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这病一发,她心里竟然觉得,自己其实就是这样,认同,甚至产生了一点渴望。 这样无用,这样不堪,这样令她作呕。 她不想忍受这样的自己。 一头撞死好了。 要什么把自己撞晕然后暂时解除病症啊,这病根本无法痊愈,没次发作,都要她变成这幅下贱的模样。 反正她在这世界无亲无故,无所牵挂,也无人会在意,会想起。 下辈子若是投胎,她不求富贵人家,只求还自己一点自由…… 蒋怜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歪歪扭扭,脚步虚浮,她忍着难受,咬紧牙齿,看准一旁那座红色的梁柱。 撞上去……撞上去,她跑了去了,直接朝着那柱子一头冲过去。 “蒋怜。”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拦腰牵制住她。 蒋怜顿时停住。 陆衡清终于喘上一口气来。 “放开我!”蒋怜大叫。 陆衡清一脸冷色,一把将她抱起。 “这里是佛殿,你要发疯,去别处。”他说完,直接带着她朝殿外走。 可他刚走到殿外,这才发现正门门关了。 陆衡清脚步一顿。 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刚才找蒋怜时,似乎隐约听见了敲钟声。 午夜钟声一响,凌云寺所有无人用的祠堂佛殿都是要关门的。 他方才是从偏门进来的,偏门还未关。 陆衡清嘴角稍向下一扯,转身快步朝着偏门走去。 走到偏门时,这才发现,偏门也关了。 陆衡清试着敲了一阵门,根本无人应答。 糟了。 他站在原地不动,紧缩眉思索着。 到底如何出去。 敬佛殿地处偏僻,且周围空阔,鲜有人至,方才若是敲门无人应,此刻那更不用提。 蒋怜不停在他怀中挣扎想下来,闹得很凶,陆衡清低下头时,发现她嘴里突然开始动,似乎又要咬舌。 “别动。”他叫了她一声,立刻放她下来,手伸过去。 一阵疼痛袭来,陆衡清咬紧牙齿。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看着蒋怜挣扎至极,甚至两眼充血发红,使劲咬着他拇指的模样,陆衡清终于深吸一口气。 罢了。 他很快脱下墨蓝色的毛氅,接着又脱下自己的外衣,坐在地上,又将外衣翻过来叠好,将它垫在自己腿上。 没带药箱,陆衡清又想了想,只能反复几遍用引到佛殿的山泉净了手。 “过来。”他将身旁的蒋怜拦腰捞过来。 …… 敬佛殿很少有人来,在佛像后的柜箱里,陆衡清偶然发现了笔墨纸砚。 今夜抄的佛经需要上交佛寺,若是自己交的纸页过少,必是要被人说的。 陆衡清找了一张与寻常案几差不多的木凳子,在上面铺好纸,压上一盏烛灯,背窗而坐,提起羊毫小笔蘸取地上砚台磨好的墨汁,便凭之前诵经的记忆,开始写佛经。 “嗯……”蒋怜觉得不太舒服,又稍稍换了个姿势。 “陆衡清,我冷。”她又嘟囔一句。 陆衡清手下一顿。 她竟然还知道他是谁。 “我冷!”蒋怜又不耐烦一声。 陆衡清回过神来,低头将自己披着的毛氅给怀中的蒋怜裹得更紧了些。 “既知道冷,却还要穿得如此单薄。” 蒋怜小脸微红,头仰着微张着嘴,迷迷糊糊了一会儿,又一头栽在他肩上。 “你不懂,这裙子好看。” 陆衡清唇角一扯,无话可说。 他一手抱着蒋怜,一手继续写经。 “陆衡清,”蒋怜有点疲累,口齿不清道,“我穿这件美吗?” 陆衡清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书写。 “陆衡清,我美吗?” 陆衡清依旧不答。 “你说话呀,我美不美?”蒋怜急得开始在他怀里挣扎。 陆衡清用手将她锢得更紧,手下的笔停了许久,这才低声一句:“嗯。” “哼,算你有眼光。”蒋怜嘴角上扬,终于满意了,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 睡着了。 * 黎明破晓,山寺钟声悠远绵长。 天色将明未明时,敬佛殿的大门也开了。 陆衡清抱着蒋怜坐在角落,等开了偏门的小僧人走了,他才出去。 陆家礼佛也到此结束。 “陆施主,抄写的经文,就差你的了。”空尘站在静心堂门口,对着赶来的陆衡清道。 “嗯,稍等。”陆衡清快步走进静心堂,将之前抄写的经文和在敬佛殿抄写的放在一起,走出去交给空尘。 空尘一眼便看出一沓纸页有两种样式。 另一种纸页样式凌云寺许久不用,一些搁在各个佛殿的柜阁中。 “陆施主。” “何事。”陆衡清盯着空尘,面色冷淡。 空尘动唇,欲言又止。 “瞧陆施主面色不好,可是昨夜静心堂吹了冷气,身体不适?”空尘又道。 空尘说完,陆家的人也都走了过来。 “衡清,你无事吧?你坐那位置偏角落,炭盆离得远了些,是不是受了风寒?”二夫人连忙问。 四夫人也道:“是啊,看你脸色有些苍白。” “我无事,姨娘们放心。”陆衡清又道。 “不要逞强,等我们去敬完最后一柱香,就可以下山了,下山之后,你多休息,叫太医熬点汤药。”二夫人又道。 “嗯,衡清知道了。” 一夜诵经抄经结束,临出灵云寺前,陆家一行人又去了敬佛殿进行最后的上香。 上完香后,大夫人在陆家人中扫了一眼,又问陆衡清:“看来你总算想办法把那蒋怜暂时制服了,昨夜没来捣乱,今日也是。” “嗯。”陆衡清应一声。 “如何制服的?”大夫人又问。 陆衡清顿了一下,而后许久未说话。 霍鹰上前:“请夫人责罚,昨夜三夫人实在闹腾,属下无奈,便让人私用麻绳,将她捆在了房中。” “哦,竟有此事,”大夫人一愣,看着一脸为难,面色稍红的陆衡清,想想又道,“罢了,绑人虽然不妥,但蒋怜顽劣至极,出那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况且,陆府规矩也并没有说全然不可绑人,无需多虑。” “谢、谢夫人。”霍鹰连忙道谢。 大夫人又转头去看陆衡清。 发觉他脸色越来越红。 “衡清,你可还好?”她问。 “还好。”陆衡清声音沙哑。 大夫人抬手,在他额上一覆,而后皱起眉头。 “这么烫了,哪儿还能好,快点扶他上马车,叫陈大夫来,我们下山,”大夫人说完,又喃喃,“昨夜火盆很旺,衡清,你今后不要整日忙于公务,勤加休息,好好养养身子。” “儿子知道了。”陆衡清又虚着声音回答。 一天一夜的礼佛结束,陆家一行人终于下山去了。 空尘站在敬佛殿前,手里握着一小串细细的珍珠串。 “你说,这是敬佛殿后捡到的?” “是,也不知这是什么,但感觉应当是香客留下的物什。”小僧人又道。 空尘将那珠串拿在手中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个身影。 玫红色衣裙笑容爽朗的女子,双手不停开心摇摆,腰间的那一串珍珠小串被她不经意间扬起。 空尘抬头,望着山下浩浩荡荡离去的陆家的马车队。 那张与静心堂不同样式的纸页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空尘。”玄净住持来到他身后。 “师父。”空尘转身,双手合十。 “该抄净心经去了。”住持又道。 空尘一愣,而后低头应道:“弟子知道了。”
第23章 礼佛(5) “什么?你这次又是那样?”穆松听到蒋怜的一番话, 又是不解。 “佛寺里发作,我一头撞在那超大的圆柱上,一下晕过去了, 醒来时,我已经在榻上躺着, 安然无恙了。”蒋怜又道。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穆松站在人声鼎沸的戏楼角落里,靠着暖炉, 却浑身觉得凉, “蒋怜,你是不是还不说实话, 你是不是有男人了?” “你有完没完。”蒋怜提裙子一脚就给穆松蹬过去。 “哎呦,”穆松一声吃痛, 又道, “我说的是真的, 你这故事太不可信了, 桃花楼喂给你那药是被多少年验证过的,那些中了病的姑娘撞墙把自己弄晕的不少,最后不是死了, 就是醒来药性继续发作,根本没有你这样的,你如今这样说,叫我怎么相信!” “那就是本小娘天赋异禀, 体质异于常人,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可你之前几年发作, 不也撞过不少次脑袋吗,哪一次不是撞晕又醒来后病重新发作, 怎么偏偏现在却……” “那是本小娘多大,现在多大,都过多少年了,说不定是这药效减退,或者我一直生长体质变了啊,这都想不明白!”蒋怜又道。 “可……”穆松看着蒋怜,还是一脸不解和不甘,“我还是觉得,你是不是找了男人,不想让我知道……” “你用脑袋想想,我这次发作是在寺里,那寺里全是和尚,你若说我有男人缓解,你的意思,是那寺庙里的男人?” “寺庙里和尚有什么不可能的……”穆松喃喃,“你就能保证和尚一点不偷腥……” “想什么呢,我去的可是灵云寺!灵云山上的那个灵云寺!” “灵云寺?”穆松一愣,“我知道那寺清规森严,和尚偷腥可能性确实小,但蒋怜……你骗我是不是,那寺庙不是专给朝廷那些达官贵人用的吗,一般人谁能进得了那里?” “你别忘了,我还在襄州蒋家住着没走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跟着蒋家去的?” 穆松听蒋怜一提,有点明白,但瞬间又想不通:“不对啊,可那寺庙我听说一向不对外开,朝中那些大贵人想去也得提前和佛寺商议,最近去那灵云寺的大家族,不听说是相国公陆家吗,他们家每年这时候都去礼佛,你们蒋家没听说有去的啊……” “你算几根葱穆松?”蒋怜满脸嘲意,“那些世家大贵族去哪里,去不去,去成了没,还得通知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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