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侍郎?”桑吉说完,又摇摇头。 “要不,你去问问韩将军。”百里子苓笑道。 桑吉再一次回头看韩祺,结果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桑吉笑了笑,觉得韩祺似乎在注意他俩,便闭上了嘴。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出现。皇上派了两人来,一文一武。 先说这一武,此人是南陈三朝元老老将贺游。贺游年近七十,前几年辞官,回家享天伦之乐。这样一位老将,皇上如何忍心看他辛苦跋涉,来这西北巡察防务。难道说,南陈还真就没人了吗? 百里子苓心头有些疑问,而桑吉也一样。当然,以贺老将军这样的资历,确实能让西北提督周深亲送至青州。若不是北楼关不属于西北提督麾下,恐怕周深会亲送至北楼关。 至于这一文,此人姓吴名祥,字安国,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的品级自古不高,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虽然品级不高,但权重。这一类人通常从进士或者监生里选取,学识通达,为朝廷耳目。 桑吉识得此人。不只识得,还与此人有过一些交集。此次,吴祥作为监察御史随贺老将军同行,恐怕不只是防务的问题,还连带着巡视郡县之责。 百里子苓自然是不识得吴祥的,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至于贺老将军,那是她的伯父。贺老将军与百里子苓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并肩作战,那是在战场上杀出来过命的交情。所以,百里子苓见到这位二时,顿时明白,二哥提醒的谨慎应对是指何人。 一应接待按规矩来,半点不马虎。 贺老将军传达了皇上的旨意,北楼关乃西北门户,断不可让燕云或是西陀人越雷池一步。但是,皇上又不允许他们主动出击,仍旧以防守这主。虽然这很被动,但自这位皇帝上任以来,皆是如此。对于此前北楼关一战,只字未提,大抵就是无功无过。百里子苓静静听着,对于有些咬文嚼字的东西,她一时间还不甚明白,稍稍回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桑吉。 “皇上的旨意我已传达,二位将军起来说话。” 军帐里,贺老将军上座,吴祥静立于老将军身侧,百里子苓与桑吉起身之后,没敢坐下,也站在旁边。 “这北楼关啊,我是多少年没来了。当年,与你父亲在这北楼关外与西陀人大战过一回。如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感慨万千呀!” “老将军赤胆忠心,为吾辈之楷模。此次老将军来北楼关,还望老将军能对北楼关的防务多多指点。子苓年少,不足之处颇多……” “百里将军谦虚啦!”贺游打断了百里子苓,“你虽年少,但北楼关这个位置也不是谁都扛得起的。来的路上,我还与吴大人说起,这燕云人颇为狡猾,四处扰袭,让人防不甚防啊。” 几个人在军帐里说了会儿话,而后由百里子苓带领,二位大人开始巡察北楼关防务。吴祥是文臣,可能不懂什么排兵布阵,也不懂该如何防御,但贺游则不同。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他是一眼明了。 桑吉跟在身后,一直很安静。 “子渊啦,两年不见,你倒是变了许多。”吴祥轻言细语,刻意放慢了脚步。 “安国兄是笑我黑了吧?”桑吉笑道。 “黑是黑了些,不过,身姿倒是越发挺拔,比之当年上都城里的风流公子,判若两人。” “上都,好地方啊!”桑吉感叹了一句。 “临走之前,皇上特地找我说话,这北楼关乃西北门户,你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有你在这里,他才放心。另外,皇上有密诏与你,”吴祥看了看前边,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建密封好的信件,递与桑吉。桑吉忙收了起来,朝吴祥点了点头。 “对于这位百里将军,你没什么可说的吗?”吴祥又问。 “百里将军很纯粹。可能是从小在边关长大,她的脑子里只有保家卫国,对朝堂之事概不关心,也不懂。能与士兵同乐,也能与士兵同苦,这样的人,不多。”桑吉看着前面与贺游边走边说的百里子苓,他的心头有几分愧疚。 “子渊很少这样赞赏一个人,看样子,这位百里将军确实了得。莫不是,子渊与将军日久生情了?” “安国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敬你,是因为你是皇上派来的监察御史。但如果你是这样随意揣测,我想,你这监察御史也就到头了。” “子渊说得是,倒是我失言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之后也不再言语,倒是加快了脚步追上了贺游与百里子苓。
第18章 、议亲 巡视完北楼关防务,已是黄昏时分。 天色渐渐暗将下来,在远处的天地之间划出一道明亮的红线。待那红线下去,暮色也就笼罩边城。 贺老将军叫了百里子苓陪同上了关楼,他想再看一眼关外,曾经浴血奋战的地方,那里埋葬着同袍的骨与血。他的双眼有些潮湿,很多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过。戎马一生,无非就是杀人或是被杀。这身后的大好江山,依旧繁华,只是作古了那漫漫黄沙。 “子苓啊,一别几年,你也长成大姑娘了。若是我那老兄弟还在,哪里舍得你这在边关苦守。”贺老将军回身看着百里子苓。 “贺伯伯,我那老爹才不会舍不得呢。您忘了,我可是十三岁就跟着他上战场的。”百里子苓笑道。 “哎,说起这事啊,你母亲没少埋怨过他。说是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像男人那样打打杀杀。你爹呀,那时候是觉得,你既出自将门,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无论将来身在何处,能从战场上下来的人,都不惧任何困境。想法是好的,但对于你来说,还是太残酷了些。” “贺伯伯,我倒是挺感激父亲。如果他没有带我入沙场,五年前埋羊谷一战时,恐怕连二哥也回不来。好歹,好歹这个丫头还有点用处。”百里子苓鼻子有点酸。 “埋羊谷一战,南陈元气大伤,从此不敢再与燕云人正面对决。最近,朝堂之上有人提议与燕云和亲,以缓解两国目前的僵持局面。燕云人每年都会来抢上几回,闹得边境人心惶惶。我已老矣,既骑不了战马,也拿不动长枪,若是和亲能让南陈享几十年太平,也可让南陈的将士少丢些命。都说武将爱打仗,这世间,有几人真的爱打仗,也不过是无可奈何而已。都不征战,这天下又靠谁人来保。” “能和,当然好。”百里子苓不懂朝堂上那些事。但和亲之策,自古有之,确实是避战求和最好的路。不过,古来和亲女子的命运都不是太好。 不因薄命生多恨,青冢啼鹃怨汉家。 以一个女子的余生,换整个国家的安宁,于整个国家来说,是赢了。于这个女子来说,输得彻头彻尾。 “如今,燕云三部也不太平。半年前,雪狼部狼王病逝,几个儿子争夺王位。听说,长子莫车联合雄鹰部一举拿下狼王之位,但也因此被雄鹰部划去大片的土地和草原。如今的雪狼部的大约不到从前一半,雄鹰部是狼子野心,莫车是引狼入室,没得到什么便宜。雪狼部之后,恐怕就是远在腹地的苍穹部,此时与燕云谈和亲,或许是个契机。” 百里子苓并未听闻此消息,听老将军一说,她的心头便多了一个疑问。与燕云人和亲,到底是与雄鹰部还是与燕云王廷,这其中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贺伯伯说得是。”百里子苓应声道。 “我临行之前,你母亲特地来了一趟,让我给你带了几件冬衣,还有一封信。衣服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这是书信。”贺老将军从怀里掏出信来,还带着身体的温热。百里子苓拿在手里,眼角有些湿润。 “你母亲一直想替你寻一门亲事,你这年纪,早该嫁人了。早几年,桑大人倒是有意与百里家联姻,他们家的二公子也就是你现在的副将,后来不知道因何缘故,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这桑家二公子已和李将军家的小女儿定下婚约,倒是可惜了。”贺游感叹了一句。 “贺伯伯,哪个李将军?” “李迁将军,当年在你父亲麾下,你定然识得。” “他?”百里子苓心头咯噔一下,她想到之前差一点问桑吉的事,不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桑吉来北楼关两年,虽然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但现在算是十分不错。桑吉从未提过与李迁家的小女儿定亲一事,她还曾几度调侃桑吉,说他桑老二哪天没人要,她便勉为其难把桑吉给收了。原来,人家早有婚约,但却只字未提。 李迁家的小女儿,百里子苓还有印象,比她小一两岁,但与桑吉比起来,倒是差了五六岁。 “怎么啦?”贺游见百里子苓脸色有异,忙问。 “没,没什么。我也多年未见李将军,倒是还能记得他家的小女儿,十分乖巧的女娃,如今怕是都长成大姑娘了。”百里子苓忙收回心思应道。 “我倒是忘了,你二哥是李家的女婿。以后,桑副将与你二哥做了连襟,于你们百里家也是好事。” 百里子苓点了点头。 老将军不经意间的一番闲话,倒是让她知道了一件从来无人对人讲过的事。桑吉曾与她议过亲,别说桑吉来此两年没有提过,就是母亲与二哥也没有提过。她倒不是觉得桑吉可惜,平时里调侃或是逗趣桑吉,那不过是闹着玩而已,她是好奇两家议亲是在埋羊谷一战之前还是之后。若是之前,那倒也没什么,那时候百里家势大,想与百里家结亲的朝中大臣不在少数。若是在理羊谷一战之后,亲虽没成,但足见桑家不是以势取人,她会甚感安慰。 两年的时光,她与桑吉从完全不对付,到现在的生死兄弟。能在战场上把后背给对方,那样值得信任的一个人,她不希望这份信任里有任何瑕疵。 百里子苓送了老将军回去休息,又叫了易风在那边守着,老将军有任何需要,一定要照顾好,不得怠慢。她自己则回了军帐。 卸下一身铠甲,这才拆开家信来看。母亲在信中除了叮嘱她注意身体,也就是提及亲事。母亲很委婉,大约是说,若她在外有可心的人,百里家不计较门第如何,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这言下之意就是,在上都城里,她百里子苓是没人要的。 这信读着有点心酸啦! 百里子苓苦笑了一声。她其实也没想嫁人。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混迹在男人之中,男人什么德性,她也知晓。如果让她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让她相夫教子,恪守礼法,怕是太难为她了。她也不是能安分在深宅大院里枯守一生的人。没人愿意娶,那也正好。在这北楼关与士兵们同乐同苦同厮杀,总好过一生无所作为要强。 收起信来,轻轻叹了口气,正好桑吉从外面进来。两人一照面,百里子苓就想到了老将军的话,如今再瞧桑吉,难免多了些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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