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说这话的时候,百里子苓已经打开了信件。 西北提督周深的来信主要有三件事。其一,西陀内乱,太子被毒杀,三皇子极有可能重回西陀宫廷;其二,北边有人马异动,往京城方向而去;其三,安西侯回京了。 百里子苓看完这封信,顿时皱起了眉头。 安西侯回京?在这个时候? 前些日子,安西侯来向皇帝上书,说是西陀人袭扰边境,跟朝廷又是要粮又是要钱,怎么看都是要跟西陀人大干一场的架式。这才几天,安西侯居然回京了。 按周深这信中的意思,西陀如今内乱,怎么可能会去袭扰边境。如果边境真的危急,安西侯何以在这时候回京。 再说了,镇守一方的将领如果没有皇帝的旨意,不得随意离开驻地。她虽然现在在大理寺监狱,这也没进来两天,根本没有听说皇帝要安西侯回京一说。那么,安西侯回京,自然是秘密进行的。 这时候,他回来干什么? 休假? 他恐怕没那么闲。 “将军,周大人说什么了?”易风见百里子苓的神色有些凝重,疑心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南陈多事之秋,他们在京城也不安生。 “没什么。说说家里吧!”百里子苓把信收入怀里,又拿起了筷子。北边有异动,她二哥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菘蓝姐来了家里,把二爷、大少奶奶和老夫人都叫到了一起,说了快两个时辰才走。二爷让我给将军带句话,他说……”易风回头看了看牢门外,这才凑到百里子苓耳边道:“二爷说,百里家为南陈尽忠。” 为南陈尽忠? 而不是为皇上尽忠。 这言下之意很明白,如果大难将临,百里家不值得为皇帝一战。 百里子苓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这一场浩劫,她的二哥也有添砖加瓦? 如果是那样……百里子苓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后果。 “将军,怎么啦?”易风见百里子苓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有些担心。 “我得出去一趟。”百里子苓道。 “可是,这怎么……”易风心想,您可是皇帝亲自弄下狱的,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去,那不是打皇帝脸嘛,这是越狱,那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不是现在,晚一点。但是,牢里不能没人……”百里子苓凑到易风耳边,低语了一阵,易风频频点头。 是夜,大理寺监狱的烛火已经点燃,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引得那烛火盈盈闪闪。 一道黑影刚刚闪出来,便有另一道黑影尾随而去。 两道黑影先后上了大街,一前一后往百里将军府方向去。 百里子苓趁着夜半人最困乏的时候溜出来,当然,她还在看守的狱卒加了点容易睡觉的东西。 但是,她刚出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吗? 既然都发现了,为什么没有示警狱卒,而是一路尾随而来。 在连过了两条街之后,发现身后那人还是跟着,百里子苓觉得这样也不是个办法,索性在前边拐角处停了下来,等那人追上前来,便一把给揪住。 “你……”百里子苓刚把人按在墙上,就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中药味。 “你瞎胡闹干嘛?”百里子苓这回是真生气了。 “将军让我走,我总得见将军最后一面吧。”木苏和现在被反扣着手,头也被按在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百里子苓忙松开,“你跟我说的听话,就是这样听话的?当个屁吗?还有你的人,都死了吗?让你大半夜出来胡闹?” “将军别生气,我就是想再看你一眼。不然,我没法离开。” “有什么好看的,老子又不是要死了。”百里子苓别过脸去。 “将军……”木苏和伸了手,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在这寒冬腊月里,她的脸冷得跟个冰块一样。 百里子苓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凝了那么一下下,若有些冰凉的唇便覆上了他的唇。 这一吻,有些深,有些重,最后分开之时,木苏和还咬了一下她的唇。 “乖,赶紧回去。明天就走,听话!”百里子苓喘了口粗气。 木苏和在黑暗之中有些看不清楚她的眼睛,但他能从她的喘息里听出不舍和担心,便又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比刚才咬在唇上的狠多了,血丝出来,弄得他嘴里都是咸味。 “你是我的,这是烙印。”他说。 “我是马吗?”百里子苓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肯定出血了。 “你是我的马,所以只有我能骑。”木苏和凑到百里子苓耳边低语。 这狼崽子,居然…… “赶紧走,我还有事。”百里子苓这会儿也没功夫跟他腻歪。 木苏和从怀里掏出那石头吊坠,再给百里子苓戴上。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除非,你说连我也一并不要了。” “这东西在我这里没有意义,你拿着回去,”百里子苓正想从脖子上取下来,就被木苏和用嘴堵住了后面她想说的话。 “没有这个,你的狼崽子一样行!”他说。 百里子苓在心里笑了一声,是啊,这才是他的狼崽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容易推倒,但既然是狼,藏起锋利的爪子,只为最后那一击。 “将军,你保重。”临走之前,木苏和给了百里子苓一个窒息似的拥抱,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没有问她从监狱里出来干什么,更没有问面对如今的境况,她会如何抉择。因为他知道,无论百里子苓怎么抉择,都是他心中唯一的将军,唯一的爱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第94章 、真相(1) 百里将军府,书房的烛火闪动着寒夜的光。 百里策坐在书案前,摊开的地图被火烧了一角,上面有些星星点点的黑,那是五年前埋羊谷留下的血渍。 手里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更添寒意。 刀刃上有缺口,那是与敌人拼杀时留下的,而那些缺口就像是心中填不平的沟壑,永远地留在了那个让父亲和兄长殒命的地方。 耳边,仿佛还有当年的喊杀之声,战鼓擂动,杀声震天。 多少人倒下,多少鲜血洒进了泥土,又有多少忠骨埋在那块鸟都绕道飞的山谷。 别人不知道,但他百里策想再回去一次。 “二哥!”门被推开的时候,百里策缓缓抬起头来。 易风回来说,百里子苓晚上要回来一趟,所以,他一直没睡,一直等着。 其实,就算百里子苓不回来,他最迟明天早上,也要去一趟大理寺的监狱。 百里策把刀插入刀鞘,放在一边。 百里子苓的目光先是落在刀上,之后便落在了书案的地图上。她一眼就看到,地图上有一个被朱砂圈起来的地方,那是埋羊谷,也是他们兄妹心中的结。 “说说你的想法。”百里策在妹妹坐下来之后,先开了口。 “我想先问二哥一个问题。” “说吧。”百里策喝了口茶,已是半夜,茶早就凉了,还有些冰,但再冰冷的东西,吃到肚子里,都会变热的。 “二哥有没有参与?” “你始终觉得我会害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再搭上这条腿吗?”百里策有点激动,虽然压着声音,但额头上的青筋已然暴露了他的情绪。 “不,我是指晋北王。” “晋北王?为什么一定要是晋北王?赵怀不行吗?”百里策道。 “怀哥哥行,但怀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参与,更不会搭上百里家。二哥,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吗?” 百里策站起身来,稍稍走了两步,虽然只有两步,但瘸腿走路一高一低,还是很明显。 当初,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也是叱诧沙场的战将。如今,既上不了马,更无法带兵打仗,在兵部混吃等死的这五年,他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父亲这辈子唯一的过错,大约就是说了一次实话。”良久之后,百里策才说道。 百里子苓没应声,她知道,这后面应该有很多故事,很有可能还与当年夺嫡之争有关系。 “先皇还在世时,曾为立太子征询过几位大臣的意见,这其中就包括当时手握重兵的父亲。事实上,当时朝中已经为立太子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西南提督洪万山为首,支持皇九子赵启,也就是现在的晋北王。另一派支持皇长子赵胜。不过,先皇曾问过父亲,除开赵启和赵胜不算,皇三子与皇五子,谁更堪大用。” “皇五子?那是当今皇上。”百里子苓插了一句。 百里策点点头。 “父亲当时怎么说?”百里子苓又问。 “在父亲心里,赵启、赵胜都不适合做储君。赵启太小,其舅父洪万山又在西南握有重兵,赵启若是做了太子,恐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赵胜,无德无才,不堪大用,挑不起南陈的江山。 皇三子赵怀,与我和兄长从小就有往来,性情、德行也都了解。他十五岁时,便随军出征,在父亲的麾下,论作战、论才能、论心胸,那都是帝王之才。 但是,他的母亲出生卑微,这便注定了他要入主东宫几乎不可能。没有靠山,凭什么掌握天下,谁能为你鞍前马后。 皇五子则不同,养母是现在的皇贵太妃,在当时已是妃位,又有桑家作为后盾。桑家,几代都在朝为官,皆为清流,甚得朝中读书人的推崇,这无异于就是皇五子的后盾。 父亲久不在朝,对于皇五子其实并不了解,所以先皇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便如实作答。只说皇三子聪明、有才能,对于皇五子,只说不甚了解,不予作评。” “所以,这话后来传进了当今皇上的耳朵里,便埋下了祸根?”百里子苓又插了一句。 “这不过是个起因罢了。”百里策叹了口气。 “洪万山谋反,南陈大乱。先皇当时的身子并不太好,仓促之下,命皇五子监国,其实,这已经是变相承认皇五子就是太子。 而且,当时朝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皇五子监国,命当时离洪万山最近的黄青山部奔赴西南围剿。 当时,黄青山隶属父亲麾下,皇五子并无兵符,又无圣旨,虽是监国,他却无权调动兵马。也不知道这是先帝对他的考验,还是对他的不信任。 没有父亲的命令黄青山是不可能擅自离营,便据实以报当时的传令太监。这件事,大约就为父亲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于当时的情况来讲,在监国的眼里,黄青山不听调遣,那就是父亲不听,更甚一点,可以说是父亲故意为之,没给父亲扣一个同为叛贼的罪名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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