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太危险了,阿郎不会让您去的。” 虞凝霜讶然,“和他没有关系。” 谷晓星纠结地拽着她的衣袖,眼泪汪汪。 倒也是,她心想娘子总是对的,计划能进行到这个地步也都是娘子的功劳,便立刻将什么“阿郎”的事情全部忘记,只记得说一句“可是太危险了”。 虞凝霜摸摸她的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除了那三个限制颇多的愿望,系统原有的功能,其实才是虞凝霜的杀手锏。 她从来不愿往那个方面去想,也无法将其告知他人,可这不代表被逼入绝境时,她不会那么做。 *——*——* 日落西山的时候,虞全胜喝得微醺,从城外驾着板车悠闲回来了。 然后他的酒马上就醒了。 多重打击,万箭齐发,险些将虞全胜击倒,而他首先做的事,也是劝虞凝霜不要去赴约。 然而根本就劝不住。 虞凝霜从小就极有主意,向来是爹娘听她的话。就算是此等大事,她也有着最终的决定权。 众人只听父女在屋中争执,却不知虞凝霜是在以死相逼。她平静地叙述,若阿爹不让去,她宁愿血溅当场。 虞凝霜又晓之以理,说这是最好的机会,况且她不是独自前往,在沟渠外已有四五十人埋伏。 最后趁着虞全胜跌痛苦地跌坐在地的时候,动之以情,请他先去陪伴阿娘和弟弟,忙碌大半天,虞凝霜真的没怎么顾得上他们。 眼见虞全胜都没劝住,众人便知虞凝霜何其坚决,他们索性不劝了,只在子时到来之前,尽量陪在她身边。 田忍冬给一整天水米未进的虞凝霜,做了一碗热乎乎的阳春面。 那些细而匀的面条,正如初春时丝丝缕缕的阳光,柔和又明亮,浸在清澈的高汤之中。 再焯烫一份绿色鲜蔬,一份白嫩鸡丝,整整齐齐地码上。 看着那崭新、一丝炉灰也没有的锅灶,田忍冬心想本来是要做乔迁宴的地方,没想到要先给虞凝霜做壮行饭,禁不住泪水长流。 谷晓星按着虞凝霜的要求,为她找出了轻便的衣裳和方便活动的布靴,抱着默默流泪。 梁大娘、郭阿婆等人,更是尽数陪在虞凝霜身边。 被她们这么一勾,虞凝霜倒是觉得确实该交代交代几句后事了,毕竟她不放心家里,也不放心自己倾注心血的那两个铺子。 然而话刚起个头,听出话音的众人就纷纷爆哭,虞凝霜哄都哄不过来。 严铄匆忙抵达的时候,正见到这幅场景。 众人哭得各有千秋,唯有虞凝霜,去将她们挨个哄着,甚至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个瞬间,严铄忽然有些恨虞凝霜。 恨她的潇洒和无情,恨她让旁人对她心生喜爱,却又在她自己的生死关头,只笑着对别人说“没有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严铄的脚步几乎踉跄。 “别去。”他说,声音也在颤抖。 虞凝霜抬头,看着他笑,如往常一般开着玩笑。 “夫君舍不得我?” 她还在笑,而严铄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漂在失落的涡流里,马上要被撕碎。 “别去。”他重复了一遍。 “我令手下堵着院门。你出不去。” 虞凝霜不笑了。 众人只当是夫妻秘话,纷纷离去将空间留给二人。 门一关,屋内两人同时动作。 严铄要去拉虞凝霜,而虞凝霜迅速起身后退,满目怒气与他对峙。 “严铄。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阻我?” 严铄垂下头低喃:“此去太过艰险。其实并不用你亲自去。既然已经知道他们藏身之所,他们总要外出采买,只要守株待——” “待?”虞凝霜尖利地反驳,“还要我待?你可知多等一个时辰,变数就有多大?你可知只要半炷香的时辰,就可以完全摧毁一个人?” “我妹妹刚过七岁,被三个龌龊歹人掳到地渠中,你叫我去待?” 虞凝霜肆无忌惮地质问,封存的泪腺又隐隐发烫。 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抽丝剥茧一般,将她人生中的美好和愉快渐渐剥离,直到她变成毫无生机的行尸走肉。 “严铄。” 虞凝霜又一次叫严铄的名字,发出切齿之音。 “大家伙儿都帮我,信我。连我阿爹都不阻我。而你?” “而你算什么?凭什么敢阻止我去救妹妹?” 第一次,严铄在她眼中看到鄙夷的神色。 虞凝霜曾经冷淡地看着他,平和地看着他,故作娇羞地看着他,俏皮坏心的看着他,甚至在他自己的美化下,她或许还温柔地看过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看着他。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 严铄浑身颤抖起来。 “凭我算你的夫君!” 人生第一次,他嘶喊出声。 “你阿爹有两个女儿,他进退两难!同意姐姐去救妹妹是无奈之举。然而、然而!” 他的神色和姿态都堪称狼狈,如同祈求。 “……然而我只有你。” “好,我知道问题在哪了。” 虞凝霜又笑起来。眉眼艳丽,冷若冰霜。 “来,我们和离。”
第104章 他慌了、深入虎穴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严铄都没有理解虞凝霜这句话的意思。 ……和离。 和谁? 和他,和离?霜娘要和他和离? “不。”想明白的瞬间,严铄脱口而出。 “别说气话, 霜娘。” 虞凝霜嗤笑。 “我不是在说气话。”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的语气像是一曲没有起伏的旋律,像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只剩下单调的寒意。 非常稳定。 正是这种稳定,却让严铄觉得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飞速坍塌、抽离,一切都支离破碎。 而他整个人,浸泡在高悬空中的惶恐失措之中。 “严铄, 不要做出这么惊讶的样子。你先不仁我才不义。成婚时, 你列出约法三章, 我也回了约法三章。是也不是?” “我的要求不多, 只请你体恤家中情况,莫要拘束我偶尔回娘家侍奉父母、照看弟妹。当时你答应得好好的。可是现在呢?” 一想到严铄居然命令手下围堵院子, 目的是让她无法赴约, 虞凝霜就觉得自己的怒火轰然而至,彻底烧毁了她对严铄的最后一点恩义。 “现在, 在这最危急之时, 生死一刻, 你居然挡在我和我妹妹中间?” 他怎么敢的?! 虞凝霜越说越生气。 如果不是为了给晚上保存体力,她现在已经冲上去殴打严铄了。 打得过、打不过两说,“打”这个动作很重要。 “你需要一个妻子, 可小雪儿更需要姐姐。” “当这两个身份有任何的冲突……哪怕只有一瞬间, 严铄, 你也别以为我会选择你。” 严铄骤然失力,面色煞白。 尖利如刃, 虞凝霜的话一刀一刀,划开他的幻想,斩断他的妄念,片片切下他伪装的骄傲。 她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而她现在甚至厌恶他。 而他只能胡乱地道歉。 “是我不对,我、我只是担心你,我们可以再好好谈谈,想想别的办法。” 还在让她想别的办法…… 虞凝霜摇摇头。 有的时候她觉得严铄特别通情达理,有的时候又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她直直逼视着严铄,“把外面的人撤了。” 此时此刻,严铄仍以为所谓“和离”不过是逼他撤人的拿捏手段。 他唯有依言而动,不敢有一丝犹豫。 等他再回来时,就见虞凝霜正在那里吃糕饼,好似不生气了。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无论虞凝霜对他是何种态度,他都不想放手。 只要她还在身边,他就还有机会。 实际上,虞凝霜根本是主意已定,不打算再多看他一眼、多说他一句了。 她只安安静静吃了几块糕点和糖果补充体力。她吃得极慢,几乎算是在强迫自己。因为她的胃紧张到一直在抽痛,痉挛着要把所有吃下的事物原路返还。 随后她闭目养神,在脑海中模拟着到时候该有的应对,甚至干脆去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时辰将至,她起身换衣服时,严铄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连换衣服都没有避着他。 一直以来,两人假装夫妻,然而关上门之后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天地。更衣盥洗等事,向来是避着对方的。 可现在虞凝霜在他面前如此自如,这只能证明……她视他如无物。 “……霜娘!” 严铄叫她,急切地想要抢夺她的注意力。 而虞凝霜置若罔闻,手都没有停一下,直到将自己打点妥帖。 她将要出门时,严铄亦步亦趋地跟上去,也正是在此时,虞凝霜忽然回头。 “放心,我不会死的。” 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则彻底打碎了严铄以为她和离只是气话的侥幸之心—— “我若是现在死了,便是以严家妇的身份死去。然而不好意思,我可不想入你家祖坟。” *——*——* 几个军巡捕铺的铺兵在后暗中跟随保护,随着虞凝霜去到约定地点。 三九隆冬的子夜时分,连汴京城中最热闹的坊市都少有人行。 更何况是这早已干涸的沟渠附近。 四周一片黑黢黢不辨人影,可所有匍匐埋伏的人都知道,这附近总共不下五十人分布在各处,时刻准备接应虞娘子,保护她的安全。 兵刃反光会打草惊蛇,是以并未出鞘,众人手中更多的是握着木棒、槌头或是弓箭,安静地等待着。 严铄亦是如此,他手握长弓置身于铺兵之中,也趴在地上,毫不顾忌满身脏污,下巴也要贴在冷硬的泥地上。 他紧张地注视着那一个独行的身影。 然而天色太黑,离得太远,严铄其实根本看不清虞凝霜面容。 只见那一盏灯笼似飘在空中,偶有一瞬,朦胧照亮她银红色的裙摆,像是在漆黑的河岸上开出了一片盈亮的花。 很快,有一个黑影踩住了花朵。 “真是见鬼了……!” 严铄身边一个铺兵低声骂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愣是看不清他到底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众人的心都随着那道黑影的出现提到了嗓子眼,可他们必须依照虞凝霜的要求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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