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没有动静,沈菀忍不住回头看去,见卫辞站在台阶上,四肢僵硬,两眼无神,神色也略显怪异,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 卫辞收回了想去拉她的手,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点事,你带七七先回去,我晚点再去看你们。” 见他连送自己一程都不愿意,沈菀气得把车帘一甩,直接催促萧七离开。 车轮轧地的声音渐渐远去,卫辞才淡定地唤来了十一。 “主子?” 卫辞喉结滚了滚,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十一,我又看不见了。” 沈菀回到姜府后,就把姜不弃交给了青竹。 姜不弃拽着沈菀的袖子,刚哭过的眼眶还泛着红。 “娘亲,七七不是野种。” 沈菀心疼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目光似月色温柔。 “我们家七七,是老天爷赐给娘亲的宝贝,你有娘亲,有青竹姨母,有月叔叔,还有阿黎哥哥……有这么多人疼你,怎么会是野种?” 姜不弃这才开心了,跟青竹撒着娇要糖吃。 目送着他进去,沈菀的脸色才冷了下来。 小孩子不记事,哄两句就忘了,但这件事沈菀不会就这么算了。 卫旭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能懂什么?定然是薛姨娘在背后挑唆。从前她们的旧账都还未曾清算,沈菀本来不想跟她计较,但她胆敢把主意打到姜不弃头上,便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沈菀即刻吩咐萧七去把薛姨娘弄出来,萧七却很快就回来了,表示薛姨娘已经被卫辞送走了。 “卫家小少爷被送到了卫老夫人那里,薛姨娘被送往尼姑庵,终身不得回京,连同照顾薛姨娘母子俩的那些下人,也都被遣散了。” 卫辞雷厉风行地解决了薛姨娘,不给姜不弃留下半点隐患,这才让沈菀稍稍消了气。 今日离开之时,他曾说今晚要来看姜不弃,沈菀看着姜不弃脸上的期待,还是让萧七给他留了门,但是等到了深夜,等到姜不弃睡熟了,始终不见卫辞的身影。 卫辞并非爽约之人,沈菀心生忧虑,正准备去卫府看看,正好碰上了晚归的姜弋。 “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趟皇宫,耽搁了一会。”姜弋瞧着她要出门的架势,便问,“你要去哪儿?” 沈菀将自己的担忧说了,没有察觉到姜弋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不用去了。”他说,“卫辞被皇上留下了,有些要务要处理,他托我告诉你一声。” 沈菀一愣,随即脸上又浮现了恼意。 她扭头朝着萧七吩咐:“若是明日他再来,只管把他打出去!” 萧七憋着笑称是。 方才焦急地要去找卫辞的不知是谁,如今又不肯让卫辞进门了。 见到了姜弋,沈菀才想起了另一事。 “今日我去卫府,本想去找你的,没想到晚了一步,你已经走了。” “有什么急事吗?” 沈菀道:“前两日我去见了秦冉冉,守门的禁军说,裴云裳也去过。本来我以为她也是去看秦冉冉的,但是后来盛瑜同我说了句话,我才怀疑,裴云裳去见的,其实是盛瑜。” 她言简意赅地将地牢的事与他道来,姜弋面色稍沉,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氏反复横跳,姜弋对他们毫无信任。但盛瑾却一意孤行,与虎谋皮,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唯有早做防备,才能避免大难临头。 沈菀不掺和朝堂的事,知晓姜弋有分寸,便也将此事放下了。 只是要回去时,姜弋又叫住了她,“这次随我回京的部下受了重伤,我想借月巫医几日,帮他看看。” 沈菀不以为意,“哥哥直接去找月巫医就是了。” 月澜被姜弋带走了,等下了马车,才发现他就在卫国公府的后门。 十一上前来为他们开了门,领着他们前往流风院,卫辞就坐在半开的窗台下,身子仿佛被光影切割了一般,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看着卫辞从黑暗中摸索着走出来,失去焦距的双眼,令月澜满脸震惊。 流风院今夜有些不同寻常,吹到此处的风似乎也静了下来,林深花影处,不知潜藏了多少防守的暗卫。 屋内,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等着月澜给卫辞诊脉,一个个面色紧张,就连月澜都是眉头紧锁。 等他撤开了手,姜弋才迫不及待问道:“月巫医,卫辞到底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失明?” 卫辞抿着唇,黑暗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无法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却也能感受到凝固在空气中的焦灼。 十一道:“那日宫宴结束后,主子便突然看不见了,但是很快就好了。本以为只是过度劳累所致,没想到今日又发作了。” 月澜缓缓道:“他这是中毒了。” 第290章 瞒不过她 屋内众人齐齐一惊,“中毒?” 姜弋急忙道:“可知是何种毒?又是何时中的?” 月澜:“既是从夜宴那一日开始出现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在宴席上。但至于是何种毒,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判断。” 卫辞仔细思索,“那一晚我并未动筷,只喝了杯酒便离席了。” 姜弋也想起来了,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是我带来的酒。” 那酒经宫人验过,确认没有问题,才摆上了宴席。极有可能有人趁机在酒中下毒,欲谋害卫辞。 比起他们的慌张愤怒,卫辞倒是显得格外冷静,他只关心一件事。 “月巫医,我还有复明的可能吗?” 一向对医术十分自信的月澜却不敢保证,“此毒我前所未见,我也不确定,它是让你暂时失明,还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你永远地成为瞎子,甚至……丧命。” 长久的沉默中,流淌着紧迫与焦灼。 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又松开,眼前的黑暗将卫辞重重锁住,他拼命地想看清楚,却只是徒劳。这种无力感将他包裹住,他又不得不维持着脸上的镇定,紧锣密鼓地安排接下来的事。 裴云渡尚在城中,卫辞失明的消息不能外传,便让十一他们来演一出戏,假装卫辞被刺杀,在府中养病,以此掩人耳目。 十一迅速去办,月澜也派了人回姜武侯府把自己的行李药箱拿来,他怕是得在卫辞这儿住上一段时日了。 等人都走了,姜弋才问:“你不打算让阿箬知道?” “帮我瞒着她。”卫辞毫不犹豫道。 卫辞遭到刺杀,在第二日便传遍了京城。 早朝一结束,盛瑾便御驾亲临,前来看望卫辞。 隔着一扇帘子,浓重的药味中夹杂着卫辞压抑的咳嗽声,盛瑾没有继续往前。 消息同样传到了姜武侯府,沈菀把姜不弃放下,便想去卫府,却被刚回来的姜弋拦住了。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卫辞怎么会……” “他没事。”姜弋道,“这只是在做戏,你不必担心。” “做戏?”沈菀拧眉,“他想做什么?” 姜弋答不上来,只能转移话题,“总之,他没有受伤,放出去的消息都是假的,过几日就好了。” 沈菀眯着眸,“昨日哥哥忽然借走月澜,也是因为卫辞?” 姜弋不擅长说谎,眼神中流露出的心虚立马被沈菀捕捉到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姜弋以为就这样在她面前糊弄过去了,未曾想到,当夜沈菀就直接翻了卫府的高墙,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流风院。 流风院很安静,但也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哪怕沈菀再三小心,在落地之时,还是被暗卫敏锐地察觉到了。 十几把利剑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几乎就要穿透她的心脏,沈菀及时出声,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十一走了出来,满脸错愕地看着她。 “郡主,你怎么……” 沈菀平复了一下呼吸,问:“卫辞呢?” 屋内,月澜刚离开不久,那股药味始终不散,这是在无尽的黑暗里,卫辞能捕捉到的仅存的信息。 大概是视觉受阻,其他感官似乎也迟钝了下来,明明住在自己最熟悉的屋子,明明闭着眼都知道哪里有哪些东西,可他还是没能适应这种黑暗,稍有不慎便被桌脚绊了一下, 身后有开门声,卫辞以为是十一,抿了抿唇,倔强道:“我只是想倒杯水,我自己可以。” 沈菀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摸索着前进,双眼明明看的是她的方向,却凝不出她的身影,也没有往日的温柔与欢喜。 呼吸声在刹那间停住,眼眶却渐渐泛起了湿红。 卫辞的手在桌子上盲找着,好不容易握住了茶壶,又想去拿茶杯,却不慎将其掀倒。 那茶杯从桌子上滚落,被一只手接住,放回他面前,也恰好被卫辞稳稳握住。 沈菀看着他倒水,明明再简单不过的动作,那茶壶嘴却歪到了一旁,湿了他的袖口,他也浑然不在意。 她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在他转身欲走回去时,不慎被地毯绊倒,她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将他扶住。 手臂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女儿香,令卫辞浑身一僵。 大概是不想装下去了,沈菀一头扎进他怀里,埋在他衣领间,试图遮掩那难以控制的呜咽。 所有的伪装在此刻轰然坍塌,卫辞僵硬着身躯,几次试图伸手抱她,但停在半空中的手,始终没有落下。 “小舅舅真讨厌!”她咬着牙怒骂着,再凶的语气,也掩盖不住哽咽的哭腔。 似是认命了一般,卫辞叹了口气,终是将她紧紧搂住,闷声道:“对不起。” 除了被欺骗隐瞒的愤怒,沈菀更多的是心疼。 她放开他,捧着他的脸,泪眸盈盈地盯着他的双眼,看起来与寻常人无异,可确确实实不见半点光亮和焦距。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月澜怎么说?什么时候能治好?” 卫辞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没什么,只是暂时的,很快就好了。” “撒谎!”沈菀气得咬牙,“要是很快就好了,你至于让他们瞒着我?” 若非她看出了姜弋的不对劲,岂非要被他们蒙在鼓里? 卫辞自知理亏,勉强地笑了笑,“菀菀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的夸奖并未能让沈菀高兴起来。 失去光明,对一个正常人来说,本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更何况卫辞这么骄傲的人。 除了心里接受不了,卫辞要面对的,是更多的麻烦和危险。 盛瑾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朝堂上下多少人虎视眈眈?卫绅一死,卫老夫人老弱,卫家小辈多为女流,如今的卫国公府全靠卫辞一人撑着,若他出了点什么事,怕是整个卫国公府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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