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霍鹰将那副贺秋联收好,他还依旧站着。 “三少爷?”霍鹰询问,“您怎么了?要不先上马车?” 陆衡清依旧站着,眉头拧得很紧。 霍鹰:“三少爷……” “呜呜啊……” 霍鹰正想再去叫陆衡清,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在清神庙中那隐隐约约的哭声,好像越变越大了。 也是这时,面色铁青的陆衡清突然回头,朝着清神庙再度走去。 他刚打开那庙门,往里间一走,便看到嘴角和额角都流着血的蒋怜。 蒋怜快疯了。 浑身痒得不能自控,像是一团火烧灼着她,她知道要怎样做,但也知道不能那样做,她没有办法,她受不了了,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想用疼痛唤回自己马上丢失的神智,可发现根本不奏效,她只能拿着自己头,往柱子上撞。 只是她没被撞晕,只是疼痛,而身体那股痛苦的痒和疯狂,不仅没有缓解,还越长越疯狂。 “呜呜呜啊……”蒋怜忍不住大哭出来,拿起地上的碎石,就要往头上砸。 “蒋怜!”陆衡清上前一步,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动作。 可就算被控制手腕,又能怎样呢,心中的燥热减不了一分一毫,甚至更重了。 有个男人在她身边,专属男子清冽的气息铺面而来,像是夺魂的风,要将她吸过去。 蒋怜几乎快呼吸不了,身体一股更疯狂地感受涌了上来。 好想靠近,好想。 她要疯了。 “呜呜呜放开我!”蒋怜一边哭一边大叫,然后使劲儿挣脱着束缚,将自己的头往墙上砸。 只要把自己撞晕就好,撞晕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不行的话,撞死也好。 蒋怜像只被抓到就疯狂挣扎的野猫,又喊又叫,陆衡清只能死死摁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她受不了了,弯下腰一口咬上了陆衡清的手背。 陆衡清下意识松了手,然后蒋怜就往墙上狠狠一撞。 脑门一股热流涌了下来,可她还活着。 甚至还清醒着。 “呜呜呜啊!——”蒋怜真的受不了了。 她直接拿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瓦砾,朝着自己的脖颈处戳去。 “住手!”陆衡清眼疾手快,忍着手背被她咬出的深深流血的伤口痛,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瓦片,纵身而起,跪在她面前,将她两只手腕扯过扼在她身前,另一只手将她的肩膀抵在墙上,一只腿死死压在她不停蹬的腿上。 一番动作结束,蒋怜终于彻底动不了。 陆衡清也终于喘上一口气,面对面看着她。 他以为蒋怜没法再自伤了。 但他错了。 又一道血从她嘴角流下。 她开始咬自己的舌头。 看着那流下的鲜血,陆衡清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被刺痛。 “你若不帮她,抑或不给她会丧命的药,她便会发病难忍,甚至自戕。”他想起了韩太医那晚对他说过的话。 都是真的。 陆衡清默默闭上了眼睛。 “霍鹰。” “少爷。”霍鹰一直在里间外候着待命。 “取我车上的药箱过来,另外,看好这座庙,除非我出来,否则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霍鹰一瞬间,明白了少爷的意思。 “是!”他松了一口气,飞快跑去庙外马车,取陆衡清吩咐的东西。 大半个时辰过后。 清神庙里持续了许久的哭声终于止了。 临近黄昏,天光淡了不少,原本阴暗潮湿的清神庙里房,变得更加潮湿阴暗。 陆衡清坐在墙角,一只手将地上湿漉漉的棉花和树枝拾起来,收在一块儿。 然后打算起身,离开这里。 只是稍微一动,另一只手里托着的人也动了。 “嗯……”蒋怜整个缩在他怀里,不情愿地出了声。 陆衡清唇线紧绷。 “天色不早,要走了。”他又低声道。 “再等一会儿。”蒋怜声音黏黏糊糊,很小很轻。 她把脑袋靠在陆衡清肩上,尽量让自己贴着他,紧紧抱着。 陆衡清低头看着她,发现她闭着眼睛,像是吃饱了的猫,餍足地休息享受着。 他想了又想,终于靠在了墙角的墙上,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间传来的温热的鼻息,变得十分规律。 “蒋怜?”他对着她叫了一声。 她没有回应,只是把脑袋又往他颈肩靠了靠。 应当是睡着了。 陆衡清想着,将散开的衣裳重新将她裹起来,而后抱起蒋怜,起身。 低头看去,蒋怜微张着小嘴,依旧睡着。 他抱着她走向清神庙的门口。 路过清神像时,陆衡清忍不住看了一眼。 神像一双眼虽是铜刻,但十分有神,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污秽与不堪。 他很快低下头。 “三少爷!”从清神庙出来后,霍鹰已经叫来蒋怜的丫鬟,还把马车上的矮凳也放了下来。 “送她回去。”陆衡清很快把蒋怜抱上马车,把药箱收在柜中,又对霍鹰道。 “是,那您呢?”霍鹰又问。 “时间不早了,晚上还有酒会,我现在赶过去……”陆衡清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都是湿的。 “罢了,”他又道,“我跟她一道回去。”先换衣裳。
第15章 清神(4) 蒋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恢复了意识。 迷迷糊糊时,她便记起,自己最后是犯了病,躲着人,在围猎的那座山腰上找了个没人来的破庙,躲着了。 后来怎么样了? 蒋怜晕着脑袋慢慢想,想起自己最后,好像是痛苦难忍,然后拼命撞墙,想把自己撞晕或者撞死,然后就…… 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扶着脑袋慢慢睁眼,蒋怜的意识终于越来越清醒,对周遭的环境辨识得也越来越清楚。 这里是…… 啊。 她猛然坐起身。 这不是她在陆衡清那个翰林别院的卧房吗?! 她不是在清神庙吗,怎么在这? “少、少夫人您醒了……”吱——门一开,一个脸有点熟的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蒋怜思考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应当是陆衡清前不久给她换的不知道第几个丫鬟。 心烦。她看见这些丫鬟,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在束缚着她,心情烦躁。 新来的丫鬟当然明白主子的情绪,她擅长察言观色,跟了这个主子没多久,就知道她脾性不好,不喜人亲近,所以从来都尽量和她保持她舒服的距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这也是她变成迄今为止在三少夫人身边待的时间最久的丫鬟的原因。 只不过,破天荒的,今日少夫人居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围猎场那座山上吗?”蒋怜马上问。 “少夫人,围猎已经过去三日了。”阿玉回答。 “什么?三日?”蒋怜一愣,“我昏迷了三日?” “是的。” “那我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明明还在那山上。”蒋怜又马上问。 “是三少爷发现您昏倒在山中神庙里,派人将您送回来了。”阿玉只按照陆衡清的示意,该怎么说怎么说。 “是陆衡清?”蒋怜又是一愣。 她马上去检查自己,然后发现自己的衣物好像都换过了。 丫鬟看她检查,察言观色地补了一句:“您被三少爷发现时正晕在神庙中,浑身都脏了,所以按三少爷吩咐,奴婢们帮您清理了身子,换了衣物。” 这样一听,蒋怜才缓过神来。 啊,就是说啊,怎么可能啊。 她一定是发病把自己撞晕过去了,陆衡清发现了晕倒的她,见她身上脏,才差人给她洗了澡换了衣裳,不然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然呢,总不可能是他进那破庙的时候,一眼看穿她害了什么病吧,若是那样,就以他的性格,定觉得自己脸上蒙羞,气得要死,把她扔出这里都有可能。 哪儿还会给她换衣裳,还让她在这里躺这么久。 蒋怜揉着眼眶,放松着紧绷的神经。 只是放松着放松着,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等等,所以说这回,她发病之后,没有吃到药,而是把自己撞昏,然后就慢慢熬到发病结束了? 那是不是说明,以后她不吃药,也能阻止自己发病难受了?只要把自己撞昏就行? …… “怎么可能!”穆松听到蒋怜的话,直接跳了起来。 茶楼里都是听歌女弹琵琶的人,本来惬意,但穆松一句叫声,扰乱了他们,很多人纷纷侧目朝他露出嫌弃的目光。 “对不住,各位对不住啊……”穆松马上给他们赔了不是,又把蒋怜拉进一间空人的厢房,压低声音,“蒋怜,你撒谎。” “我撒谎,你算什么,本小娘还用得着费那脑袋跟你撒谎?”蒋怜一听穆松这么说,直接踢了他一脚。 “哎呦!”穆松一声叫,然后又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在那江南桃花楼待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妓子毒是无解的,若是让你撞晕过去就把病症熬过了,那不可能!绝不可能!”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绝对的事儿,”蒋怜看着穆松难以置信的模样,得意地笑了,“算了,看来本小娘就是与旁人不同,天赋异禀,这妓子毒,在我这就是能失灵喽。” “不可能,绝不可能……”穆松依然摇头,看着蒋怜,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蒋怜,你肯定在骗我,你是不是有男人了,故意不告诉我,骗我是你自己寻到了解毒之法,好拿我开心!” “看不见本小娘额上的包吗,”蒋怜生气了,拽过穆松,指着自己的额角,“就我这天赋异禀的体质,还用得着找男人?” “怎么用不着,你找男人还不轻松,妓子毒滋润多年,你本来就长一副男人喜爱的身子,勾引谁不简单……”穆松喃喃。 “你再说一句!”蒋怜一把直接将穆松摁在了桌上。 “我没说错!蒋怜,这不是事实吗,妓子毒解不了,你定是找男人了,故意不告诉我,是拿我当小丑呢,这些年若没有我,谁给你拿解药,陪你四处赌钱发疯?你倒好,不跟我,倒是跟了个野男人!”穆松心里憋气,这下就算知道蒋怜要对他动手,他也不想忍了。 “你也配指责我?”蒋怜讽刺道,“你当年肯给我偷药,还不是因为我帮你赢了钱替你还了赌债?还有,就算本小娘要找人,那也不可能是你,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值得我惦记?就是在这醉烟楼里听个曲儿,你也只能买堂票,和那群穷男人挤在一起,连这好一点的二楼厢房都付不起,还得偷偷带我来此商量事,我蒋怜就算找谁,都不可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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