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宋宁轻唤,却见他已阖上双眼,已睡着了。 两人方才纠缠得紧,外衣全都解开在地,此刻皆是身穿薄薄的中衣,他一只大手,紧扣住宋宁的腰肢。 她拿出锦被盖住两人,静静地注视着他,素手从他眼睫往下,轻抚过他的面容,唇角处起了些胡茬,有些膈手。 比起十几岁时的他,现在的他成熟了太多,肩上扛着保护大周数百万百姓生命的重任,还有先帝收回故土的遗愿。 有时候,也是会累的吧。 宋宁不忍心唤醒他,轻动身子,往前靠进,在他怀里蹭了下,淡淡的龙延香味入鼻,她安心地陪着他睡去。 屋外碎雪飘飞,屋内起了炭,榻上两人依偎在一块。 一个时辰后,长宁王府内已是掌灯时分。 宋宁陪元赫休息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掰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双手,随后起身,披上外衣,走出门外。 “小姐?" 小桃早已让院子里的女使都退下了,自己一直守在门外,就怕屋子里的人有事要吩咐。 她此刻见到宋宁,神色一惊。 宋宁朱唇微肿,脖颈处留了些红痕,秀发全散开,实在让人意想联翩。 “你放心,陛下只是在里面歇息片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小桃听见宋宁的话,安心不少。 “你赶紧让小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点的小菜,等会陛下若是醒了,可在府邸用个晚膳再回宫。” “奴婢这就去准备。” 容安殿 一人坐在高位,身穿淡紫色宫装,头上的鎏金凤钗熠熠生辉,皮肤仍旧白皙光滑,眼角处有着淡淡的几道皱纹,发间隐隐约约可见一小撮白发,四十左右的年纪。 此人便是大周太后,傅柔。 她淡定地呷了口茶,余光瞥见下方人的身影,并未出声,只是侧耳听着。 元深嬉皮笑脸:“母后,您要回宫怎不先提前告诉儿臣,儿臣也好准备得充分些再去迎接!” 太后见了元深也是止不住的高兴:“你能去宫外迎母后,母后很是欣喜。来,让母后看看,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清瘦了那么多。” 元深笑着上前几步,任由太后拉着他打量。 傅柔对自己这个幺儿一直是多了份偏爱。 元深忽想到些什么,有些担忧,小心翼翼道:“母后,皇兄他今日有要事去了北卫司,所以就派儿臣前去迎接母后,还请母后莫要怪罪皇兄。” 傅柔脸色瞬间变沉,轻哼一声,压制着心头的不满道:“你皇兄他怕是都要把哀家这个人给忘了,提他干什么!” 元深尴尬地笑了下,皇兄与母后关系不睦他自小也是知道的。 他母后自小便更偏爱元清和与他,但他父皇对于皇兄却是更重视一些。 他虽好奇但从未问过缘由,也不敢随意问,出声岔开话题: “母后,您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不如就先休息下,等皇兄从北卫司回来之后,儿臣再派人通知您一声,您看如何?” 傅柔也不想多讲,拉过他的手,笑着道:“深儿,你许久未和母后用膳了吧,在容安殿陪母后用膳,天色还早不必急着回府。” 元深本想着拒绝,但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妥协了。 “好!” 两个时辰后。 陛下缓缓转醒,起身后,忍不住揉了下眉心,让自己清醒些。 宋宁走近,关心道:“陛下,你醒了?” 陛下抬眸望了下窗外,见天已全黑,发问: “阿宁,现在是何时?” “已是酉时,臣已让小厨房准备好了晚膳,陛下用了晚膳再回宫吧。” 宋宁把架子上挂着的外衣递给陛下,陛下笑着接过,大手揽过宋宁细腰,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 宋宁红唇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拉过元赫的手,往屏风外边的桌上走去。 小桃已准备好了晚膳。 宋宁知他最近气色不佳,想必胃口也不会很好,让人准备的都是一些清淡小菜。 他与她都是节俭朴素之人,之前在大越质子府时,比起现在条件更差,但都能很好地适应。 宋宁盛了一碗小米粥给陛下递过去,陛下淡笑着接过,尝了下,赞道: “不错,味道确实可以,你这小厨房的手艺不比宫内御膳房的差。 “阿宁也坐下来尝尝?” “好!” 于是两人便坐下来一起用膳。 寒风不断拍打着门窗,下了许久的雪停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冬日里若是有雨,天气变得冷寒又刺骨。 宋宁秀眉微蹙,吩咐道: “小桃,去把门窗都关上。” “是 ,小姐。” 窗外雨势渐大,一声雷鸣,宋宁心下有些不安,天色渐深,她眸子里有些担忧。 终是忍不住发问:“陛下,你今日下午没有去宫门口接太后,太后知道了,怕是心里会更加不舒坦。” 元赫握住调羹的手一顿,佯装镇定道:“朕接不接她,今夜回不回去,她对朕的看法都不会有所改变。” 宋宁见他对太后的成见如此深,小心地试探道: “陛下,当年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去往大越的决定下得如此快,是不是太后跟你说了什么,又或者是--” “阿宁!” 陛下眼眶微红,心中顿痛。 宋宁轻握住他手,她知他心里藏了事,所以这么多年都未曾主动问过他。 元赫手有些轻抖,回握住宋宁的柔荑,良久后,沉声开口,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他已认定了她,便也愿意讲给她听。 之前不愿多讲,因为那是他终其一生都不愿提起的伤痛。 当年大越来使议和,要求先帝派出四皇子元赫为质子前往大越。 先帝未一口应下,但最后承不住朝臣们的压力,同意了大越那边的请求。朝臣施压只是对外的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七年前,容安殿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父皇内心犹豫,倾向于拒绝送他去大越为质。 帝后争执,他的母后甚至拿着长剑威胁父皇。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透过门缝,年仅十五岁的他望见了母后憎恨的眼神。 当晚,他孑然一身踏上了去大越的路途。
第47章 知错 ◎立下重誓,断心绝情◎ 宋宁安静地听完了陛下的话, 陛下心头酸涩,握住宋宁的手,眼睫轻颤。 她紧握住那双手, 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没事了, 陛下, 一切都过去了,你若不想在宫里长呆,那处理完政事, 便多些出来, 长宁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很多事我们奈何不了,那便尝试着去淡忘, 不要让自己受到第二层伤害, 陛下认为阿宁说得对吗?” 元赫知道自己情绪有些过了,随后微敛了神色,柔声回着宋宁的话: “你放心, 朕能排除万难坐上帝位, 时至今日, 已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被母后的意见所裹挟, 纵然自朕登基以来,母后对朕的改制一直是保持着反对的意见,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地, 朕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元赫神色逐渐晦暗, 一字一句地朝宋宁道, 见她眉间清愁仍旧,手指轻弹了下她额间。 “行了, 莫要担心朕了, 天色已晚, 不便在阿宁这里多留了。” “凌霄殿还有事等着朕去处理。” 陛下来长宁府是走了后门的,为防止被人认出来,回宫的时仍是走后门。 大雨倾盆,北青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宋宁手中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目送着那道背影离去,随后轻动脚步,走回蓝雨轩。 小桃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小姐,陛下对小姐真好,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宋宁轻‘嘘’,示意她不要多议论。 把自己身上的白色狐裘拉紧了些,压低声音道:“路还长,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但总想着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一试,赌一把!” 淅淅沥沥的雨如暗网一样笼罩住整个夜幕,雷雨覆盖下的长宁府,多了份暗色的沉默。 宋宁微叹,收回目光。 “回吧,我乏了。” 雨势愈发急,狂风大作,轰隆一声巨响,巨雷震耳欲聋。 宋宁急动着脚步,衣裙上沾了些雨渍。 小桃打着灯,嘴上念念叨叨,抱怨着雨势的急切。 骤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入眼帘。 两人脚步立时一停。 “小姐--世子!” 宋宁顺着光线望去,熟悉的人影在眼前。 她心颤了一下,耳边穿来雷雨轰鸣声,眼前人脸色沉得可怖。 下一秒,话里话外都带着心虚:“兄---兄长!” 身旁的女使提着灯笼,烛光倒映出宋宁此时的容颜。 她方才出来得急,并未仔细收拾一番,此时全部容颜都真实地暴露在了宋时安的面前。 宋时安清楚地瞧见了宋宁当下的样子。 他呼吸一窒,宋宁脖颈上的痕迹以及唇上的血迹,让他心中大惊。 他是过来人,顿时了然发生何事,拼命地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气,不复往日的温和,厉声:“祖父和我刚回府,你收拾一下,半刻钟后,祖父让你去一趟祠堂!” 宋宁声微颤,脸色顿时发白:“祠--祠堂。” 宋家祠堂,她只进去过两次。 第一次,泰安十五年,她跪在宋家祠堂前,发了毒誓后便随元赫前往大越。 第二次,永和元年,大越和大周议和结束,安阳之难后,兄长还在重病中,她跪在双亲牌位前,祖父把长宁军的虎符正式交给她,之后她便远赴青州。 第三次,便是今日。 宋宁急忙回房挑了一件高领的长裙穿上,拿出不常用的胭脂水粉。 小桃急得快哭了,尽力遮掩着宋宁脖颈上的痕迹。 宋宁素手直揉眉心,她没想到今日祖父与兄长会从那么巧从京郊赶回来。 元赫把秘密训练新兵的事交给他们来办,以至于近日一直不再京城,所以宋宁便大意了。 半柱香后 祠堂的门开了,稀碎的烛光从深处探出,里间人愁色正浓。 宋宁轻动着脚步走近。 宋渊站在祠堂最里边,对着她父母亲的牌位,深深地叹息。 宋宁余光瞥见宋时安脸色,星眸里暗藏着一丝忧伤。 脚步声入耳,宋渊得知宋宁已到,阖着的双眸缓缓睁开,呼吸深重,抬眸望见一列牌位,厉声: “跪下!” 宋宁鼻子一酸,紧咬着朱唇,不甘心道:“祖父!” “跪下!” 密闭狭小的祠堂里面,宋渊的一句呵斥,响彻整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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