碰,婢女将东西给收拾下去后,苏妧望向那碟黄梨,不知最后究竟是扔了,还是赏了下头的人。 她沐浴完,乳母大抵是奉了陆砚瑾的命令又将岁岁抱来苏妧这处。 身后婢女在帮苏妧绞着头发,屋中炭火烧的更旺一些,丝毫都不觉着冷。 苏妧抱着岁岁,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看见岁岁安睡的模样,却仍旧是忍不住的高兴。 前几夜岁岁睡得一直都不安稳,今日倒是能睡过去,大抵就已经好上许多,赵郎中果真是位医术极好的郎中,人当真是请对了。 喉咙中有些泛痒,苏妧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让乳母将岁岁抱远些,直到听到听到珠帘撞动的声响,苏妧才用帕子捂住唇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婢女担忧地拍着苏妧的背,“不若还是请太医回来看看?姑娘的喉咙这般怕是受不住的。” 苏妧咳得脸都红了,终于停下来接过婢女手中的茶盏漱口,才摆着手道:“就是不大舒服。” 她不愿说多话,婢女们更是不敢让她多说,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同陆砚瑾说,陆砚瑾正在书房之中,不过半日,奏折又堆得有小半人高。 他听闻此事,瞬间想到的便是去看看苏妧,可朱笔才被他放下,他又起了迟疑的心。 吩咐从安道:“你去同太医说,让他调整下阿妧每日喝的补药。” 从安领命前去,陆砚瑾在他出门时,声音郑重无比,“记着,定然不能伤了她的身子。” 苏妧睡前喝了一碗药,又吃了好些蜜饯,今夜让乳母将岁岁给抱走,她还不知喉咙究竟怎得,若是传染上岁岁就不好。 后头几日用饭的时候,桌上都会摆着一碟黄梨。 最开始黄梨削的并不好看,与陆砚瑾头一天晚上削的没什么两样,但倒是愈发的好起来,表面也开始变得光滑平整,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每每喝完药,苏妧吃下两块黄梨,冰凉中泛着甜,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多用上几口,倒是比蜜饯什么的都要好吃的多。 苏妧近来喉咙不适,太医来诊脉也没看出什么,只是吩咐苏妧多多休息,少用些嗓子便好。 苏妧试过,寻常说话也是成的,只是说多就会开始疼,也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 好似岁岁病倒的时候,她就开始有这般的症状,迟迟都没有退去。 苏妧抿唇,沉默的拿起笔在纸上画着绣样,弄完就开始在绣架之上做出来,日子沉闷枯燥,也没什么新意可言。 陆砚瑾每日都会来看她,只是想着她嗓子不大好,也不愿她说太多的话,所以常常都只是二人在房中坐着,各做各的事情。 以前苏妧还不习惯,如今倒是觉得无甚,纵然老是感觉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苏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岁岁好的倒是快,没过几日又恢复往日生龙活虎的劲来,苏妧将他放在床榻之上,看着他四处爬动,也不自觉地勾唇笑着。 一旁的陆砚瑾透过珠帘看着她们二人的动作,总是能暂且忘记政务之上的烦恼。 每日的公文之上,全都是文官武将之间的多方博弈,一看见就会觉得有无数人站在他跟前吵闹。 但是眼前的苏妧和岁岁,却带给陆砚瑾平和的感觉来,也是因得这番,陆砚瑾才渐渐开始明白过来,为何从前朝中有些大臣总是想着能早日下值回府上去,那时他总以为他们是在躲懒,却不想今日自己体验一番,感受出不一样的趣事来。 耳旁是短暂的笑声,陆砚瑾闭上眼眸轻轻按住眉心处,将烦恼暂时抛向脑后。 晚饭的时辰到了,婢女们提着食盒进到屋中,将饭食全部都摆上桌,后头进来的一位婢女还提了一筐的黄梨,怯生生地望向陆砚瑾。 感受到婢女的视线,陆砚瑾一个厉眼扫过去,婢女手中的篮子差点没有拿稳,而后直接跪倒在地上。 从安看见这一幕,上前道:“往后你在院中伺候就好。” 婢女登时面如死灰,就算是奴婢也定然是要好生博得主子的欢心在主子身边近身伺候,不仅月钱高些,在下人的跟前也得脸许多。 可是如今,从安的一句话就将她所有的希望给破灭,她慌忙抬头,想要解释方才的事情,从安只是冷冷丢下一句,“如今你只是在院中伺候,若是你想要去做杂活,尽管开口。” 婢女委屈的眼眸之中蓄满泪珠,从安接过她手中的果篮,放在桌上。 陆砚瑾更是一眼都并未多看,府中有不轨之心的人,他原以为那回乳母的事情众人都看的清楚,不想还是有人失了分寸,有心也好无心也罢,都不是他现在想要看到的。 饭食已经摆好,内室中传出苏妧与岁岁的笑声,乳母见差不多便上前对苏妧道:“姑娘不若将小公子给奴婢,想来小公子也有些饿了。” 苏妧点下岁岁的鼻尖,主动将岁岁放在乳母的手中。 手中的力道骤然消失,苏妧忍不住轻笑,“岁岁倒是比从前长得快了不少。” 乳母刚准备接话,就见余光之中陆砚瑾穿着黑色皂靴,步子沉稳的走来。 而后乳母赶忙抱着岁岁退下,方才的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就下去。 苏妧见着乳母的动作,实在觉着有些奇怪,府中的人倒是都害怕陆砚瑾的紧,但几位乳母每每连陆砚瑾看上一眼都会有些发颤,苏妧撑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眼前的一幕。 倒是陆砚瑾丝毫不在意旁人的视线,掀起衣袍坐在苏妧的身侧,“岁岁有娘亲在身边,自然是比从前要好上许多。” 这话的意思太过于明显,苏妧没有接话,慢吞吞地拿了木箸在手中,不紧不慢吃着桌上的饭食。 仍旧是清淡的不行,陆砚瑾陪着她吃了好些时日,苏妧自个都差点要受不住,陆砚瑾反倒是如同往常人一般。 不仅菜没滋没味,连点荤腥也看不见。 苏妧的喉咙要比前些日子好上许多,于是她同陆砚瑾打着话,“倒是比前些个好了不少。” 言外之意,桌上的饭食可以照旧。 陆砚瑾朝口中送了一口白粥,分明是极为平常的饭食,却让他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陆砚瑾这才开口道:“还有一些。” 一听这些,苏妧的唇瓣瘪了瘪,她确实身子不适,但是若是吃不到自个想要吃的,岂不是心情也会变得不好起来。 木箸瞬间被苏妧扔向桌上,她满脸不快地坐在原处,眼眸中全然都是颓废的模样。 陆砚瑾余光看向苏妧,唇边含笑,他将木箸放下,用帕子擦手道:“怎得了?” 明知故问,苏妧非常确定的就是如今所想。 她闷闷不乐道:“没什么。” 陆砚瑾捏下她耳垂,速度很快,苏妧都没有反应过来。 杏眸中带有嗔怒地望向陆砚瑾,陆砚瑾缓声道:“因为没有你喜爱的饭食?” 心思骤然被人揭穿,苏妧仗着如今喉咙还未好全,故意不与陆砚瑾说话,既然如此,就看谁憋不住的好,苏妧如今很是沉的住气。 陆砚瑾嗓音酥麻,从胸腔之中发出的笑意更是直接酥到苏妧的骨子之中,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一会儿问问太医你喉咙如何,若是好的差不多,明日厨房你来点菜。” 苏妧眼眸瞬间亮了,然而陆砚瑾后头的一句话又让苏妧登时变得没那般的开怀,“只是今日饭食,定要好生用完才成。” 桌上的饭食还在冒着热气,苏妧就算是再为不愿,为了明日的菜式,也不得不做出些妥协。 提着绣鞋朝桌上去,用完饭后苏妧赶忙让婢女将饭食都给撤掉,她可不想明日在桌上出现的,仍旧是绿油油的一片。 陆砚瑾吩咐婢女去请太医来,只是太医还未来时,先是一碗苦涩的汤药送至苏妧的跟前。 她鼻尖微动,就闻见一股苦涩的药味传来,抿唇道:“先放着,有些烫。” 婢女就放在苏妧的手边,还有一个婢女上前用团扇轻扇,显然不是头一回听见苏妧如此说。 陆砚瑾没有再去处理公文,而后从方才的果篮中拿出一个黄梨,不紧不慢的削起来。 他手指修长,做起这些事情更是比旁人多了些赏心悦目,甚至还没有头一回在苏妧跟前做的时候那般难堪,平添上几分的从容。 苏妧忍住努力不去看那处,将脸给扭向一旁,耳旁却全然都是陆砚瑾削梨时的声音。 每一下虽是平常,却全部都落在苏妧的心尖之上。 手指忍不住蜷缩,苏妧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得,眼睫轻颤,喉咙中有些发涩,于是毫不犹豫的端起碗盏直接将那碗苦药一口喝进肚中。 喝的有些太急,苏妧差点要呕出来,小脸皱皱巴巴的在一处,全部都是被药给苦到的模样。 陆砚瑾直接塞了一块黄梨在苏妧的口中,忍不住同她道:“喝这般急作甚,难不成还有谁同你抢?” 苏妧眉眼之中仍旧是难受的样子,话她肯定不会与陆砚瑾说,低垂着头,耳廓处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还在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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