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也瞥了一眼花几上的残花,笑着应下,下一刻又仿佛想起什么,将那支宁姝很喜欢的螃蟹发簪簪到宁姝浓密黑亮的发髻上,继续道:“姑娘不如一起去院子里逛逛,我上次去时,见那牡丹都将放欲放的,今日怕是都开了!” 本不想去的,被这牡丹一勾,宁姝动了些心思。 牡丹艳丽大方,高贵典雅,时人大多都爱牡丹,宁姝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她不是只爱牡丹,而是美丽的花花草草她都要喜爱几分。 “那便一起去吧。” 收拾好自己,宁姝将莺声留在流芳阁收拾着屋子,带着燕语,踏着还未化去的晨露去了国公府的小花园。 因着是盛放百花的地,英国公府的花园被唤作沁芳园,远远看去,便是一片姹紫嫣红。 美则美矣,就是这沁芳园距离棠梨院委实远了些,若不是宁姝身子比寻常姑娘强健些,非得走出一身汗来。 听秦家带路的小丫头说沁芳园位于延寿堂东南,可以说距离棠梨院最是远,宁姝便下定了心思多折些花枝回去,这样才不亏。 燕语提着小花篮在后面,遵循着宁姝的指示折着鲜嫩的花,主仆一边赏一边忙碌着。 英国公府不愧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沁芳园中,名贵的牡丹像是不值钱的小雏菊,被一个一个撂在园子里…… 什么洛阳红、满堂红、白雪塔、魏紫、姚黄、麟凤、兰田玉、冠世墨玉、二乔、豆绿,沁芳园里应有尽有。 不过宁姝最喜欢的几株还是迟兰和金丝牡丹,迟兰粉色娇嫩,含春带露,惹人喜爱;金丝牡丹更是美得人心神荡漾…… 浅色金黄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酝酿了一个冬天,一股脑全吐出来,将中心的花蕊折得严严实实,几乎缀得花枝在风中轻晃,就怕一阵风过来将其吹倒。 浅金色中又透着些稀薄的白,在日头下好似蝉翼,仿佛能透着光,美得如梦似幻。 宁姝第一反应恨不得将着花起走,但下一刻想到这是在别人家,她不能这么肆意。 有什么大不了的,等回了扬州,她定要搜罗出比这个更美的的金丝牡丹! 这样想着,宁姝便不怎么眼馋了。 主仆二人折着花枝,时不时说笑几句,气氛欢快安宁。 这时,正要应约出府去参加好友生辰的秦琅路过,眼睛一瞥就瞧见了那百花中翩然轻笑的美丽姑娘…… 春光明媚,少女身着海棠色的齐腰襦裙,上襦是同成片花叶一般的浅浅青绿,臂上搭着一个鹅黄色的轻纱披帛,青丝梳成百合髻,整个人像是春日里的一支娇俏海棠,惹眼又温柔。 只是侧脸,不肖看正面,秦琅便知这姑娘是谁了。 三婶家那个扬州来的侄女。 “二郎,看什么呢?” 随侍戟安跟上来,瞧见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瞧,他问了一句,也跟着瞧了过去,当看清花丛中那道芳影后,戟安笑意减了些,偷偷瞄了一下主子的脸色,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了。 他可是听剑安说过了,前儿夜里,主子将新来的宁家表姑娘推了一踉跄,还差点将人说哭了,如今又见着人在濯英院附近,戟安不知说什么了。 “三婶的院子离这这么远,戟儿,你说她不辞辛劳地跑过来,打着什么主意?” 秦琅微微侧身,挡住了戟安看宁家表姑娘的视线,语调幽幽呢喃道,像是在问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戟安同剑安都是秦家二郎的随侍,不过两人性格不同,剑安沉默寡言,一根筋,不会说甜言蜜语, 但胜在武艺不错,人踏实忠厚。 而戟安则与剑安很不相同,人机灵又会看眼色,还惯会说些溜须拍马的甜言蜜语,最会哄主子高兴,因此秦琅外出,最喜欢带着他,平日里也最是得宠。 此刻,听着主子这意有所指的问话,戟安立即就明白了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嘿嘿一笑,张口便含糊不清道:“想来是等什么人吧。” 然戟安这回只猜中了主子的一半心意。 戟安想得直接,这里是濯英院的地盘,世子风华绰约,濯濯君子,宁家姑娘想必是打眼瞧上了世子,才巴巴赶到沁芳园吧。 要问戟安为何没想过宁家表姑娘等的是自家二郎,戟安只想说,他主子的性子是真不招姑娘家喜欢,初见面就推了人家姑娘一把,事后还奚落人家,宁家表姑娘能喜欢他主子就有鬼了! 然秦琅并不这样想,他只当是这扬州姑娘不死心,还要上赶子来偶遇他。 情绪莫名复杂起来,嘴角带着惯有的轻蔑,冷嗤了一声,在扬州姑娘将要转过身来时,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走吧,再被缠上了就不好了……” 话虽说的磊落无情,但无人注意到,少年郎带着几分嗤笑的嘴角上扬着,好半晌才落下来。 戟安听着主子这番有些自恋的话,脸色莫名地抖了抖,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只在心里忍不住叹道:二郎好似又自恋了些。 正埋头折着迎春花的宁姝,忽然被燕语拍了一下肩膀。 “姑娘……” “作甚?” 宁姝回头,不解道。 燕语用手往不远处指了指,宁姝一眼便认出了那是秦家二郎。 不是她将秦琅的面貌记在心里,而是那般招摇招她厌的气质,一看便是与她屡有过节的秦家二郎。 “真是晦气。” 只淡淡瞥了一眼,宁姝便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回去,不去看那让她恼火的小贱人。 “不是,姑娘,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事……” 见主子又将头扭回去,燕语又将人拉回来语气踌躇道。 “什么事?” 见丫头有事要说,宁姝停下对金丝牡丹的抚摸,饶有兴趣道。 燕语最后看了一眼那走远的红袍公子,神情严肃地凑到主子面前,像是在说什么小秘密。 “姑娘还记得我们初来的那一日,在朱雀大街上,牛车被一伙子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哥策马抢道的事吗?” “自然记得,当时那一下都给我撞醒了,疼了我好半天。” 宁姝不解燕语怎的又提起了这桩事,神色疑惑。 燕语虚虚指了指秦家二公子远走的方向,语气笃定道:“姑娘,那为首的便是秦家二郎,燕语今儿瞧见秦家二郎一身红袍,一下子便想起来了,那日为首的公子,正是他!” “果真?” 宁姝柳眉一竖,音调都提高了不少,一双盈盈水杏眼里盛满了汹汹怒火。 “一定是,前夜太黑,秦二郎又没穿这红袍,我才没认出来,现在青天白日的,我肯定不会看错!” 得了确切的答复,宁姝又是一阵气,连声叹了几声好。 “我与这厮果然是猫鼠之命理,见了他便倒霉,当真是个扫把星!” 心中又狠狠给他记了一笔,宁姝发誓离开前定要报仇雪恨,给秦琅点颜色瞧瞧。 话折完了,宁姝就要带着燕语回去,这时迎面来了一个弱质纤纤的姑娘,体态比她还要苗条几分,一身接近素白的裙衫,发髻慵懒,碎发留于额前两鬓,两靥生愁,眉眼楚楚,倒有几分病西施的模样,寻常男子瞧了,定要怜惜几分的。 想要俏,一身孝,这句俗语诚然不欺宁姝。 那姑娘款款走来,身段好似柳条,再加上主人刻意的扭动,仿佛随风轻扬的柳枝,不仅不会让宁姝觉得美,反而还有些生怕它断了的错觉。 第8章 丢簪 宁姝并不认识迎面来的姑娘,也不是个碰见陌生姑娘便去结识,所以没打算停下来攀谈,带着燕语就要与她擦身而过。 “是宁家姐姐吗?” 蓦地,那柔弱如柳枝的姑娘出声唤了宁姝一句,声音娇柔得紧。 这时再不回,便是失礼了。 “正是,不知姑娘……” 宁姝转过身,满身的明丽富贵和江南春色照得对方有一瞬间地目眩神迷。 江映月呆了一下,迎上宁姝疑惑的目光,赧然回过神来。 “我是二房夫人的娘家亲戚,姓江,名映月,早听闻府里来了一位扬州的姐姐,一直未能拜会,今日再次碰见了,便来搭个话,宁姐姐不会嫌我吧?” 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的,这江姑娘说话间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可怜模样,若是宁姝声音大些,都怕把这朵娇花吓着。 “倒不会,只是如今我折完了花,要回去了,就不与……” 宁姝声音一顿,忽然想起了一事惊奇道:“诶?我还未与你交换生辰,你怎知我比你大,还是江姑娘已经提前知晓了?” 本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惊讶之余随口一问,却不想让那位江姑娘白生生的面上泛起了薄红,她神色一紧,话语顿时变得吞吐了起来。 “这……” 支吾了半天,也没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宁姝便垂下了眸子不问了。 原来这江姑娘喜欢当妹妹吗? “时间不早了,就不与江姑娘多说了。” 宁姝面上挂着微薄的笑意,这让江映月更加羞赧了。 宁姝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那江映月一道短促尖利的惊呼声,宁姝下意识回头去,见江映月主仆身边轻飘飘飞过去一只身量比寻常蝴蝶大三四倍,且全身玄黑,翅边带着一道金边的怪异蝴蝶,只是笨重地扇动了几下翅膀,便将江映月主仆吓得花容失色。 与江映月主仆截然相反,宁姝瞧见这怪异蝴蝶,眼睛都亮了起来。 “燕语,原来盛京也是有这种笨蝴蝶的,看我逮住它!” 说着,宁姝就蹑手蹑脚地过去,目光紧锁着那只趴在牡丹花上的笨蝴蝶。 江映月退后了几步,看着宁姝还要抓它,惊退了几步劝道:“这是会给人带来厄运的鬼蝶,宁……宁姑娘还是莫要碰它为好,以免沾上了晦气。” 江映月开口又想唤宁姝姐姐,然下一刻她忆起了先前的尴尬,话到嘴边立马改了口。 在时人看来,这种模样怪异的大块头蝴蝶便是不祥的东西,被人称之为鬼蝶,见了都绕道走的程度。 然宁姝并不这么认为,也不怕它。 世上物种千奇百怪,有体积娇小的麻雀自然也有体型威武雄壮的苍鹰,这蝴蝶只是大了些,颜色奇特了些,在宁姝看来还不至于被贴上不祥之物的名头。 而且也许正因为体型大了些,这种蝴蝶行动迟缓,飞起来较普通蝴蝶也慢许多,最是好抓,所以宁姝总喊它笨蝴蝶。 “无事无事,这种蝴蝶我从小便抓着玩,什么带来厄运都是假的,它就是一只笨蝴蝶罢了。” 宁姝淡笑着回道,眼中全是蓄势待发的亮光。 江映月闻言,看着这位江南水乡来的娇柔姑娘摩拳擦掌的模样,一时也没了言语。 果然,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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