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白日里嬷嬷对她讲的话,以及塞给她看的那本带图画的小册子,黎婉顿时脸烫不已。 嬷嬷说每对新婚夫妻都得做那种事。 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跟温寂言也要…… 好羞人。 仿佛做梦一般,她居然真的把温寂言套到了手,虽手段不光明磊落,可她并不后悔。 温寂言就算不娶她,也会娶其他女子,早晚都要成亲的人,先便宜便宜她这个命不长的,不算过分吧…… 上一世吃斋念佛戒贪戒色,这一世她要反过来,就要贪婪,就要美酒佳肴,就要世间最好的男人…… 要不要先把头上的珠钗环饰卸掉呢? 待会儿会碍事吧。 黎婉独自羞臊着,往后仰躺,被几个圆溜溜的东西硌个正着,她哎呦半声,低头一瞧,原是褥上撒满了桂圆、花生、莲子等寓意早生贵子的干果。 两指合拢拈起一枚红枣,艳艳光泽映红了她的脸颊。 她把喜床上面的小东西们拾掇拾掇捧起搁置别处,暗自琢磨着,她可不愿睡在如此硌人的干果上。 毕竟她可是躺在下面的那个。 磨破了皮可如何是好。 桌上龙凤花烛燃得正旺,忽明忽弱的火光陪伴着百无聊赖的黎婉,她踱步坐到桌前,手越过酒壶伸向五颜六色的糕点。 她先捏了一枚绿色糕点,本以为是绿豆馅儿,却未承想是青瓜的,吃了一口就作罢。 好想吃绿豆糕,明日一定要让桃喜去帮她买。 正想着这事儿,门外就传来桃喜的声音。 “小姐,我能进来吗?” “进来。” 桃喜不知何时换了身极为喜庆的衣裳,兴冲冲跑过来:“小姐啊小姐,你瞒得我好苦啊。” 黎婉纳闷:“我瞒你何事?” 桃喜叉起腰:“你怎么从未提过温寂言温太傅就是那日救你的男人呀。” 哦,她总算是想起来,桃喜一直还未见过温寂言呢。 “我也才想起这事嘛……”她莫名心虚。 桃喜眨着单纯的眼睛,小声问:“诶小姐你说,太傅大人是不是那是英雄救美之时对小姐一见倾心了?” “不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天定良缘啊,难怪才三日温大人就前来提亲,看来是蓄谋已久!” 这说法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可惜蓄谋已久的不是温寂言,而是她。 把温寂言敲晕讹人这事还是先不要讲给桃喜听比较好,省得这傻乎乎的小丫头一不小心说漏嘴。 她可不愿才进门就被拆穿。 “桃喜,明日你去给我买几盒绿豆糕,要陌柳街玉食记那家。”她另起话头。 “让你的好夫君陪你去买呗,就知道使唤我一个小丫鬟。”桃喜笑嘻嘻。 “我看你是欠打!”黎婉拧住她脸颊肉,“对了,你是进来做什么的?” 桃喜小心翼翼把怀里揣着的小册子掏出来,塞进她怀里,悄声道:“嬷嬷怕你记性不好,白日就匆匆瞥了一眼,万一记不住可以再看看,故而让我捎给你。” 黎婉顿时明白过来是什么东西,红着脸把桃喜撵出了房门。 哐哧一声房门紧闭。 她把小册子掖进枕头底下藏好,继续坐回桌前。 夜色渐深,窗外寂静一片。 闲来无事,她开始盯着酒壶上精致的花纹发呆,不知这酒烈不烈,两世加起来她都没尝过酒的味道呢。 “吱呀——”屋门声响起。 黎婉以为是桃喜去而复返,眼皮都没抬一下:“谁准你进来,出去。” 来人微怔,笑道:“洞房花烛夜,夫人要撵我出门?”
第6章 子鹤 黎婉闻声抬头,望见温寂言单手扶门框立于门前,身后是凉风习习,月色无边,颀长身姿浸沐夜景之中,正似笑非笑凝望着她。 好似嗅到了晚风的味道。 凉凉的,淡淡的。 “我没有撵你。”她敛声装乖。 温寂言回身将漆黑夜色关至门后,缓慢靠近他新过门儿的妻子。 随着他愈来愈近,黎婉的心跳声怦然加快。 他坐在她身侧,目光移向桌上摆放的酒壶和酒盅,轻声道:“很懂事,没偷喝。” “糕点不合胃口?”他注意到只咬了一口的青瓜糖糕。 “我饮食比较挑剔。”黎婉实话实说。 “是我考虑不周,明日我叫府内厨子依照你的喜好做膳食,可好?” 她点点头,心里说不出哪里别扭,总觉得温寂言跟她说话的口吻像是在哄小孩儿……不过也都赖她,总在人家面前哭,难怪被当成不懂事的小丫头。 可是她要的是夫君,不是一个贴心的哥哥。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温寂言斟满酒杯。 黎婉很认真地瞅着他:“温寂言,我要叫你夫君嘛?” 他闻言禁不住莞尔:“叫我子鹤就好。” “子鹤。”她念着这二字,品味片刻,“很好听。” “夫人可有小名?” “没有。”她皱眉,“我爹爹叫我丫头,或者唤我婉儿。” “你可不许这般叫我,会让我想起爹爹的。” “好,那我叫你婉婉。”他将斟满酒的酒盅递给她,“交杯酒。” 黎婉不知怎么捏酒杯为好,干脆一把握住,温寂言见状也变幻手法将小巧酒杯握在手心。二人双臂交叠,在龙凤花烛的明亮烛光中饮尽杯中酒。 “好辣。” 长这么大头一次喝酒,黎婉放下酒杯后小脸皱成一团,辣得眼泪快要溢出眼眶。 绝对不能让眼泪掉出来,为了不在温寂言面前丢脸第三次,她拼命憋住眼泪,很快脸就染得红彤彤一大片。 眼圈也红红的,口中酒味久久不能消散。 偏偏温寂言故意跟她作对似的,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她铺满霞色的脸颊,道:“不必强忍,小哭包。” 才不是小哭包! 她咬着牙不服气,一脑袋撞进温寂言的怀里,把头埋进胸膛前,不让对方看她的模样。 太傅大人被投怀送抱的软香温玉弄得一愣,垂眸目视,见她缩成一团趴在自己怀中,模模糊糊露出侧脸,精致又漂亮。 恍惚间,与那日宫宴夜晚重叠交错。 她是他的出其不意,亦是他的意料之外。 这一时的心软,倒是给他招来个小麻烦,甩不掉的那种。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入手是算不上厚重的礼服襦裙外衫,在初冬穿难免单薄。 如今夜已深,温寂言想起黎婉乃病弱之身,天寒地冻的折腾这么久,也不知冷是不冷。 还是趁早盖紧棉被为好。 他把黎婉从怀中扒拉起来,盯着她的衣裙不容置疑开口:“把衣裳脱了。” 寂静中划过一丝慌乱。 黎婉噌的一下捂住泛红的脸颊,眼睫微微低垂,语句碎得七零八落:“要、要我自己……脱?” 温寂言颔首。 黎婉见状心中直犯嘀咕,嬷嬷明明说新婚夜干柴遇烈火,衣裳都用不着自己脱,都是直接被扒掉的。 怎么跟嬷嬷说的不一样呢,难不成是因为温寂言太过自持,不屑于那般轻浮? 思来想去弄不明白,自己脱就自己脱,她背对温寂言,手脚麻利把外衫襦裙一层层卸下,只留单薄的亵衣,露出光洁白皙的胳膊,令她脸上红晕又深了几分。 这时她耳畔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黎婉屏住呼吸,慢慢转身,正好与温寂言四目相对。 温寂言一怔,眼神匆匆扫过一眼就移开视线,问:“想睡里侧还是外侧?” 居然可以自己挑?温寂言人可真好! 她连忙道:“想睡里侧,我怕滚下去。” “好,进去吧。” 黎婉懵懵懂懂听他的话缩进被窝,心道温寂言怎么如此沉得住气,对自己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被棉被裹住就是暖和,她舒服地伸个懒腰,随后露出一双眼睛去看温寂言。 此刻温寂言吹熄了其他照明的灯烛,余留一对龙凤花烛继续燃烧。 他背对于她坐在床沿解衣袍。 黎婉忽然记起白日里嬷嬷叮嘱她的话。 新婚之夜一定要主动为自己的丈夫宽衣,才显得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虽然被窝很温暖,可她怎么能让温寂言独自孤单寂寞地脱衣裳呢!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放弃舒适的巢穴,从被中钻出来。 红烛火光冉冉,衬得屋内愈发得静。 温寂言正有条不紊地慢慢脱掉长靴,即将解衣袍腰带之时,一双柔软的手臂磨磨蹭蹭摸上了他的腰。 他眉心一跳,压住声音问:“婉婉,你在做什么?” 黎婉骄傲道:“我为夫君宽衣。” 语罢为了证明自己,她动作强硬地去解腰带,然而这喜服的腰带构造要更为复杂一些,再加上她坐在床上颇为不便,扯了半天都扯不开。 她蹙着眉头气得不行,势要把这难缠的玩意解开。 温寂言侧过脸敛目看人,一张倔强小脸映入眼帘,目光下移,见又细又白的胳膊紧紧贴住他的腰腹。 他的新夫人穿着薄得清透亵衣,正神态专注地在他身上胡乱造次。 二人距离极尽,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他目光陡然一沉,嗓音微哑:“听话,回去躺好。” “不然我要生气了。”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不是商量。 黎婉抬眼,与温寂言视线相汇。 她看见男人瞳眸漆黑如墨,深邃不见底,原本柔和的眉目隐隐透露出危险之意,如同野鹰盯住猎物一般凌厉。 有点凶。 “好……”她怂了怂,再度缩回被窝。 回到被窝以后,她越想越委屈,心道不就是笨一点嘛,本来就是第一次解男人的腰带,干嘛那么苛刻…… 说好的好脾气呢,好过分! 她用充满幽怨的眼睛看着温寂言,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问:“怎么眼睛红了?” 她气呼呼:“你欺负我。” “何时欺负过你?”他伸手想要揉她的脑袋,被轻轻避开。 “你嫌弃我笨。”她细数他的罪状,“不让我为你宽衣,还凶巴巴让我躺好。”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男人笑了,笑得春风化水,神采飞扬。 还敢笑! 她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睛看他。 温寂言俯身凑近,安抚道:“我是怕夫人穿的如此单薄,晃来晃去的容易着凉。” “若是冻坏了,去赖谁?” 黎婉自己琢磨片刻,反过闷儿来:“所以你是在关心我?” “不是。”温寂言道,“我是在欺负你。” 黎婉:“……” …… 经过一番误会闹腾,黎婉决定还是乖乖等着为好,省得又被温寂言抓住小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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