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同时那把剑也被卫辞夺了过去。 他怒斥道:“沈菀,你疯了吗?” 沈菀扑入他怀中,崩溃大哭,“小舅舅,你让我死吧!我杀人了,我杀了薛逸,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卫辞眉头紧皱,手几度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握着她的肩膀,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薛逸死有余辜。” 冷漠的语气如一记闷雷砸入沈菀脑海,她呆滞地看着他,恍若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眼睫上还挂着盈盈泪珠,单薄的衣衫遮不住满身伤痕。 卫辞紧抿着唇,动作轻柔地将她身上的斗篷拢紧,温厚的大掌顺着她凌乱的长发,末了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他说:“沈菀,别怕。” 触及他眼里深沉的温柔,沈菀浑身一震,忽然就忘了接下来要怎么演。 卫辞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瞥见她被冻红的双脚,直接拦腰抱起,放到床上。 她身上的淤青实在太过碍眼,卫辞正打算让十一去找个大夫,沈菀却以为他要走,一把将他抱住。 “小舅舅别走!” 她瑟缩着,哭腔沙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双眸沉得如一汪死水。 卫辞浑身僵直,理智告诉他,应该像那晚在流风院一样直接将她推开,可落在她肩上的手,如何也使不出力气。 像是妥协了一样,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你得看大夫。” 沈菀疯狂摇头,抱紧了他不撒手。 “我不看,我害怕。” 卫辞顿了一下,“薛逸已经死了,你……” 后面的话,卫辞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沈菀抖得更厉害了。 料想她应该是惊吓过度,卫辞就这么任由她抱着,直到她睡了,他才小心地把她放倒,正想撤身,沈菀便如八爪鱼一样紧紧揪着他的衣裳,睡梦之中眉头紧皱,眼眶通红,眼角凝着晶莹的泪珠。 这一夜,卫辞彻夜难眠。 沈菀没有杀过人,但是她曾见过玉无殇杀人。 倚红阁收拾人的手段又多又狠,玉无殇从来没有用在她身上,但他会逼着她观赏行刑的过程。 血如花一样盛开在暗室,白色皮肉被层层剥离,压抑的惨叫声一度成为她的噩梦。 诡异的是,昨夜一夜好眠,直到天明时分,沈菀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帘子,便看见十一从卫辞手里接过一封信,转身出了房门。 “醒了?” 正犹豫着要以什么态度面对卫辞,他倒是先开口了,面色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小舅舅。”沈菀怯怯地喊了一声,“昨晚……”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卫辞淡淡道,“我已让十一送信回京城,向母亲言明,你随我出公差。等十一回来,我就让他派人送你回京,委屈你先在别院住几日,待我回京了,再回卫府。” 沈菀心中微惊,他竟是把一切都安排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 “小舅舅,我不回去,我想跟你一起走。” 卫辞眉头一皱,不假辞色地拒绝:“我有公务在身,不便带你。” “我不会给你惹事的!”沈菀急忙道,“上次我不也帮了你吗?” 想起上次在春熙楼发生的事,卫辞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说了不行就不行,自己收拾一下,等会就回去!” 沈菀暗暗咬牙。 果然卫辞还是卫辞,还真是说一不二,一点情面都不留。 但现下可是一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尤其最近卫辞对她的态度格外冷漠,她自然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眸子划过一道异光,沈菀道:“小舅舅不是要去江州吗?江州在京城以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卫辞眸色一沉,嗓音也低了几分,“沈菀,不该你问的,别问!” 沈菀知道自己猜对了。 卫辞此趟出公差,是秘密行动,故而才会出现在了此处。 “小舅舅绕了这么一大圈,身边还只带了十一,不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吗?你带着我,我可以给你打掩护啊!” 卫辞偏头看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仍透着苍白,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隐隐带着期待与怯意。 见卫辞不说话,沈菀咬着下唇,不安地揪着衣角。 “好吧,其实……其实是我害怕,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薛逸……我不想自己回京城。”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此行会有危险。” 沈菀双眸登时一亮,急忙点头道:“我不怕,而且,我可以自保的!” 卫辞想起那只插在薛逸身上的银簪,斟酌了几番,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客栈的时候,沈菀往薛逸的厢房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小舅舅,薛逸……的尸体呢?” “已经送去县衙了。” 沈菀心一紧,“那我会被关起来吗?” “不会。” “为什么?” 见小姑娘眼巴巴地盯着他看,脸上是小心翼翼的恐惧,卫辞轻叹一声。 “薛逸犯错在先,你因自卫而杀人,无罪。” 沈菀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却未注意到十一投来的复杂的目光。 为了不把沈菀拖下水,卫辞让他篡改了薛逸的死因,伪造成被山贼所杀,那名小厮更是被他以帮凶之罪流放边关。 没有人知道沈菀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沈菀才是真正的凶手。 卫辞他,违背自己的原则了。 第32章 伪装宠妾 “半年前,一伙商队在齐州天麓山一带离奇失踪,后经查实是山匪所为。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有不少商队被劫,甚至其中还有官家的一批岁贡,此行我们便是去查探此事。” 马车在官道上奔走,清脆灵动的铃铛声,模糊了卫辞的声音。 沈菀听罢,若有所思道:“此事发生在齐州境内,本该由齐州太守处理,却惊动了大理寺,还要小舅舅亲自出马,莫不是那些盗匪,与齐州太守之间……” 沈菀的话戛然而止,在看到卫辞赞赏的表情时,才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不错,若只是寻常盗匪,倒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只因那齐州太守几次剿匪,皆是惨败而归,手下更是损兵折将。更糟糕的是半个月前,陵州司马之子傅玄奉命剿匪,与八百精兵皆葬身天麓山。” “陵州”二字听得沈菀心里一咯噔,待听闻那傅玄的下场,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死了?” 卫辞沉默片刻,才沉声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是因此,卫辞才选择暗中行动,否则等待他的,是和傅玄一样的结局。 沈菀突然就有点后悔了。 此趟凶险万分,她不该这么鲁莽的。 虽然攻略卫辞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理由回京城,卫辞却先开口了。 “现在刚出曲州,你要是想回去,我会派人送你走。” 沈菀抬眸,心里做着天人交战,最后一咬牙,冲着卫辞露出了坚毅而诚恳的笑。 “小舅舅为国涉险,菀菀自当以小舅舅马首是瞻。虽然菀菀能力有限,但也想为小舅舅出一份力。” 她差点糊涂了。 卫辞怎么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以他的性子,就算他自己死了,估计都不会让她出事。 无关情爱,这是他的责任感。 卫辞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深了几分。 抵达齐州已经是五日后,沈菀以为卫辞会直接杀去天麓山,结果他却带她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宅子,宅子内已经候着不少仆人。 卫辞与沈菀叮嘱道:“记住了,我是燕州来的富商卫四爷,因关外战乱,父母亡故,故而才迁居齐州,打算在此处东山再起。” 沈菀双眸灼灼,“那我呢那我呢?” “你……”卫辞抿了抿唇,“你便扮作我的胞妹。” “小舅舅真是糊涂,你我二人一点都不像,说是兄妹,谁信啊?” 卫辞也觉得不妥。 沈菀眸光微闪,大着胆子挽着他的手臂,笑颜如花。 “既是富商,怎可没有红粉知己?我年岁不大,当夫人略微勉强,做小舅舅的宠妾,倒是正正好!” 卫辞一怔,即刻道:“不可!于你名声有损。” “只是做戏,小舅舅怕什么?”沈菀眼波生媚,换了称呼,“从今日起,我便是老爷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回的青楼舞姬,菀菀。” 看着沈菀步履雀跃地离去,卫辞捏着眉心,脑海中回荡着沈菀的那一声甜腻的“老爷”,喃喃道:“真是荒唐!” 十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抱着剑,一脸冷酷。 “属下倒觉得,表小姐做得很好。” 原本十一也担心沈菀会拖卫辞后腿,如今看来,她的存在,反倒给卫辞的身份加了一层保护色。 卫辞眸色微沉,直接吩咐道:“这段时日,你跟着沈菀,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十一:“……” 次奥! 又抛弃他! 齐州城不大,若非前有天麓山,后有扈平江,划清了齐州与陵州、苍州的界限,这里也无法成为一座独立的城池。因此,在这座小城里,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能传得满城皆知,就如最近横空出现在齐州城的富商卫四爷。 卫四爷是燕州人,父母双亡,因不堪战乱之苦,移居齐州。 卫四爷有钱,今儿买了宅院,明儿买了商铺,听说最近又盯上了一家酒楼。 卫四爷有个漂亮的宠妾,能有多漂亮?据说为了博美人一笑,他买下了全城的焰火,足足放了一夜。 满城的人对害他们一夜未睡的美人愤愤不平,直到那日卫四爷带着她出街,一阵风吹起了美人的帷帽,大半条街的人都看痴了眼。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守府,与公文放在一起的,还有快马加鞭从燕州送来的信函,里面记录着这位卫四爷的过往,桩桩件件,细致入微。 直到三日后,陪着沈菀游湖的卫辞才收到了太守府宴请的帖子。 早在抵达齐州之前,卫辞就把一切安排好了,他的身份、家世甚至是仆从,全都挑不出错处。唯一的意外是沈菀,虽说青楼女子的身份低微,基本查不出什么,但就怕沈菀露出了马脚,让人看出了异样。 而这几日沈菀的举动,却完全超出了卫辞的意料。 她一颦一笑,一嗔一恼,既风情万种,又清纯入骨,既是一个勾人夺魄的风尘女子,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娇憨少女,连卫辞都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才是她? 钓了几日的大鱼终于上钩了,两人收拾了一下,赶往太守府赴宴。 卫辞一改往日的墨衣冷酷风,穿着暗蓝色的锦裘,身材高挑,模样风流俊俏,深邃的眉眼勾着从容的笑意,手上搭着一串被盘得发亮的佛珠,俨然就是一位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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