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寻常碗。” 虽然像她们这种贵族就算打死家奴都不会被开罪,但到底触碰到了崔文熙的底线,见那婢女被马鞭抽打得皮开肉绽,生了恻隐心,当即便上前一把夺过平阳手中的鞭子。 平阳不依,力气大得惊人,像疯狗似的哭闹不休。 崔文熙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折腾得炸了,愈发觉得她无药可救。 平日里她不知开导过多少次,奈何对方压根就听不进去,她觉得这是吃饱了撑着太闲导致。 懊恼之下,崔文熙恨铁不成钢甩了她一耳刮子,把她打翻在地。 在场的仆人全都惊恐地跪到地上,被吓坏了。 陈嬷嬷心疼不已,想上前制止,却又不敢。 崔文熙指着地上狼狈落拓的女郎,恨声道:“平阳你睁大眼睛瞧瞧,你的许驸马早就已经死了,烂成了一堆白骨埋在地里,被虫蚁蝇蛆啃食,早就已经死了!” 这话重重地砸到平阳身上,哭嚎道:“你撒谎!你撒谎!” 崔文熙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全然没有往日的稳重,剩下的只是深恶痛绝的悲哀,斥责道:“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把自己作成这样,你值得吗?!” 平阳泪雨如下,绝望又无助。 那种软弱令崔文熙痛恨万分,朝陈嬷嬷大声道:“备马!” 陈嬷嬷哆嗦道:“不知崔娘子要去何处?” 崔文熙厉声道:“去京城最穷的地方,让你家公主好好瞧瞧什么才是人间!” 陈嬷嬷欲言又止。 崔文熙不耐烦道:“赶紧的,既然请了我来,就莫要磨叽。” 听到这话,陈嬷嬷发起狠,当即命人备马。 崔文熙铁了心要跟她好好上一堂课,她马术精湛,平时稳重端方,看似温和没甚脾气,实则爆发力极强。 为了鞭策平阳重新面对没有许驸马的人生,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把她带出了平阳府,策马前往京中的贫民窟昌南坊。 公主府的数名精卫策马跟随护送。 天空阴霾,隐隐有下暴雨的趋势,崔文熙裹挟着平阳御马狂奔,街道上的百姓见马匹横冲直撞,纷纷让开。 待她们抵达昌南坊时,豆大的雨点砸到地上,崔文熙粗鲁地把平阳从马背上拽下,她挣扎着想要回避,却被她死死地拽住。 当时有几名讨生计的平民正艰难地扛着粮食下货,其中一人肩上扛了两袋还要往上添,个个衣衫褴褛,腰被重物压得弯曲。 平阳含着金汤匙出生,就算再落拓,至少衣食无忧,哪曾见过这样的情形,当即就被吓得惊叫连连。 崔文熙却无视她的抵触与抗拒,不顾她挣扎,死拽着她往巷子里走。 周边的住所低低矮矮,破烂且陈旧,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无一不是衣衫褴褛,脸上表情麻木,被生活的辛劳吞噬掉了曾经的生气。 特别是门口那个怀里抱着幼儿,背上背着孩子的妇人,看她的年岁不算太大,却一脸死气沉沉的麻木,用那种没有生机波澜的眼神好奇窥探她们,令平阳害怕又厌恶。 崔文熙拽着她往前,一字一句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这里的人们,成日里伤春悲秋,你可曾像她们那般为生活困苦过?!” 平阳大声尖叫,“你放开我!放开我!” 崔文熙无视道:“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平阳你醒醒罢,许迦云已经死去多年,他不可能死而复生,你往后余生还有数十载,难道都要像现在这般荒废么?!” 这番话令平阳泪流满面。 雨点愈发大了,她奋力挣脱崔文熙的束缚,疯了似的朝巷子里跑去,仿佛想冲破世俗枷锁那般,不顾一切。 崔文熙慌忙追上。 犬吠声此起彼伏,平阳惊恐地望着周边肮脏的一切。 这里没有文华街的干净整洁,也没有公主府的奢华阔绰,有的只是低贱到尘埃里的卑微与麻木不仁。 那些好奇窥探她的百姓个个衣衫落拓,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眼神都是充满着胆小怯弱的。 他们的身体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满手粗糙,眼里没有期待,只有日复一日看不到头的繁重与枯萎,给她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似乎与他们望不到头的凄苦比起来,她失去许迦云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平阳在雨中崩溃嚎啕大哭,崔文熙寻上前,她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哭道:“带我走,带我走,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崔文熙心疼地拨开她凌乱的发丝,一字一句道:“人间很苦,下辈子不要来了。可这辈子总得把它熬下去,若许迦云还活着,定不舍见你为他这般自暴自弃。” “长月……” “平阳,振作起来好吗,你有皇家供养,已经比京城里许多女郎优渥了,试着给自己找点事做,重新站起来,去适应没有许迦云的日子,你可以的……” 平阳痛苦哭泣,崔文熙在雨中轻轻抚慰。 赶过来的陈嬷嬷瞧见那场景,不由得偷偷抹泪。 回去后平阳并未回平阳府,而是在长陵坊落脚。 两个女郎淋了雨,家奴们伺候换上干净衣裳,绞干头发,饮了驱寒的姜汤,平阳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 崔文熙心知今日此举定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怕她不安,晚上同她睡在一个被窝。哪曾想次日凌晨平阳发起了高热,她连忙命仆人去请大夫来看诊。 上午大夫看诊后,只说是受风寒引起的,开了两副药,芳凌命人煎服。 用过药后,平阳的状态要稍微好了些,只不过精神颓靡,病恹恹的,不思饮食。 崔文熙体质比她好些,淋了雨,倒没有大碍。 原本以为服过药身体就会好转,结果翌日又开始发起了高热,崔文熙怕出岔子,命人去太医院请御医来看诊。 当时帝后去了千惠寺,赵玥得知消息后,忙完手上政务,亲自过来看情形。 张御医先是替平阳扎了银针,又指尖放血,命陈嬷嬷喂了一粒大蜜丸才作罢。 太子亲临崔宅,令芳凌恐慌不已。 崔文熙也没料到会惊动他,连忙接迎。 赵玥背着手,由卫公公伺候着进了偏厅,询问张御医平阳目前的身体情况。 张御医回道:“公主凤体受寒引发高热,目前老臣已经扎过银针,喂服过药,调养两天应无大碍。” 赵玥皱眉,看向陈嬷嬷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受了寒?” 陈嬷嬷垂首不敢答话。 崔文熙替她解围道:“这是妾身的不是,公主受寒是妾身顾虑不周,还请殿下莫要怪罪陈嬷嬷。” 陈嬷嬷连忙道:“这怨不得崔娘子,是老奴疏忽了。” 赵玥皱眉,指了指崔文熙道:“四皇婶你来说说。” 他习惯唤她四皇婶,一时半会儿还纠正不过来,崔文熙听着觉得别扭,纠正道:“妾身崔氏。” 赵玥愣了愣,脱离了庆王妃的头衔,她的身份仅仅只是崔家长女,身份要低得多,他便问道:“崔氏,你把平阳弄成这般,究竟因何缘故?” 崔文熙倒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缘由经过说了。 赵玥用无法直视的眼神看她,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他自顾起身去瞧病中人,平阳没甚精神,脸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憔悴虚弱。 赵玥蹙眉道:“阿姐现下可好些了?” 平阳病恹恹的“唔”了一声,疲乏道:“二郎莫要怪罪四皇婶,淋了一场雨,许多事情,我也悟了。” 赵玥半信半疑,“阿姐真悟了?” 平阳闭目道:“许迦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又道,“或许长月说得没错,人间很苦,唯有自渡,他人救不了我。” 赵玥沉默。 平阳缓缓睁眼,自言自语道:“人间很苦,下辈子不想来了。” 她一句话把赵玥搞得抑郁了,揪心道:“阿姐莫要多想,待身子养好后,你想做什么都行。” 平阳幽幽道:“这些年我让阿娘忧心了,她见不得我难过,可是我总是这般痛苦,让她跟着为难,这是大不孝。” 赵玥轻声道:“阿姐连寄人篱下的那些年都已经过来了,还有什么坎跨不过去呢?” 平阳红着眼眶看他,喃喃道:“是啊,那些年那般艰难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坎跨不过去……” 不忍她伤心难过,赵玥耐着性子安慰了一阵,待她觉得困乏了,才离开厢房。 崔文熙一直在偏厅候着,等着领罚。 赵玥出来见她站在窗户旁,不卑不亢的,他微微蹙眉,问:“我阿姐脸上的红痕可是你打的?” 崔文熙回道:“是妾身打的。” 赵玥:“何故去打脸?” 崔文熙:“恨铁不成钢,气的。” 赵玥:“……” 她那态度,真是服了! 崔文熙像木头似的杵着,垂首不语。 赵玥也没再问话。 气氛顿时有点怪异,若是往日,崔文熙决计不会感到别扭,可听过崔文姜的剖析后,愈发觉得煎熬。 她没法去看赵玥脸上的表情,也不想去招惹他,怂得跟鹌鹑似的,只想他快点滚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玥才阴阳怪气道:“我听说御史台高家曾差官媒娘子向四皇婶提亲了?” 崔文熙愣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赵玥面色平静地盯着她,等着答话。 崔文熙隔了好半晌才道:“是有这回事。” 赵玥目光灼灼,追问:“四皇婶可允了?” 崔文熙抽了抽嘴角,梗着脖子问:“敢问殿下,妾身已与庆王和离,是否再嫁皆由自己,这与殿下有何干系?” 赵玥看着她,忽地抿嘴笑了笑,用最腼腆矜持的态度说道:“我不允。” 崔文熙:“……” 窗户纸被他轻飘飘挑破,真他妈狗血刺激!
第37章 自荐 那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不要脸, 端庄得跟贞洁烈女似的,用最不好意思的态度表示他不允。 崔文熙一时竟不知作何回应。 外头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她的身后泛起一道柔和的光影。 赵玥一点都没有回避, 只看着她重复先前的话语,“我不允。” 再次听到这话, 崔文熙心里头不禁有点兵荒马乱,她憋了许久,才嘲弄质问:“殿下管天管地还得管妾身嫁娶?” 赵玥厚颜无耻道:“别的人我不管, 你的,我要管。” 崔文熙本来还有点发慌,见他这般态度, 她索性摆烂提醒他道:“殿下莫要忘了,我是你四皇婶。” 赵玥垂眸, 拇指轻轻摩挲袖口, 说道:“你别想占四皇叔的便宜。” 崔文熙沉默。 赵玥提醒道:“你已经与庆王和离,且族谱上也已除名, 还想占着庆王的便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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