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此案主谋,必诛九族。 一旦确定,莫说祁国公了,祝心愿也不能幸免。 她唯独能做的,就是提醒一下祝心愿,趁早离开上京城。 再多的,却也不能了。 “今日最迟傍晚,应当就会判刑了。” 沈修白说罢,拿出了一张黛蓝色烫金符文的帖子出来,并递给了沈宁,“燕京学宫给你的帖子,盼望你重新回燕京学宫,在今年的宫武宴上大展风华。” 这算是沈宁在武堂的最后时间了。 等到了年后,就要统领镇南军。 “对了,老二跟老四也快回来了,二嫂又怀有身子了,已经四个月了。” 说话时,沈修白的眉目,流转着晶莹温润的光。 二哥和二嫂已经有了一双龙凤胎,且都老大了,估摸着六岁左右。 沈宁未出阁的时候,最喜欢去逗弄二嫂刚生下来的宝宝。 很软,很可爱,白皙通透的像是个瓷娃娃。 彼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抱着那两个宝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弄碎了。 二哥是钟情山水之人,恣意潇洒,有着自由的灵魂。 既不习武,也不从文,偏爱做点小生意。 用二哥的话来说,就是: 若想行得万里路,就得先用万贯财。 没钱,是寸步难行的。 …… 沈宁想到这里,眉眼也浮起了温和的笑。 说起来,好多年没见二哥他们了。 而在她的青葱岁月里,二哥、二嫂的感情,以及大哥与叶倾城的故事,让懵懂的她,有了一丝向往。 向往自己能其中之一。 “四哥还是老样子吗?”沈宁问道。 沈修白回:“老四这几年都没回家,今年会回京,许是知晓你回家了。” 四哥沈如是,早些年游历四方,在一个小城,遇到了一个温柔如水的姑娘。 那时年少,一见钟情。 许诺来年,必会上门提亲,带女孩回京。 然而四哥提亲时遇到了山匪,几次置之死地而后生,耽误了半年的时间。 正是这半年里,女孩的家人,偏是不信四哥是大燕沈家的公子。 更是把四哥留下的信物卖了。 逼得女孩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土财主。 新婚那晚,她身穿嫁衣,割腕自杀。 只留下一封血书。 是鲜血淋漓却又触目惊心的三个字: 沈郎妻。 她出嫁了。 嫁给了还没来到小城的新郎。 沈如是后来出现在小城里,跪在女孩的坟前,哭得歇斯底里。 再往后,四哥回京后,忽然弃武从文,要当个文官。 他用了好些时间,只为了去小城里,当一个小县令。 沈如是赴职的那天,穿着一身喜袍从上京城离开的。 他如新郎官般,进入小城,并未去县衙,而是去了女孩的坟前。 “我来晚了,婉婉。” “日后,谁也不会把我们分离了。” “……” 沈宁以为,男欢女爱,便是如此的。 故而,她也飞蛾扑火了一把。 奈何火焰里若只有一个人的灰烬,便算不得爱情。 第225章 你是来辞行的吧? “四哥的酒量与我不相上下,我倒要和他好好喝上一喝。” 沈宁眉眼含笑道。 沈修白侧眸,浅浅地扫了眼沈宁,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笑。 “马上过年了,须得喝个痛快才行。” 沈修白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了深冬的庭院。 这一家子的人,好久没有真正的团圆。 今年,还差个在外的三哥。 而这一日的时间里的,雁北行宫,高台之上的瞬息万变,便如秋风卷落叶般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引起了轩然大波,瞬间洗涤了新年将至的氛围,咒骂声此起彼伏,无不是恨君尚书等人的丧尽天良,在其位不谋其政,竟做出此等害人不浅的事情来。 下午,沈宁去了子衿武堂。 武堂里,分外冷清,并无多少学生。 “沈小姐。” 邓泊斐先生看见沈宁,忧心地道:“昨日高台之事,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此局,甚险,沈家险些就替人背了黑锅。” “是非黑白,公道自在人心。”沈宁微微一笑。 “哼。” 邓泊斐身后的屋子里,响起了沉闷的一声冷哼。 发出哼声的,是一个霜眉雪发的老头儿。 老头儿捋了捋黄须,看了眼沈宁,却不过多说话。 在他的身边,则是赫连远山老先生,和在武堂多年的老师傅们。 老头儿是子衿武堂的创办者。 沈宁走了过去,作揖道:“晚辈沈宁,见过诸位前辈。” “是来辞行的吧?”武堂创办者秦老冷笑。 上京十几个武堂里,都已知晓燕京武堂朝沈宁抛出橄榄枝的事情。 子衿武堂,一夕之间,沦为了武堂里的笑话。 损失这么多学生,鲜血和尸骨,都不过是成了沈宁足下的踏板。 再者说来—— 燕京学宫乃是大燕第一武堂,岂是子衿能够比肩的? 若能去燕京学宫当个凤首,谁愿留在末流的子衿武堂,做个山鸡尾巴? 赫连远山用胳膊肘撞了撞秦老,示意其不要在小辈面前阴阳怪气的,然后对着沈宁说:“小宁,沈家没事就好,北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了。” 沈宁正欲开口,却见身后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 “秦老兄,赫连老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说话之人,乃是燕京武堂最德高望重的教武先生,慈眉善目,苍老的脸上总是堆着和善的笑容。 “小宁,你我当真是默契,原来你也在这里。” 教武先生刘安河笑道。 对于沈宁而言,刘安河这个人,并不算陌生。 从前沈宁还在燕京武堂的时候,教导过沈宁几次。 如今过了好几载,刘安河的地位和威望都高了许多。 “秦老兄,事情你们今早就应该听说了吧?” “宫武宴,会有各国来使,小宁作为学生武者里的佼佼者,顺应皇命,率领学生在宫武宴上,展我大燕之威。”刘安河说。 秦老欲言又止,眼睛充斥着怒火。 须知。 昨日沈家进入刑部大牢。 子衿武堂从上到下,都想着沈家陈情。 而燕京学宫的帖子,应当昨天就发出的。 因沈家出事, 刘安河等人,立即把写好的帖子撕碎。 见沈家安然无恙,又可以享这太平 盛世,方才又重新拟了个帖子,可谓是一波三折。 子衿武堂的学生们,许是觉得沈宁要走,都闷闷不乐的,连习武的精神头都没了。 秦老又哼了声,转过身去,直接把门给关上,恼得险些揪掉自己的胡须。 “小宁,我们该走了。” 刘安河谄媚地望着沈宁。 而今,年轻一辈中,沈宁是最为炙手可热的。 要说有点不一样的,那就是沈宁嫁过人,又休过夫。 “走?走去哪里?”沈宁故作不知地反问。 “回学宫啊。” “为何要回?” 沈宁这话,把刘安河问住了。 门内的秦老等人,侧脸近乎贴在了门上竖起耳朵去听。 刘安河讪讪一笑,“小宁难道没有收到帖子吗,已经送去沈府了,没收到不要紧,老朽再与你来说一遍。” “老先生所说的,可是这个帖子?” 沈宁将帖子拿出。 “对,就是这个。” “原想亲自送去学宫,既然老先生来了,就劳烦先生帮我把帖子送回去吧。我既是子衿的学生,若要顺应皇命参加宫武宴,当然是代表子衿武堂而去,又还没到春季考核的时间,这会儿去学宫,不合适。” 沈宁微笑,“毕竟秋季考核的时候,燕京学宫拒绝了我的考核请求,这会儿不通过考核回学宫,我怕传了出去,旁人会说学宫的不是。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当时沈宁想过回燕京学宫,但被刘安河拒之门外。 刘安河那会儿如大多数人一样,实在难以接受一个嫁过人的学生。 在他观念里,女子既已成婚,就该相夫教子。 纵然婚姻有所不幸,也当多加忍耐,方得始终。 而不是一点儿的小事,就要死要活的闹休夫,沦为了全上京的笑话。 男人,娇妻美妾,不都是正常之事? 他年轻的时候,可不知有多少个小妾。 纵连府里的奴婢,身子都是他破的。 “沈宁。” 刘安河收起了笑,“你这么做……” “晚辈这么做,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学宫考量。” “先生,请回吧。” 刘安河看着沈宁送回来的帖子,脸色难看至极。 他这次出来,在学宫里是打了保票的,说绝对会把沈宁带回去。 沈宁这般做法,要他回去如何交代? 刘安河沉默了很久,还是接过了帖子,带着人离开了子衿武堂。 沈宁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浅浅一笑,“诸位是打算一直把晚辈拦在门外吗?” “嘎吱。” 邓泊斐把门打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就连赫连远山,都甚是高兴地望着沈宁。 沈宁看向了秦老。 秦老坐在桌旁,看了眼沈宁,闷哼了声,学着刘安河的腔调说: “小宁,我们该走了。” 沈宁:“……”这老头儿,当真是叫人头疼。 “前辈……” 她再度开口。 秦老拖长了尾音:“小宁,我们该走了。” “…………”倏然间,沈宁只感到万分的头皮发麻和恶寒。 矫情! 第226章 《名分》 秦老阴阳怪气的姿态,让邓泊斐、赫连远山这些人都忍俊不禁。 “晚辈现在去追安河先生回燕京学宫还是来得及的。” 沈宁摊手,无奈地说完,作势就要去追刘安河。 “你敢!” 秦老哼道。 “是是是 ,晚辈不敢。”沈宁哄小孩似得道。 她跟秦老不算很熟,但自小就对秦老有些敬佩, 秦老开创的子衿武堂,虽不是大燕最出名的,但却是向下包容最多的。 他总想给一些柴门之人,有个选择的机会,却也仅限于此。 他一人力量,始终无法撼动长久以来的根深蒂固。 森严分明的阶级,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破的。 说起来。 顾景南初次入京时,秦老算是他的伯乐,时常照拂。 “秦老兄,你若是把沈小姐吓跑了,小心学生们跟你急眼。”赫连远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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