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开供桌底下的幔布向内打量。 里间地面上铺着一块儿不知哪里扯来的黄布,皱巴巴地,武万里看着那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轻轻一叹。 魏旌说的不错,他应该的确在这里歇息过。 可惜,没有人证就是没有人证,就算他来过这,也不说明他没去过柳家,毕竟他离开快活林后,有的是作案的时间。 但如果魏旌真的是那个凶徒,对于野狼关守军来说,可算是极大的丑闻,百姓们会如何看待此事? 次日一大早,冯公子,朱武师相继被放出县衙。 武都头已经按照他们所说,找了相关之人查证,到底也问出真实口供,证明在那段时间里,两人都不曾离开。 魏旌虽无人证,但他可是野狼关的守军,留了一夜,已经是黄老将军格外的情面,何况又不能证明他杀人,只得也先放了出去。 魏校尉前脚刚走,卫玉便来到了县衙。 得知人都放了回去,卫玉皱了眉。 安县丞忙问是否有什么不妥,卫玉道:“许是我多心,但昨儿看过衙门内那些旧年的相关记载,假如是一人犯案的话,我担心……他近期还会再作案。” 安县丞毛发倒竖:“什么,这是为何?” 卫玉道:“此人连续作案,显然是个老手,他犯案以来,从未被人发现过,但昨晚上却被中途打断,他必定不能餍足。” 安澄骇然地望着她:“卫巡检,你此话当真?” 卫玉道:“我也盼是我多想了,但如果从那贼人的角度出发,恐怕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这可怎么办?” “也别无良策,只能派人加紧巡查,通知各处里长,留心陌生面孔或者可疑行径之人。” 安县丞自然乐得立刻照办,可县衙的人手也不过几十,又如何能够照顾了全城,只能派人赶紧先去通知各处里长。 就在调度之时,昨儿派去临县的人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临县的县丞。 那县丞进内,先向着卫玉行礼,继而恭敬地说道:“卫巡检来到此地,我们老爷原本要亲自拜见,只是不敢擅离职守。至于卫巡检命人去传的卷宗,也该即刻送上,只是那案子早已经结了,坊间所有的不过是传言,至于那案宗,因为已经销案原本放在了库房里,派人去调,却不可得,库里的人说多半是去年屋顶漏雨,被冲烂了。我们老爷很是懊恼,重罚了管库的,又叫我来向卫巡检请罪。” 安澄诧异地看向卫玉。 卫玉眼神微冷,语声还是温和的:“原来如此,倒也不必兴师动众特意派人来,我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看一看而已,结案了自然最好,找不到也就算了。不是大事。” 那县丞听了这句,大大松了口气:“卫巡检通情达理,自然再好不过了,我代我们老爷多谢巡检。” 卫玉道:“既然结案了,不知凶手是谁?” 县丞道:“回巡检,那案子原本是不是什么歹人奸/杀,乃是夫妻两个吵架动了手,男的失手打死了女的,正好那一阵长怀这里有一件案子,错扣在那头上,其实不是。” 卫玉皱眉:“那么此案是怎么判的?” “本要重判,但那男的主动出首,而起他们家还有孩童,故而老爷便格外开恩,只判了一个流刑。” 卫玉点点头:“他们家人还在本地?” “事发后不多久就已经搬离了。” 卫玉也没再说什么,只又略说了几句,便打发了那县丞。 人走后,安澄打量卫玉的脸色,他心里有点疑惑,却不敢说,见卫玉不做声,他便欲言又止。 卫玉察觉:“二老爷有什么话说?” 安澄才支吾道:“这……只是觉着,他们那番说辞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巧合,什么案宗被雨水冲烂了之类的话。” 卫玉一笑:“是啊。” 安澄双眸微睁:“卫巡检也这么觉着?” 卫玉道:“其实也是人之常情。” “何意?” “假如无端地又翻起一件旧案,自然会影响那位知县大人的政绩官声。本来他好好地把案宗拿来,还不至于如何,如今居然赖到了老天头上,可见心里有鬼。这案子未必跟他们所说那样简单。”卫玉整了整衣袖:“不忙,账要一笔一笔算。” 过了午,在外头转了半天的武万里派人回来。 原来正如卫玉所说,在县内南城,又发现了一具尸首。 这次遇害的,是本地开油坊的钱掌柜新娶的二房苟氏。 今日苟氏是去观音庙里烧香的,钱掌柜见娇妻许久不归,有些不放心,沿路去找,才知道早就往回走了。 钱掌柜担心自己跟娇妻走岔了路,慌里慌张往回跑,在过油坊后面一处荒屋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苟氏之前提着的篮子,被扔在草丛里。 掌柜心惊肉跳,壮着胆子向内张望,猛然看见里头断倒的墙垣之中,一只直挺挺地伸出来的脚。 武万里带人赶到,查看过现场。 苟氏也是被勒死的,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她身上的衣裳几乎都被扯光了,亵裤落在了脚踝处。 而且颈间的勒痕格外深些,几乎把颈骨绞断。 苟氏身上也多处带伤,脸上更是被打的极惨,贼人这次显然比先前越发狂暴。 卫玉得知消息,亲自过来看过现场。 一看苟氏的惨状,卫玉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 昨夜,贼人显然未能尽兴,故而才这么快便又再次作案,且把昨夜没能发泄的凶性,都发泄在了苟氏身上。 武万里心中难受,他虽是本县都头,但如这般恶劣的案件,却是头一次接触。 更因为此刻毫无头绪,而倍加自责。 尸首要被带回县衙。钱掌柜哭的厥了过去。 忽然又有两个半大孩子跑来,远远地大叫:“姐姐!” 卫玉转头,恍惚中几乎以为是柳狗子,然而并不是,只是跟柳狗子年纪相仿的两个孩童。 她心事重重往外走,她已经答应了柳狗子,但又只有两天的时间,实在是…… 此时武万里走来道:“会不会真是魏旌?”前脚才放人,后脚就又生案子,他心里窝火,恨不得立刻抓人。 卫玉道:“不是魏校尉。” 武万里疑惑:“为何?” “我派人查过,前几宗案子发生的时候,魏校尉还没调来野狼关。” 武万里一愣,却又不服气地:“也许这件是他所做呢。” 卫玉不否认,只道:“要想证明是不是魏旌,也容易,只要……” 那孩童的呼唤声越发凄厉,让卫玉有点心神不宁,正要走开,却有几个围观的百姓见状,说道:“可怜,那苟娘子才十八岁,钱掌柜却四十开外,图什么嫁给他?如今死的这样惨。” “你有所不知,这姑娘之所以肯嫁,不过是因为钱掌柜有钱,这苟家原本穷的很,全靠这一件亲事才得过活……对了,那两个孩子还能继续读书,也靠他姐姐给拿的钱呢。” “哎哟,那可真是老天不长眼,麻绳专挑细处断。” 卫玉不经意听了这两句,心中一动,隐约仿佛有点光芒闪动,她回头看看正哭喊的两个孩子,心底又浮现柳狗子的脸。卫玉问道:“柳家的孩子也读书吗?” 武万里正惦记着她说如何证明魏旌不是凶手的话:“我不知……” 忽然另一个声音道:“是,我在南城的学堂里。” 卫玉回头,却见来的正是飞廉跟柳狗子。 小柳吸吸鼻子,道:“我上学的钱,是九哥哥拿的。”他看向不远处哭天抢地的两个孩童:“他们两个是我的同窗,苟姐姐人很好,之前还去学堂送过吃食,没想到竟然也……” 卫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要走,武万里不明所以,跟了几步:“卫巡检,去哪里?” “回县衙。” 快活林。 钱掌柜的小娇妻也被荼毒的消息飞快散开。 酒楼里喧闹一片,都是在说此案的。 有人在说那凶手着实无法无天,凶残成性,道:“至今找不到人,我看并不是我朝的人,多半是西狄的狗贼!才能干出这样天怒人怨之事!” 也有人抱怨县衙公差的无能,又道:“还说什么那个卫巡检也在这里,无有不破的案子,可现在呢?又多一条人命!” 还有人讨论苟娘子死的可惜:“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还没享几天福就没了……真真可惜!那老钱人财两空,岂不是要哭死了。” “那凶手到底何人,听说昨儿把魏将军带了去,难不成真的是……” 正热闹,却听见“啪”地一声脆响,大家猛回头,却见是明掌柜站在中间大桌旁边,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众人呆呆看她,明俪道:“少放屁了,魏将军若是那样人,老娘还会容他进门?早就一脚踹死了!是好人歹人,瞒不过老娘这双招子!” 大家讪讪地笑,有人便问:“明掌柜真能看出来?” 明俪道:“你他娘的还别不信,我非但能看得出好坏,还知道那凶手是什么样的人。” 众人忙又问,明俪道:“那种只敢对女人下手的,当然是最恶心无能的混蛋……哈,不瞒你们说,昨儿卫巡检来告诉过,说那凶手作案之前喝了鹿角酒,那鹿角酒是干什么的?壮阳补肾的,那狗贼作案为什么还要喝这个,摆明了是那东西有毛病,多半儿是硬不起来,是个软蛋,不是真正的男人!” 众人听她说的痛快,顿时轰然:“明掌柜说的对!” “那厮必定不是个真男人!多半是个太监!” 明俪一脚踩在凳子上,撸起袖子环顾四周,又道:“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说的对不对?真有本事的,他来动一动老娘我!不敢来的话,就是狗怂的,缩头乌龟 ,没卵蛋的东西!” 在一片哄闹声中,角落中有一人垂着头,捏着杯子的指骨隐隐泛白。
第33章 山芋拔刀 午后, 快活林的食客渐渐少了。 后厨老孙提了一个食盒出来:“掌柜的,您要的山芋拔刀做好了,是要便宜哪一个?” “跟你没关系, ”明俪打开食盒看了眼,又叫旺来:“去, 把那坛子寒潭香给我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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