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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菀原本还不觉得冷，这会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碰上了一伙人，为了躲避业火弹，我跳进了水里，差点被炸伤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卫辞的心一紧，即刻带着她回房，按着她沐浴更衣。 虽是夏季，在山间夜里冰凉，沈菀泡过冷水，又奔波了一夜，这会趴在卫辞怀里，也有些困倦。 “小舅舅，宗炎呢？” “已经抓获了，交给安定侯他们。” “阿黎没事吧？” “受了点轻伤，不要紧。” ”姜不弃他们呢？” 沈菀抬起头看他，卫辞俯身轻轻碰了碰她的软唇，低沉的嗓音透着温柔。 “毫发无损，已经睡了。” 沈菀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用内力烘干自己的头发，舒适的力道和温度令沈菀昏昏欲睡。 卫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睡吧，我在呢。” 沈菀含糊地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平稳。 卫辞将她放到床榻上，夜已经深了，他却不急着睡，而是取笔研墨，给盛瑾书信一封。 昨夜一场大战，今晨乌石山下了点雨，云隔迷楼，山峦朦胧，园林内遍地狼藉，倒有几分凄冷之色。 萧七撑着伞带着两个小孩过来，还没到门口呢，姜不弃便迫不及待地冒雨冲上台阶，一头撞入门内。 沈菀正蒙着被子，跟卫辞手里的药作斗争，听到姜不弃的声音，才露出了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明显是病了。 “娘亲……” 姜不弃想扑过来，沈菀慌道：“你赶紧把他抱开，别被我传染了。” 卫辞把傻儿子捞起来，“你怎么来了？” 姜不弃瘪了瘪嘴，“十一叔叔说娘亲病了，我来看看她。” 卫辞瞥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沈菀，故意道：“你娘亲是病了，还不肯喝药，要不你帮我劝劝她？” “卫子书！”沈菀瞪着他。 姜不弃立马严肃道：“娘亲，生病了就得喝药，这不是娘亲告诉七七的吗？” 沈菀别扭道：“我又没说不喝……” 她只是有些低烧，卫辞便迫不及待地熬了药送来，那股浓烈的药味，着实恶心。 “那娘亲是怕药苦吗？”姜不弃立马掏出了自己心爱的粽子糖，忍痛递给她，“娘亲吃糖，吃糖就不苦了。” 沈菀被姜不弃“逼”得无路可退，不情不愿地让卫辞把药拿来。 卫辞忍俊不禁，表扬姜不弃道：“做的不错。” 姜不弃挺起了胸膛，“爹爹，以后要是娘亲不喝药，你尽管叫我！” 沈菀磨着牙，“行啊姜不弃，你现在跟你爹是一伙的对吧？” 姜不弃笑嘻嘻道：“才不是，七七跟爹爹，都是向着娘亲的。” 这话令沈菀都绷不住了，她压下扬起的唇角，勉勉强强把药碗接过去。 当着姜不弃的面，她准备一口干掉的，只是那股冲鼻的味道一袭来，腹中便是一阵翻涌的恶心感，沈菀摔了药碗，扶着床沿干呕着，脸色刹那间就白了。 “菀菀！” “娘亲！” 卫辞和姜不弃也吓得不轻，二人即刻上前去，卫辞先一步扶住了沈菀，扭头急令十一去找月澜。 沈菀缓过了一口气，连忙摆手：“我没什么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卫辞凝视着她，一股强烈的预感悄然滋生。 裴云黎来时，月澜正在为沈菀诊治。 他问：“菀姐姐怎么了？病得很重吗？” 卫辞垂着眸，也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说话。 直到屋内传来一声惊呼，几人纷纷进去，才见沈菀面色恍惚，仿佛是得了什么大病。 “没什么大事。”月澜淡定道，“只不过，卫国公府又要添一双筷子了。” 众人回过味来，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云黎喜道：“月大哥，你的意思是，菀姐姐怀孕了？” 卫嫣然神色激动，“太好啦！这可是件大喜事！” 卫辞却一言不发，表情略显凝重。 唯有姜不弃呆呆的，“怀孕是什么意思？” 宿修解释道：“沈姨怀孕了，就意味着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啊？” 姜不弃和沈菀一样，二人都是一脸呆愣，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得反应不过来。 月澜收拾好东西，准备亲自去给沈菀熬药，没料到卫辞会追着他出去。 屋内，沈菀还有些出神，卫嫣然握着她的手，笑着道：“你这是高兴傻了？” 沈菀不见半点欣喜，而是下意识地看向姜不弃。 他也正看着她，歪着脑袋，似乎还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菀叹了口气，同卫嫣然低声道：“我们之前说过，只要七七一个小孩的。” 卫嫣然愣了一下，“为何？” 沈菀抿了抿唇，“因为，不管是我还是小舅舅，都亏欠他太多了。” 姜不弃出生的时候，就跟着他们躲躲藏藏，那时候沈菀还得忙着长风楼的事，对他多有疏忽。卫辞更不用说了，那三年里，他完全缺失了姜不弃的成长。 卫嫣然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事，我倒觉得，多个小孩陪七七，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你看如今有宿修在，七七不是有伴了吗？” 话虽如此，沈菀对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充满了无措。 她还病着，心情也十分憋闷，在屋内躺了一整日，骨头都快软掉了。 裴云黎他们在忙着收拾残局，卫嫣然挺着大肚子，赵轻云还惦记着受伤的应沅，两人都被沈菀“赶”了回去。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床前的麦穗，直到听到外面的响动，才一骨碌坐起身来。 第554章 自食恶果 卫辞推门而入，正巧同她实现交汇。 沈菀嘴巴一瘪，“小舅舅去哪儿了？” 卫辞眸光暗沉，声音平静：“宗炎的残军不少，他们自愿投降，安定侯却不知如何安置他们，便叫我过去商量对策。” 沈菀“哦”了一声，明知道他有正事要忙，但还是有些憋闷。 沉默在蔓延。 卫辞盯着她的侧颜，烛光之下，根根卷翘的睫毛十分明显，脸上的不高兴也十分明显。 “对不起。”他忽然开口，在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我方才撒谎了。” 沈菀不明所以。 卫辞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声音有些闷。 “安定侯派人来找我不假，但我没去。” “为何？” 他说：“因为我和你一样，在害怕。” 沈菀一愣，见他不似说假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说什么？你害怕？”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卫辞口中听到这种话。 在她记忆里，卫辞始终是运筹帷幄，哪怕只有一分不到的胜算，他也从来不知怕为物。 卫辞挑起她鬓角的碎发，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耳朵，那一丝凉意令沈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笑着喊痒。 “我怕你出事，怕七七有什么意外，怕卫家再经劫难，怕大阙再起战乱……”卫辞语气认真，“菀菀，我有很多害怕的事。” 沈菀眨了眨眼，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小腹。 “也包括它吗？”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泄露了他心里的无措和慌乱。 他似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眉峰紧紧蹙着，眸中凝着一丝沉重。 “是。”他如实承认，“它完全在我们的计划之外，我怕你不想要，也怕七七不高兴。” 沈菀瞪大眼睛，“怎么会？” 卫辞抿着唇，迟疑着道：“我问过月澜了，他说，若是你不想要，可以……” 沈菀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胡说什么？万一被它听见了怎么办？” “它才听不见呢。”卫辞小声道。 “那也不行！”沈菀板着脸，“与其有空在这里想七想八，还不如想想，你要给它取什么名字。” 卫辞轻轻眨了眨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纸，上面写满了名字。 他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今日已经研究过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卫不离，如果是女孩儿，那名字就多了……” 他准备一个个地给沈菀介绍，吓得沈菀赶紧按住了他。 “小舅舅，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比我还急？” 方才还假惺惺地表示，要是她不想要就不要，结果自己背地里连名字都列了一大堆。 卫辞正色道：“不急，我们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慢慢想。” 话虽如此，他又找裴云黎借了不少书，研究了一整夜，到天明了还神采奕奕，把被窝里的姜不弃捞起来，跟他严肃地谈了心。 沈菀这一觉睡得很沉，隐隐约约还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卫辞不在，倒是姜不弃乖巧地趴在桌前写字，一见她醒来，便雀跃地跑过来。 “娘亲，你醒啦。” 沈菀起身，伸手就要抱他，却被姜不弃严词拒绝。 他绷着肉乎乎的脸蛋，严肃道：“爹爹说了，娘亲的肚子里有妹妹，七七不能给娘亲抱了，要是压到妹妹怎么办？” 沈菀错愕，万万没想到卫辞已经跟姜不弃说了。 她小心翼翼道：“七七，你会不高兴吗？” 姜不弃不理解，“七七为什么不高兴？爹爹说了，以后妹妹可以陪我玩，我还可以保护妹妹，七七高兴还来不及！” 听他这么说，沈菀才狠狠松了口气。 她就怕姜不弃一时接受不了，到时候心生芥蒂，对他们生了怨。 姜不弃掰着手指头，笑眯眯道：“七七可以带妹妹去看马戏，教妹妹骑马射箭，还可以带妹妹去打架，去收钱，去……” “等等等等！”沈菀打断他，拧着眉道，“骑马射箭就算了，打架和收钱是什么东西？” 姜不弃不假思索道：“玉爹爹带七七去做的事啊，玉爹爹说了，以后七七是无殇阁阁主，这些事都要七七来做的。” 沈菀捏着眉心，玉无殇，他可真是好样的！姜不弃才不到六岁啊！ 姜不弃拍板道：“总之，以后我就是大哥，妹妹得听我的话。” 沈菀瞅着壮志满怀的小胖墩，“你怎么知道是妹妹？万一是弟弟呢？” 这个可能性让姜不弃短暂地懵了一下，很快他又笃定道：“是妹妹，一定是妹妹！” 卫辞写了好多名字呢，都是妹妹的，怎么可能是弟弟？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沈菀最担心的事解决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避暑园林内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宗炎他们全都被关了起来，待回京之后择日处斩。至于其他降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到各处，以劳役抵罪。 回京的那一日，灰暗的天极还飘着小雨，马车停在湿漉漉的山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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