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又忙低下,无人注意时,唇角轻扯了下,弧度很小,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她在笑。 江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他时会想,见到了会局促,恍惚的,她想起了那日何玉卿问她的话。 “欸,你到底是作何想的?” 她问:“什么作何想的?” “你同谢云舟啊。”何玉卿挤挤眼,“有没有考虑重新在一起?” 江黎指尖微缩,抿抿唇,向何玉卿吐露了真心话,“我也不知道如何做?我见不到他时确实会想他,可是同他在一起,心里也会不安。” “阿卿,我的那些过往你是知晓的,我……害怕。” 这话不是江黎第一次讲,何玉卿听过几次,她明白江黎的心思,喜欢是真,不敢靠近也是真。 就好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胆量。 “一会儿还要回宫里?” “不去宫里,去衙门。” “穿着这身衣衫去?” 江黎睥睨着他问。 谢云舟垂眸看向自己,“这件衣衫怎么了?” 江黎道:“都湿了,最好换件干爽的,不然生病便不好了。” 谢云舟唇角扯着轻笑了两声,缓缓倾身凑近,红色烛光在他眸中跳跃,像是铺就的火红花海,“担心我啊?” 这个认知让谢云舟心里大喜。 “没,”江黎急忙否认,“我就是看下雪了,提醒你一下,没担心。” 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便是眼下的状况,谢云舟也不强行要江黎承认,道:“马车里有干净的,到了衙门后我会换,别担心。” “换就好。”江黎含笑轻点头,须臾,又愣住,再次解释说,“我没担心,我为何要担心。” “是,你没担心,”谢云舟噙笑安抚,“是我妄言了。” 江黎抿抿唇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也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谢云舟睡着了。 谢云舟大抵是太累了,同她讲着话时,单手支头睡了过去。 睡着的他,少了一抹凌冽感,多了几分温和,许是事情太棘手,饶是睡着,他眉梢还是蹙着的。 江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了他的剑眉,直到舒展开,她抬手离开。 只是刚移开一点,手腕被人攥住,谢云舟眼睛没睁就那样闭着,唇角扬起,“只想抹那里吗,要不要摸摸别处。” 没等江黎回答,他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眸,鼻梁,脸颊,下颌,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细腻的触感袭来,江黎心里像是响起了纷扬的曲声,震耳湍急,每次响起,都让她狠狠战栗。 她从未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触碰过他,那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充斥在四周。 她想退,可脚似生了根,根本动弹不得,隐约的,影子都是发颤的。 须臾,原本闭着眼的谢云舟缓缓掀开了眸,如墨染的眸子像是把山川都融化了般,眼底蓄着重重的涟漪。 他慢慢抬起下颌,挺立的喉结拉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就那么直勾勾凝视着江黎。 她的慌乱,他尽收眸底。 似乎觉得还不够,对视间他轻轻一扯,把她拉坐到腿上,双手顺势圈上她纤细的腰肢,脸微微朝她靠近。 江黎被这一幕吓住,许久未曾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什么时,谢云舟已经松开了她,圈着她腰肢的手,改为拉扯她的手指。 她白皙的手指在他指间变成了红色,连她的眼眸也成了红色,像是沁着浓郁的火,眼睫一颤一颤的。 太过慌乱,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贝齿咬唇没有言语。 谢云舟仰视着她,眼神里都是膜拜,“对不起,情不自禁。” 他解释了下他方才的行为,但他确实做错了,他道:“给你罚好不好?” “啪。”清醒后的江黎给了谢云舟一巴掌,随后让金珠把人请了出去。 谢七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回走时,他忍不住说道:“主子这次有些太急了,二小姐性子温吞,主子应该慢慢来的,这下好了,把人吓到了,不知道二小姐以后还允不允咱们进门,我猜是不会允的。” “是啊,我的错。”谢云舟倚着榻子,眸光定格在一处,淡声道,“我应该更快一点把她哄回来。” 谢七这才察觉他们说的“错误”根本不是一回事。 “主子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谢七问道。 “担心什么?”谢云舟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担心的事情也少了很多。 “二小姐啊。”谢七道,“万一二小姐以后不让主子进门怎么办?” - 一语成谶。 谢云舟还真上了别苑的拒客名单,数次去数次不得入门,谢七也是,银珠只能隔着门同他讲话。 今日谢云舟给他下了死令,一定要哄得银珠把这门打开。 谢七这人不会油嘴滑舌,说话做事也都是一板一眼的,属于那种耿直的老实人,这样的人办起事来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是,他说什么,银珠都不会怀疑,老实人么,不会骗人。 “银珠咱们都几日不见了,我好想你。”谢七老实归老实,该说的话还是会说的。 银珠瞬间红了脸,羞答答地提醒他不要说这么大声,会被人笑话的。 谢七道:“那要不你让人把门打开,我进去讲。” “不行。”银珠道,“小姐说了,姓谢的都不能进来,进来会打断我的腿。” 谢七这下不敢难为银珠了,隔着门和她说了几句心里话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也没银珠说的那么恐怖,江黎那日确实被吓到了,打谢云舟巴掌也只是无意识行为,她没用太大的力道,也就是象征性的打了下。 至于说不让他进门这事,他抱了她,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真那样的话更说不过去。 佯装生气把他拒之在门外,是对他最轻的处罚了,最起码比起挨鞭子来说,轻多了。 那夜,她真怕谢云舟同上次那样,不管不顾跪地上,让谢七抽他鞭子,他这人执拗起来可是什么都能敢做的。 是以,她才会那般迅速的让人把他们赶出去,赶出去后,至少鞭子不用再挨了。 用何玉卿的话说就是,这哪里是惩罚,这分明就是心疼。 江黎不想承认的,但心里有道声音时不时冒出来,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内心,不要逃避。 江黎每次偷偷正视,都会吓一跳,她似乎似乎对谢云舟真的不一样了。 谢云舟太过聪慧,为了不被他看出什么,她才避而不见的,只要不碰面,便谁也窥视不到她的内心,谢云舟也不行。 江黎避了五日,这五日里她找好了新的商铺,并签了字按了手印,只待修葺好后,把售卖的物品放进去即可。 新的掌柜和伙计也找好了,只待年后的开张便可大干一场。 现在的江黎越发觉得同那些情情爱爱比起来,好好经营生意也未尝不可,给自己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谁又能说这不是最好的路。 何玉卿也挺赞成江黎的看法,对着她竖起大拇指,“阿黎,若是你身为男子,单凭你这气魄便可入朝为官。” 江黎知晓何玉卿是在拍她马屁,笑着问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同我兄长吧,你有几日避着不见他了?” 何玉卿这几日是避着没见江昭,何玉卿是人间清醒,她便是再喜欢江昭,也做不来同赵云嫣共侍一夫,他若是处理不好同赵云嫣的事,她是不会再见他的。 这点上何玉卿很坚持,没有商量余地,她只求一世一双人,没有的话,那她便孤独终老。 “阿黎,别劝我。”何玉卿道。 “好,我不劝你,只要你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便可。”江黎支持何玉卿的任何决定,像何玉卿这种至纯至真性情的女子,当着要极好的男子来配。 …… 江昭近日真的很窝火,无奈之下他去找了赵昌,言明了赵云嫣近日的所作所为,告知赵昌,若是赵云嫣还如此,他便不客气了。 都是在场为官的同僚,赵昌也不好怠慢,沉声道:“江侍郎放心,我一定会严加管束小女的。” 后来江昭听闻,赵昌连夜把赵云嫣送走了,至于送去哪里不知,反正是离开了燕京城。 这事与江昭来说是好事,他坐上轿子去寻何玉卿了,一路上都在想见到何玉卿后要说些什么。 可等真见到何玉卿时反而说不出了,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阿卿,还生气吗?” 何玉卿回答他的是疏离的浅笑,“没有。” 之后又什么也没了。 江昭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也跟着哇凉哇凉的,“阿卿我——” 他想道歉,说他错了,他不应该同赵云嫣纠缠不清,应该在赵云嫣第一次来江府时便把人赶出去,而不是由着她作威作福。 “我很忙。”何玉卿打断江昭的话,“没空同你说什么。” “我不急,我可以等。”江昭说道。 “但你在这会妨碍我做生意。”何玉卿沉声说道。 “那我出去等,”江昭提袍走出去,站在门外等了一个上午,侍从劝他去避风的地方等,他摇摇头,“我便在这等。” 那日,他午膳都未用,径直等到了下午,后来耐不住去店铺里找寻何玉卿,才知晓,她上午便从后门走了。 江昭被何玉卿戏耍了,但不知为何,他竟然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觉得开心,这样是不是说明,他同她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然,她跑什么。 - 又过了几日,谢云舟终是耐不住,亲自敲开了别苑的门,金珠把他迎了进去。 谢云舟一脸吃惊,他本以为这次还是不得入门呢,不免想,阿黎怎么了? 江黎未曾发生什么,晾了他这般久,也是该同他说说话了,她要警告他,以后切不可那般没规矩。 他们现在没关系了,岂能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还有,他日后不要隔三差五来别苑,被人看到不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再说些让人脸红心跳加速的情话,她对那些不感兴趣。 她规划的很好,但错便错在谢云舟不按她说的去做。 偏厅里只有他们二人,连丫鬟都退下去了,江黎这般做是想给他留点面子,可惜,有些人天生不爱要面子,就喜欢铤而走险。 谢云舟见到江黎第一眼,便用他那炙热难耐的眼神凝视着她,待金珠银珠离开后,大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把她抵在了身侧的墙上。 喘息着问她:“阿黎,有没有想我?” 江黎战栗着说不出话,水漾的眸子里倾泻着涟漪,似浪潮,她声音发颤,“别、别这样。” 许久以莱,谢云舟都恪守着规矩,时不时提醒自己不可乱来,但他察觉,他每近一步,江黎必会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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