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的记忆都是青灯古佛,实在是记不起是否见过温寂言,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瞧得再清晰一点点。 温寂言似乎对周遭热切的注视习以为常,缓缓入座,就在黎婉即将收回目光之时,他忽然偏头,朝她的方向瞥过一眼。 不过须臾。 这一瞥,使周遭所有围聚在一处的世家贵女们全都乱了心神,她们含着羞涩心中暗暗猜测太傅大人是在瞧谁。 每个人都无比渴望那个被上苍眷顾之人是自己。 只有黎婉知道,温寂言在看她。 他们的目光,恰好相撞。 黎婉捕捉到温寂言眉心微蹙,甚短一刹,几乎难以察觉。 为何要皱眉,难不成她长得不入他的眼?她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纱,分明戴得好好的呀…… 她有点委屈,微微噘起嘴巴。 紧接着,贵女们的窃窃私语连绵不绝钻进她耳朵。 “温太傅朝这边瞅了一眼呢,你说会不会是在看我呀。” “你个头这般矮,估摸着悬,保不准是在看我呢。” “你们能不能矜持点,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无。” “就你假清高,方才眼睛都看直了。” 黎婉心想,不论方才温寂言为何看她,都证明或许她与旁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她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呢? 前一刻她还在想不奢求温寂言这种天之骄子做夫婿,现下她忽然改了主意。 天之骄子又如何,她都重活一世了,任性一回算得了什么。 任他权势滔天,也仍旧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只要对方没有出家,她就有机会。 其他权贵子弟多多少少都有些脾气,她的性子又软,嫁给他们难保不会受委屈。 而温寂言就不同,这些年太傅大人的风评一向很好,待人谦和有礼,做事稳重妥善,最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近女色! 普天之下上哪儿挑这么好的男人啊。 太傅温寂言,她黎婉要定了。 黎婉目光遥遥望向宴席中端坐的玄衣男人。 温寂言除了初到之时瞥她一眼,再也没有分给她一丝目光。 她暗忖,自己的时日无多,眼下根本来不及对温寂言徐徐图之,须在今夜施计一举拿下才行。 都快要死了,自然是越早享受越好! 只是……该如何做呢?她皱起眉头。 “圣上到——” 随着宦者的声音落下,原本还算热闹的宫宴顷刻间鸦雀无声,众官收起谈笑,纷纷参拜姗姗来迟的帝王。 大乾皇帝殷明城,约莫四十出头,步态缓慢,气息稳重,他手畔挽着的佳人是新宠淑妃娘娘。 黎婉对帝王无甚兴趣,却忍不住想仔细瞧瞧传闻中的淑妃娘娘。 这么一瞧,恰好望见一如花似锦的美人正低眸浅笑,不知说了句什么,圣上闻之浮现笑意。 自打先皇后过世后,圣上独宠贵妃一人,直至淑妃入宫才打破六宫的局势。 据说淑妃凭借与先皇后三分相似的样貌获得圣上的偏爱,连曾经宠冠六宫的贵妃都得避其锋芒,此次公主的满月宴就是为了淑妃娘娘才如此大操大办。 黎婉对她好奇不是为旁的,而是她前世曾听闻淑妃娘娘刺伤龙体,还烧了贵妃的头发。 为此她还被迫与寺庙其他和尚们一起为圣人抄了好几卷经书,以求天佑吾皇。 “众卿平身。” 圣人紧紧牵着淑妃,丝毫不在意场合是否合适。 宣嘉帝揽着淑妃入座,目光悠悠扫过百官,最终落在温寂言的身上。 “温爱卿,你父亲今日又从边境递来折子,让朕为你择一门亲事。”他慢吞吞道,“温家就你一个独苗,也不怪温大将军催你。” 这番催婚的话语落在那些世家大族的耳中,那可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京中人人都想与温氏攀关系,若是真能与温寂言联姻,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依朕看今日宫宴文武百官家的女眷来了不少,你若有瞧得上的,朕立马为你做主。” 温寂言身处话题中心,不紧不慢行了一礼:“多谢陛下,臣若有合心意之人,必定请陛下赐婚。” “你倒是说说,究竟钟情于哪种姑娘?”宣嘉帝问出心中疑惑。 京中贵女们齐刷刷竖起耳朵,屏气凝神。 只听温寂言轻飘飘道:“臣钟情于脾气坏一点的。” “你倒是不同寻常。”宣嘉帝蹙眉。 世家大族的女子们暗暗在心中揣测起何为脾气坏。 黎婉长叹一口气,心道她这么乖,跟温寂言中意的那种姑娘简直天差地别。 这温寂言可真奇怪,不喜欢乖的,居然喜欢坏的,难道要她对他凶一点嘛? 黎婉微微蹙眉,遥遥朝远处的太傅大人投去目光。 忽而握紧拳头。 这可是温寂言自己说的,就千万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2章 敲晕 随着圣上驾到,宫宴总算是开始,皇家生辰宴规矩不算严,有人离席也不会被察觉,更何况圣上如今一颗心都挂在淑妃身上,连几句客气话都懒得搭理群臣。 黎婉一边品味佳肴一边思索如何接近温寂言。 就在她苦恼温寂言身旁围了一大群人难以接近之时,温寂言不知跟周围大臣说了什么,竟然独自离席而去。 天赐良机!黎婉心下一喜。 她悄悄瞄一眼圣上,看见他正低头与淑妃咬耳朵,于是她提起裙边,小心翼翼拽着杏留退了出去。 月上柳梢,寒月银辉相照。 离宴以后,她深深吐一口气,冷风袭人,冻得她一哆嗦。 “小姐,殿外这般冷,我们因何出来?” “杏留,我记得你会一点功夫。”黎婉决定铤而走险,搓了搓冻僵的双手低声问,“你能不能在不伤到人的情况下,把人敲晕?” “啊?”杏留倏地瞪大眼睛。 …… 温寂言身披深色大氅,阔步行于御花园中。正值初冬,百花凋敝,唯独红梅独立于寒风,受尽风霜亦孤直挺立。 寂静月夜,步履声犹外明显。 他的目光被梅花留住,伸手探向红梅花瓣,不觉出神。 凄风扰人,吹得指尖冰凉。就在这时,一块不长眼的小石子往梅花蕊砸过去,他五指一握,穿破瑟瑟凉风,将石子攥于手心。 张开手掌,石子外端包裹着一层白纸,躺在掌心。 拙劣的传信手法。 他兴致缺缺,随手将皱巴巴的纸条展开,眸光掠过上面寥寥几字时,一时愣住。 上面言简意赅七个大字:桐华殿,要事相商。 只是这字歪歪扭扭,如同被抽了骨头。 一眼便瞧出是故意用左手所写。 温寂言看着这可笑的字,无端生了几分兴趣。 去瞧一眼倒也无妨。 …… 月色映入桐华殿,桐华殿甚是僻静,鲜少有人踏足。 一袭浅翠襦裙的少女站在殿门前迎风远望。 少顷,期盼已久的人披着黑夜缓步至此,温寂言远远就望见熟悉的娇小身影,心头浮现出那日她哭花的脸,惹人怜的小模样还在眼前。 “不知可是黎小姐相邀?”他嗓音若溪水,清澈且柔和。 黎婉轻手取下面纱,银辉照耀白嫩的脸颊,一双圆圆的杏眼映着点点月光,显得水盈盈,亮晶晶。 “温太傅怎知我是黎家的小姐?” 温寂言一笑:“黎小姐不仅爱哭,连记性也不大好。” 黎婉脸色忽而一红,心中嘀咕温寂言怎知她爱哭?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论对方如何知晓的,都不重要,今日她有更要紧的事。 “方才大人问我是否相邀,难道不是你……要我来的吗?”她眼睛眨了眨,摆出无辜的神情,还把攥着的小纸条递到他面前。 温寂言望见这张与他手中一模一样的小纸条,眸色愈深,神情若有所思。 黎婉见他没有开口,心一下子悬起来。 莫非被看出了破绽? “无事,许是——” 他话未说完,背后猛然迎来一闷棍—— “咚。”男人颈侧一痛。 深寂夜色下,杏留连忙蹿上前扶住被敲晕的太傅大人,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黎婉蹙眉:“没事儿少念经。” “小姐,你跟温太傅有何深仇大恨要这么对他呀?” “温大人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她淡淡哈了口凉气。 杏留啊了一声,诧异道:“啥,因爱生恨?” “不许乱猜。”黎婉指挥道,“我们一起把他扶到殿内的长塌之上,快一点,估摸着很快他就会清醒。” 杏留实在弄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深意,只得听从她吩咐。 两人一同将温寂言安放在长塌之上,黎婉咬了咬牙对杏留嘱咐:“你出去盯着以免有人经过,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为何呀小姐……”杏留有些不放心,“你可不许做什么危险的事,这可是当朝太傅,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 “日后我再与你解释。” “……奴婢遵命。”杏留脸色发僵默默退至门外,将房门闭紧。 余留一室静谧。 如今屋内只剩黎婉和温寂言两人,她挪步到温寂言身侧坐着,垂眸细细打量着昏迷中的男人。 温寂言素来儒雅随和,与人对视之时总令人觉得柔情万分,可当这人闭上双眼之时,单看他的五官容貌,会发觉笑意敛去后的他并非天生的温和轮廓。 不知怎的,黎婉总觉得温寂言身上有种难以接近的气质,纵使他现在失去意识,她仍旧不敢对人肆意妄为。 只因他身上有股不易察觉的凌厉清寂,似乎从不向外展露。 不能犹豫,今夜必须要赖上温寂言才行。 黎婉咬住自己红润的下唇,深吸一口气,把自己身子缩成一团窝进温寂言的怀里。淡淡的清荷香扑面而来,令她不由自主想起夏夜的荷花满池。 她个头原本就小,钻进温寂言的怀里后显得愈发玲珑,深色大氅盖在她头顶,黎婉忍不住蹭了几下。 他的怀抱好暖和,似乎可以抵挡一切寒风侵袭。 这样好像还不够? 黎婉拽过温寂言的手,比划半天,最终把他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腰肢,一经贴合,温热的触感瞬时传递到全身,使她脸上的红晕从耳垂蔓延至脖颈。 太羞耻了……她到底还是脸皮薄,一边伪造假象一边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温寂言醒来。 云雾缓缓覆盖月光,天色愈发黑沉。 屋里静悄悄的,黎婉焦急等待男人醒来,手指揪住他一绺墨发,无意识地编起小辫。她心跳得厉害,心中设想无数个温寂言醒来后兴师问罪的厉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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