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看她的眼神是光明正大的,丝毫没有回避。 那双眼清明透彻,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难处。 许是他的坦然具有某种坚定人心的魔力,她竟稍稍觉得心安,缓缓说道:“我想劳烦二郎替我走一趟平阳府。” 赵玥没有说话,只用余光瞥向自家四皇叔。 不出所料,赵承延皱眉道:“你找平阳作甚?” 崔文熙镇定道:“既然四郎不让我留在永宁府,那便让平阳来一趟,接我过去宿一晚,明日再回也不迟。” 这话把赵承延惹恼了,“元娘你今日是不是故意与我闹腾?” 永宁怕二人吵嚷起来,赶忙打圆场道:“四郎莫要生气,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赵承延懊恼道:“阿姐,不是我不讲理,是她无理取闹!” 崔文熙无视他的气恼,自顾问道:“二郎可愿帮我这个忙?” 赵玥没有回答,只看向门外的卫公公,他会意,立马退了下去。 赵承延不满道:“二郎,此乃我夫妻二人的家事,你莫要插手!” 赵玥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崔文熙适时说道:“当初四郎请大嫂规劝我时,她曾同我说过,事事尊重我的意愿。如今我不想回去,留在永宁府四郎却不愿,那便去平阳府罢。你若还要阻拦,当初又何故把中宫搬出来劝和呢?” “元娘!” “今日二郎也在这里,等会儿平阳过来接我过去,你总该放心的,若执意为难,岂不是不给中宫颜面?” 这话把赵承延气着了,他曾用中宫规劝,现在她反将一军,借赵玥把中宫搬出来主持公道。 现在卫公公已经去平阳府请人过来了,若他还执意不放人,便是打赵玥的脸面,回去同马皇后说起,总归落下不是。 永宁再次打圆场,劝说道:“四郎便允了罢,你不放心我府里乌烟瘴气,总该放心平阳那边,她就在文华街,一会儿便到了,待明日把长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便是,何故闹得不愉快?” “阿姐……” “今日长月在我这儿受了罪,你便顺了她的意,勿要把她惹恼了,省得伤了夫妻和气。” 永宁好言好语劝说一番。 最终赵承延无奈作罢,懊恼地瞪了崔文熙一眼,才甩袖而去。 待他离开后,崔文熙像被抽去了骨头,整个身子都歪到在芳凌身上。 永宁连忙上前扶住她,发现她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赵玥是男子,也不好继续逗留,便道:“我先出去了,四皇婶若有吩咐,可让芳凌过来。” 崔文熙:“有劳了。” 赵玥自顾出了院子。 永宁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去世安苑那边应付。 芳凌搀扶崔文熙进厢房躺下,心有余悸道:“幸好太子来了,若不然今日还不知得如何收场。” 崔文熙没有说话。 往日她极少与太子打交道,一来她是妇人,从来不会与除父母兄弟和丈夫外的男人接触,自然不知赵玥脾性。 那小子给她的印象几乎是模糊的,行事低调,也不爱凑热闹,她极少会注意他。 话又说回来,关于他的传闻她其实也听过不少,知道他早年养在武帝膝下,也知道他的童言无忌。 曾经的东宫能扭转乾坤,定然有几分真本事,由此可见此人城府极深。 不过这两回他倒是令她印象深刻,想不记住都难。 春日宴上适时出手解围,并把庆王当狗遛,委实令她痛快不已。还有方才的援手,也是恰到好处。 两次的出手都免除了她的尴尬,平日里一声不吭,关键时刻倒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这是崔文熙对他留下来的初步印象,算是正面良好的。 没过多时平阳府的马车来了,平阳亲自前来接人。看到崔文熙的情形,她笑着打趣道:“好端端的,四皇婶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崔文熙没好气道:“你莫要说了,今儿我差点晚节不保。” 芳凌把府里的情形粗粗讲述一番,听得平阳哭笑不得,无奈道:“姑母跟祖父一样,荒唐着呢。” 崔文熙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平阳忙唤粗使婆子抬来步辇,芳凌把她搀扶上去,一行人往府门走去。 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永宁送她们离开。 宫里的马车也在旁边,当时赵玥就坐在里面,看到崔文熙上了平阳府的马车,他才放心回宫。 路上崔文熙跟没有骨头似的,整个人都靠在平阳身上,她的脸上还泛着桃红的娇艳,肌肤滚烫,可见那酒后劲儿贼大。 平阳受不了她吐气如兰,只觉得她的呼吸撩得脖子都痒了,忍不住道:“崔长月你这是故意勾引我吗?” 平时二人私交甚好,许多私房话都会同对方说,也没那么多顾忌,这会儿崔文熙觉得安全了,便放松许多,故意蹭了蹭她的脖子。 平阳被蹭痒了,咯咯笑道:“还真不安分!” 她去掐她的腰,崔文熙不让她占便宜,去袭她的胸。 两人在马车上没个正经,全然没有贵女的端方持重。 回到平阳府后,芳凌喂了不少温水给崔文熙,又绞湿帕子擦身降温。 这样反复折腾到傍晚,崔文熙身上的酒劲才彻底散了,虽然身体仍旧无力,好歹要轻松许多,不像先前那般抓狂。 平阳过来瞧她。 想到今日的情形,崔文熙还心有余悸,同她说道:“今日我能顺利脱身,可不容易。” 平阳正色道:“明日回去,你可想好了应对之策?” 崔文熙冷哼一声,“往日我二人互不理会,明日回去了便就这样罢。” 平阳叹了口气,扼腕道:“好好的一对佳偶,偏弄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 崔文熙没有说话,只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不知在想什么。 平阳又说道:“你还别说,上午我去普陀寺上香,下午刚回来就听到卫公公来寻,当时还挺诧异的,二郎竟也会插手管你夫妻二人的家事。” 崔文熙回过神儿,“也多亏他出手,若不然,还不知得闹成什么样子。” 想到那张清俊且年轻的面庞,她直接把假山的尴尬场景忽略掉,点评道:“太子倒是个热心肠的。” 这话把平阳逗笑了,掩嘴道:“你是不是吃醉酒瞎了眼,二郎若是个热心肠的,那我就是观世音在世。” 崔文熙:“???” 平阳忍不住同她数落起自家弟弟,揭短道:“那小子你别看他知礼守节的,实则骨子里刻薄且冷漠。”又道,“早年父亲把二郎放在祖父膝下抚育,阿娘也曾同我发过牢骚,说他同东宫并不亲近,事实上二郎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确实不太亲密。” 崔文熙半信半疑。 平阳继续道:“我们的家情形你也是晓得的,在父亲还是太子时,日子过得艰难。后来二郎出生了,得了祖父的喜欢,日子才渐渐好转。 “祖父骄纵不羁,一生毁誉参半,二郎养在他膝下,多少也沾染了习性。那时阿娘担忧不已,生怕他跟祖父那般荒唐,好在是有大儒陈平规劝引导,二郎才没长歪。 “不过他一直养在祖父手里,平时也甚少同我们接触,表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冷漠疏离。有一回肃王还同我说他怕二郎,一见到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话把崔文熙逗笑了,“你可莫要唬我。” 平阳:“我唬你做甚,当时二郎才九岁的模样。”顿了顿,“这也怪不得肃王,二郎毕竟甚少与我们相处,又被祖父当继承人培养,气势威仪肯定是有的。” 这倒令崔文熙意外,那少年郎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哪曾想性子却冷情。 不过平阳对他的评价还是挺高的,说道:“二郎虽然脾性怪,但行事稳妥,是个极其靠谱的人,若是往后哪家的闺女得他青眼,日子应该不错。” 这话崔文熙并不认同,“话可不能这么说,哪个帝王的后宫不是三千佳丽?” 平阳没有反驳。 崔文熙继续道:“女郎家,不过就盼着一夫一妻罢了,不贪图夫家有多风光,就想寻一个知冷热的人,可是这么简单的事,却极其艰难。” 知道她有感而发,平阳道:“这大抵就是情深不寿了。”又道,“我与许郎琴瑟和鸣,奈何遭天妒,早早的把他收了去。你与四皇叔佳偶天成,却偏又子嗣艰难,闹成了这般,各有各的不如意。” 崔文熙道:“一地鸡毛,不提也罢。” 在二人感叹各自的婚姻不顺时,宫里的赵玥已经沐浴梳洗,正由内侍替他绞干头发。 他穿了一袭素白的交领衣袍,那衣裳柔软宽松,袖口肥大,穿在他身上颇有一股子文人的谦和温雅。 胳膊那里有点擦伤,是白日里在假山弄的,赵玥自顾取药膏稍作处理。 绞干头发,内侍取发簪替他挽上。 赵玥起身前往桌案,今日外出耽搁了不少事,又坐到桌案前处理了一会儿公务。 余嬷嬷见在他灯下审阅公文,皱眉道:“若公务不是太急,殿下便明日再处理罢,早起一会儿,也比灯下伤眼的好。” 赵玥当耳边风,头也不抬道:“今日嘴馋贪耍去了,嬷嬷勿要唠叨,这里没多少活计,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余嬷嬷无奈,怕他伤了眼睛,又特地把烛芯拨亮了些。 这回他说话算话,只把五本公文处理完了就作罢。 晚饭他没用些什么,怕他饿着了,余嬷嬷又来问他要不要用点宵夜。 赵玥回道:“做半碗馎饦便可。” 余嬷嬷立马吩咐下去。 赵玥想起白日里崔文熙不愿同庆王回府的事,试探问:“嬷嬷,我倒有一件事想请教,可否替我解惑?” 余嬷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赵玥想了想,说道:“若一个女郎厌烦一个郎君,是不是他做任何事都是嫌弃的?” 这个问题令余嬷嬷愣住,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赵玥颇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 余嬷嬷抿嘴笑了笑,她是过来人,知道他心里头肯定藏人了,便解答道:“那得看那女郎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玥:“???” 余嬷嬷:“通常女郎分为两种,一种是逢场作戏,这类女郎是没有真心实意的,身与心都可以分开;还有一种便是普通的良家子,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家郎君,爱恨嗔痴,一眼便能看到头。” 赵玥轻轻的“哦”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余嬷嬷心下颇有几分好奇,试探问:“殿下可有相中的女郎了?” 赵玥回过神儿,模棱两可道:“不确定。” 余嬷嬷又笑了起来。 前阵子马皇后还担心自家崽是不是不行,眼下看来应是没有大问题的,只不过对女人的要求有点高,一般的女郎不愿意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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