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真问秦芜要了些银子,就在自家院子后一条巷子里,给谢安置办了一个跟自己院子差不多大的院落,不过是屋舍没有自己这里的精细罢了。 自打来了这热闹的黑扶卫开始,谢真就带着谢安还有大郎他们忙的不见人影,日日带兵出卫城去根本不晓得去干嘛,秦芜私下里倒是估摸着,这货在新官三任三把火,要不然他怎么会总带着黑扶卫的几个刺头校尉? 反正那不关自己的事,谢真不说,神秘兮兮的,她也不问,随他去。 这不是眼看着极北的冬天又要来了么,想到去年刚来的时的窘迫,再想到搬了新家,柳姨娘还想着说,是不是得给儿子把终身大事给张罗起来,就想着趁棉花下来之际,多多置办些被褥棉袄啥的。 这东西秦芜并不缺,起先没打算凑这个热闹,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家看医书,搞美食研究,结果这二位老姨娘求上门来寻她作陪,秦芜也就应了。 三人出门往黑扶卫正大街上去,那儿比较热闹,铺子也基本集中在这一条街。 三人边走边逛,二位姨娘也是极少出门的主,不出来则已,一出来看到新鲜好玩的就挪不动窝。 见街边一个首饰摊上的木簪好看,二人驻足,拿着互相比比划划着,忽然斜刺里的街巷中,一辆木板车被两个看似凶神恶煞的汉子推了出来。 车子来势汹汹,推车的恶汉脚下生风,边推边对街上行人摊贩呼喝,“让让,让让,十万火急,性命忧天,让让啊……” 秦芜赶紧一手拉一个姨娘跳开,这才险而又险的及时避过了就要冲到自己跟前的车子。 俩恶汉差点撞人也没道歉,自顾自推着木板车在她们跟前疾驰而过,秦芜下意识往他们推的车上看,却见一明显就是病人的人躺在车上,一副生死不知的模样。 原来是赶着瞧病啊,救人心切失态可以理解,秦芜也就没有计较。 只是瞧着车上病人的模样? 秦芜有些在意,这时候身边恰巧响起二位姨娘关切的声音,秦芜思绪瞬间被打断,便没再继续深究,回头对着二位姨娘摇摇头,“我没事,姨娘你们怎么样,没事吧?都还好吧?” 二人也俱都摇头说没事,秦芜这才放心的带着人继续逛她们的。 不想那引起大动静的车子,却突然停在了前方街道的一侧,街上有那好奇的行人忙就围拢了上去准备看热闹,本就不宽的街道瞬间被堵的挤挤挨挨。 而秦芜她们要去采买的铺子偏生就在热闹的前头,这边还没有巷道绕过去,不得已,秦芜只得叮嘱二位姨娘小心些,自己领着人顺着人流往前去。 而前头,热闹才刚刚开始。 刚才扶着车辕的恶汉不等车停稳就冲进医馆,不多时就提溜了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出来。 “大夫,你快看看俺兄弟,快救他。” 可怜老大夫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虽恶汉自觉自己没用力,可他推出来的这一下,差点没给人老大夫推劈叉喽,还是刚才推车另一恶汉及时扶了老大夫一把,老人家才幸免于难。 周遭看热闹的人不由啧啧唏嘘,秦芜甚至还耳尖的听到有人嘀咕,“这济安堂的闵大夫真是倒霉,今个开门问诊定然没看黄历,怎么遇着这俩凶神恶煞的鬼了呢!” “呸,别乱讲,人家就是长的凶,并不一定就如你所说是恶人,没见着另一个还扶住闵大夫了么。” “也是,人不能貌相。” 众人就见那扶人的恶汉,朝着老大夫客气的拱手作揖,“大夫,舍弟唐突,还请大夫见谅,我等也是担心兄弟安危这才失了态,还请大夫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救救我这兄弟吧。” 行医济世,救死扶伤,老大夫自是不计较,站稳后得了赔礼,稍稍安下心,朝着有礼的恶汉摆摆手,道了声无事,才要招呼这两人把人转移进医馆自己好看诊呢,不想车上躺着的人这会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呼吸急促,人见惊恐。 老大夫见状也来不及喊人了,当即挽袖伸手去号脉,一边号脉还一边询问:“病人什么时候发病的?” 二人忙就回:“有几天了,几日前我兄弟就是不小心给牛顶了一下,当时没事,就是胸口有点闷,可日子越长,他就越是觉着不对劲,人都不能躺下,一躺下就难受,胸闷气短,还咳嗽,带带着血痰,大夫,您看我兄弟这是?” 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又查看了下病人的舌苔跟眼珠,随后摇头下了结论。 “唉,病患乃是外力所伤的肺阴亏虚,若是当日事发早早来看,指不定还能有救,如今毒气入肺腑,病入膏肓,怕是神仙难……” “什么病入膏肓,狗屁!你不是黑扶城里最好的大夫吗?你救啊,你开方子啊,什么难救,你都还没救,怎么就说没救?庸医,都是庸……” “黑子闭嘴!” 想到接连几家医馆的碰壁,都给自家兄弟下的必死无疑的诊断,被唤黑子的恶人就不能忍,当即就口不择言起来,好在扶人的那位还懂道理,立刻呵斥住了黑子。 这恶汉殷切的看向老大夫,单膝跪下恳求道:“大夫,咱们家在山里头进出不方便,也自知送兄弟送的迟了,可是大夫,我兄弟今年才二十啊,家里媳妇还怀着娃呢,老大夫您行行好,帮帮忙,都说医者仁心,想必您也不忍这世间再多一对孤儿寡母,让这还未出世的娃儿就没了爹吧?济安堂的医术在这黑扶卫,在这边关诸城中口碑最好,其他大小医馆咱们兄弟也都跑遍了,大夫,今日您若是再说不能救,那我兄弟就真完了,一个小家也完了……大夫,您行行好吧,救救我兄弟。” 老大夫饶是看惯生死,也被眼前恶汉的真诚所打动,有心想救,只可惜……“唉,不是老夫不愿救,实在是太迟了啊,小兄弟你们节哀,还是回家早早准备后事去吧。” 黑子最听不得这个,立刻捏着拳头就要暴起打人,“啊,庸医,老子打死你。” “啊!” 看着那钵子大的拳头就要落在老大夫身上,周遭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中,有人不由下意识尖叫。 秦芜也就是这个时候到了跟前,看清楚了眼前一幕。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到老大夫身上,秦芜正愤怒厌恶这医闹的人,另一名汉子却及时的抓住了落下的拳头,制止了兄弟的放肆。 “黑子!你要再这样胡闹,回头自己去跪忠义祠,堂去。” 目次欲裂的黑子这才悻悻罢手,可看到车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他心痛的眼泪都下来了。 自知鲁莽,囫囵个一抹泪,转身嘎巴给老大夫跪下,倒是着实唬了老大夫一跳,老人家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见这货砰砰磕头。 “大夫,是俺鲁莽,吓到了大夫,俺给您磕头认错,可俺兄弟是无辜的,还请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发发慈悲救救俺兄弟吧,俺给您磕头了。” 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一看就是个煞神不好惹,却为了兄弟的性命能做到这一步,一时间倒是让人动容。 秦芜那一副厌恶医闹的目光,也跟着老大夫的态度一样慢慢转变。 只听老大夫长叹一声,一挥手,“罢了,便把人抬进来吧,但是丑话先说前头,老夫只能尽力而为,最终一切都得看天意,若是不成,你们兄弟可别怨老夫。” 绝望的恶汉哪里还说其他,忙哎哎应了,就要伸手去扶车上的人,就在这时,车上人病情加重,已经陷入昏迷的人突然抽搐起来。 众人一惊,围观群众中更是有那心软的赶紧就喊,“哎呀不好,大夫您快救人呀!” 老大夫也赶紧来看,却再次摇起了头:“不成了……” 黑子与另一个明显是黑子大哥的男人眼里都是绝望,此刻秦芜的脑子里想起了中国医师宣言,想起了外公儿时的教导,想起了刚入学时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于是在身后两位姨娘的惊愕中,她抬脚冲出了人群。 “我是大夫,病人我能否看看。” 眼里满是绝望的兄弟二人眼中突露欣喜,可看到站出来的人年纪尚轻,还是个女人,二人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变绝望,便是周遭看热闹的群众眼中都是怀疑。 “人家老大夫都没法子,你个小妇人添什么乱。” 王柳二位姨娘却是个护短的,再怂的人此刻也炸了毛。 早以谢真夫妻马首是瞻的她们,见不得自家人受欺负,所以哪怕她们也其实并不知秦芜医术如何,到底会不会,就凭着她往日对自己的照顾,凭着她自来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这二位竟是抗住了骨子里的怯弱,强势的站出来无脑力挺。 “对,我们家二郎媳妇医术顶顶好,不说活死人肉白骨,那是各种疑难杂症都会一手,反正你兄弟也活不了,既然活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咯。” 二人强制镇定,怎么看怎么底气不足。 可偏偏最后一句话,倒是叫绝望的兄弟二人听进了耳朵里。 从下山到现在,他们也不知跑了多少家医馆,大夫不知看了多少,所有人都说他们兄弟救不了,要不然也不会耽搁到现在,眼下有人跳出来说要看看,那看看便看看吧。 黑子望向大哥眼带祈求,大哥默默闭眼,而后点点头,兄弟二人这才对着秦芜拱拱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说是那么多,其实不过是几息间的功夫。 秦芜得了准许,再不敢耽搁,来到车边,口中喊着让大家让开点距离,好让病患能换气,一边假装摸袖筒,其实是从空间医馆摸出一把银针出来。 这是一次性的针,跟胶囊一样都密封在锡纸里,秦芜快速取针,想着外公的教导,手很稳的扎在病患的几处穴位上。 随着她的落针,病患的情况慢慢好转平复,人也没有再继续抽搐,周围垫脚探脑的群众们看了直叫好,暗道这丫头可能真是个厉害角色,要不然怎么连用的针都那般稀奇,而且下手快又准,看着可不像个生手; 秦芜的动作也让兄弟二人眼里也有了神采,这般手法,这般稳,该是神医,兄弟该是有救; 至于老大夫?好嘛,人家见了秦芜这一手后,整个人直接都惊愕住了,只剩下口中不断喃喃,“鬼门,鬼门十,十三……” 这些秦芜都顾不上,此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病人。 暂时稳定病人后,秦芜开始检查,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能少,询问兄弟俩病患情况,问的很细,兄弟俩也没有含糊,秦芜问什么,他们都没有丝毫隐瞒错漏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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