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需要赏赐。”裴约素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这孩子……”平寿县主看到她拿布条缠了的双手,“这样吧,我府里有上好的舒痕胶,回头派人送来。小姑娘家家的,身上可不能留疤啊,你还没议亲吧?” “还没……”裴约素面对县主的热情,显得有些木讷。 “其实,就算留了疤痕,我想,裴小娘子未来的夫婿也不会介意。这是救人所留下的,是像匾额一样光耀的东西。”刘若竹说这句话时,目光灼灼,一直望着裴约素,像是在给她什么保证。若是她裴小娘子因为这道疤痕嫁不出去了,他刘侍郎会负责到底。 偏偏,裴约素并不领情,不但避开他的目光,还要告退下去煮粥。 捧了热粥和小菜回来时,裴约素发现县主已经离开了南山堂。 巧颜站在门外,悄悄告诉她:“县主想接刘侍郎回去养伤,但是刘侍郎不肯,说怕路上颠簸,影响伤口恢复。管大夫都说了这一会儿功夫不打紧。但刘侍郎还是不肯,非要赖在咱们这儿,县主也没办法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要留在这儿,裴约素心中第一想到的不是麻烦,而是感到有点欣喜。 表面上,她捏了一下巧颜的鼻子,“你这是偷听县主和刘侍郎说话了?没上没下的。” 巧颜觉得有些委屈,“刘侍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也是担心他。但是,以我的身份,他不唤我,我是不能入内的。” 裴约素一愣,随即拍了拍巧颜的脑袋,将热粥递到她手上,“那你去端给刘侍郎,瞧瞧他此刻是不是好端端的。” 巧颜乖巧地将吃食端进去,没成想,人家刘侍郎看见她,只一本正经地朝她说了一句:“让裴娘子进来,我要同她探讨案情。” 换了裴约素进去,刘若竹也没和她探讨什么案情,只说自己肚子饿了。 裴约素遍寻屋子,找到一张小矮榻,本想擦干净,放到床榻上,用来放吃食。刘若竹一眼洞穿她的目的,直接拒绝道:“我后背受了伤,怎的能自个儿吃呢?” “你是后背受了伤,又不是手受了伤,为何不能自个儿吃呢?我的手受了伤,我不还一直在做着事儿吗?”裴约素奇道。 刘若竹见她一副正义凛然又死活不开窍的模样,干脆耍起性子:“若是因吃饭,让伤口撕裂开可怎么好?裴小娘子也太狠心了。” 裴约素没看过刘若竹宛如孩童耍无赖的这一面,竟有些呆了。然而这一顶帽子压下来,也令她无言。毕竟,他的伤口,因她而起。 “那刘侍郎想如何呢?”裴约素好脾气地询问。 “自然是裴小娘子喂我了。”刘若竹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裴约素很是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坐在脚榻上,将粥端在手里,拿勺子舀了一口,欲喂给刘若竹。 “烫。”刘若竹嫌弃道。 裴约素吹了吹。 “太厚了。”刘若竹还是很嫌弃。 裴约素忍了忍,就着米汤,重新舀了一勺。 “太淡了。”刘若竹仍旧很嫌弃。 裴约素忍了又忍,用筷子夹起一块子咸菜,放到勺子上。 刘若竹这才满意地一口又一口,就着小菜,将热粥吃了个干净。 接下来的两日,平寿县主那儿流水般的补品送过来。裴约素因心中有愧,变着法儿将这些补品或置于面片汤里,或就着小公鸡炖汤,做成新鲜美味端给刘若竹吃。而刘若竹日日都要裴约素亲手喂给他,他才肯入口。 一日。 阿茂因有急事禀报,见房门开着,便径直入内,不料撞入眼帘的一幕竟是:自家郎君慵懒地坐在榻上,裴小娘子正拈了一颗绿李,喂给自家郎君吃。两人相互望着,好一派浓情蜜意。 “啪——” 阿茂吓得往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一方凭几,桌上的瓷瓶儿随之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第34章 红粉骷髅 这是裴约素第三次来云烟的屋子,与前两次不同,她不再迷失于这间屋子的波诡云谲。窗外漏进来的日光,令她如沐新生。 刘若竹坐在软轿上,同她说:“这屋子也不大,你不如先想一想,之前是否觉察到什么异常,但是你当时放过了的。可能比你漫无目的去翻,要有用得多。” 裴约素努力回忆着,最终注意力落到柜子抽屉里的一叠信件上。她快步踱过去,将信件翻找出来,递到刘若竹跟前。 “傅辰良,字明晦。这些信都是他写的。云烟将其妥善珍藏,想必也很是爱惜的。”裴约素说道。 刘若竹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着,突然,手顿在半空中。随即,他低下头去,开始仔仔细细打量每一页纸张,并前后对比,还拿鼻子闻了闻。 “这些信……”他的瞳孔蓦地放大,觉得不可思议。 “这些信怎么了?”裴约素心里发毛。 “这些信,是同一时候写的。”刘若竹幽幽而道,他抓着纸张,给裴约素解释道:“这不怪你,若非正经八百的读书人,对笔墨没这么了解。这是三国时,制墨家韦诞发明的中草墨,墨块制成后,可以防虫防霉,只一点不好,字迹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淡。可这些纸张上的字迹,颜色浓郁得几乎一模一样。” 裴约素接过来几页纸张,细细看了看,然后凑近嗅了嗅。果然嗅到一股淡淡的中草药的味道。 她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颓靡。 刘若竹一眼看破她的情绪,开口安抚道:“人长期待在草药味道的环境里,要么嗅觉变得异常灵敏,要么变得迟钝。更何况,这屋子里还熏着香,经久不散。你没注意到这一点,实属正常。” 裴约素努力压下心中的挫败感,开始顺着这一线索往下想,“听闻老鸨嫌弃他穷,没少对他甩脸子,倚翠阁的其他姑娘也曾亲眼见过他和云烟争执。在他人眼中,明明他与云烟的关系就没那么亲密。可是他自己口中,都是另一套说辞,偏偏还没有错漏。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说。”刘若竹其实心中也有了些想法,但他更希望由她说出来。 “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傅辰良一个人的臆想。他和云烟根本没有相爱过,从头至尾,就是他在纠缠云烟。爱而不得,所以杀害。这些信,与其说,是用来迷惑我们。不如说,他在铺陈那些自己和云烟相爱的细节。”裴约素大胆地说出心中所想。 刘若竹欣赏地望着她,随后嘲讽地评道:“唱大曲的,做戏能做到自己都信以为真,这个傅辰良,可真是个人才。” 裴约素想一想最初,她确实多多少少相信了傅辰良所谓的深情。 “傅辰良袭击朝庭官员是真,可是凭这些,还是很难定他杀人的罪。他口齿伶俐,一定会狡辩。”裴约素皱眉头道。 刘若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软轿把手,慢慢悠悠吐出一句:“我们有个地方一直没查过。之前是没有合理的借口,如今,傅辰良和彭志筠都逃脱不了干系,我们便无需顾忌那么多了。” 裴约素脱口而出:“傅辰良与彭志筠侍妾幽会的地儿。” 傅辰良寄人篱下,珍儿依附于彭志筠生活。两人私会,必定有一个专属的地儿。可是,这个地儿能查出什么来? 刘若竹接道:“傅辰良迫切地想要回云烟的尸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直到看到这些信,我忽然想明白一点。他写了一出戏,铺陈了所有细节,在戏的结尾,大约也要首尾呼应的。” 裴约素一愣,迅速听明白了刘若竹的弦外之音。 “你是说,云烟丢失的双臂、心肝与嘴唇,都被傅辰良储存起来了?他在倚翠阁门口扔尸体,是为了吸引观众来看戏。他拿回尸体,是为了首尾呼应。” “你很聪明。”刘若竹再次欣赏地望着她。 “那他躲在云烟房中做什么?只为了取回这些信件?这又是戏中的哪一幕?”裴约素问出心中疑惑的点。 刘若竹忽地一笑,他低声道:“我先前叫人去给彭志筠递信儿,告诉他,他的爱妾同傅辰良你侬我侬的事。后来,彭志筠叫了人去傅辰良亲戚的铺子上闹事。这样一来,傅辰良和这个珍儿自然都在家中无法立足,只能私奔了。” 裴约素瞬间恍然大悟,但又忽然觉得刘若竹被扎成这样还真是自找的。 珍儿爱慕傅辰良,一心想同他厮守。但傅辰良不过将她当作一个发泄欲望的物件儿,因了她甘愿倒贴,才勉强和她在一块儿。现在倒好,傅辰良的戏还没唱完呢,就被迫要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子私奔了,他怎能甘心?傅辰良这样性格极端的人,对始作俑者刘若竹还有自己心存怨恨,想要报复,也并非不可理解。 窗外漏进来的日光,比先前进来时还要明亮,每一处阴暗角落里的灰尘,似乎都无所遁形了。 理清楚了这其中的隐秘,刘若竹立刻唤阿则入内,吩咐道:“将珍儿带到刑部,告诉她,她的情郎身上有人命官司。若是还想见面,或是减轻他的罪行,叫她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吐出来。” 裴约素在一旁问道:“刘侍郎这是吃准了珍儿知道些什么?” “当一个女子爱上一名男子时,会留意他的一言一行,在心中过上千遍万遍,从中找到他在意自己的细节。而且,我赌上一点,傅辰良这样的穷书生,想要藏住尸体的躯干,必定会动用冰块,他哪来的钱?拿了钱之后,又将躯干藏在哪里最安全呢?”刘若竹露出踌躇满志的神秘笑容。 裴约素在这一刻,想到一个词:老奸巨猾。可是顿了顿,又觉得其不太妥当。这个词儿过于贬义,何况刘侍郎还如此年轻。还是换成「少年老成」吧。 自己有这样一位表哥,真不知是满打满算的幸运,还是不幸。
第35章 红粉骷髅 珍儿被阿则等人找上,一开始是什么都不肯说的。但阿则纵然再愚钝,也是刘若竹一手调教出来的,很快就想到应对法子。 他带着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去刑部大牢转悠一圈,故意叫她看见傅辰良挨刑罚,被折腾得半死的模样。 珍儿也没见过什么,心里承受不住,一下子就把自己是如何同傅辰良认识,自己又是如何偷拿彭志筠给打的首饰,当了后置办一座一进宅子,有空就同傅辰良私会的事儿吐了个十成十。只是,关于云烟的事儿,珍儿还是支支吾吾,说自己什么也不知情。 阿则也没耐心再同她纠缠,直接抛下她,领着一干兄弟,去往珍儿口中的秘密宅子。 宅子位于京郊,外头看上去破败,内里却焕然一新,处处皆是情致。 阿则带着人,先是搜刮了一下所有的屋子,没有搜出什么。接着,他挽起衣袖,拿起铲子,直接在院子里挖起来。 “兄弟们,一块石头都别给我放过!这个傅辰良,叫我们郎君受伤,我们必须找到证据,让他抵命!”阿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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